南京往事
Neighbor 於5/12/2020
2020 年是我的本命年, 注定是一個不尋常的本命年。 不但屬鼠的需要辟邪,12屬相好像一起犯厄運。 4月末在家憋了一個星期, 帶著兒子背著女兒下午去海邊爬Makapuu。快到山峰, 一個頂著紅屋頂的白燈塔直直地立在海邊的懸崖上。 兒子說我們在這看日落吧。我們找了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 對著太陽坐下, 兒子說要是媽媽在就好了。 我說我們在一起一直吵架, 恐怕會壞了興致。兒子說是呀, 你們可以為任何事吵架, 為什麽當初還要在一起呢? 我尷尬地不知怎麽回答。我們當初也不是這樣的, 那是一段回不去的往事。
Photo credit: John Wulfert 2014
1996年9 月南京的初秋,是校園裏的法國梧桐是最好看的時候,高校裏已經從上學期的恐怖案件恢複過來。雖然案件一直是個謎, 但是年輕人是很健忘的。 我和吳同學剛剛從北京的新東方暑假班趕回學校上學。熙熙攘攘的新東方讓自己覺得很渺小,出國是一條艱辛的道路, 父母嘴上說支持, 但是心裏也在嘀咕研究生畢業不是好好的麽?一個剛入學的韓師妹倒是對我和吳同學的計劃很感興趣。韓師妹是那種小巧玲瓏招人喜歡的樣子,和我又是老鄉,她不時過來打聽申請的程序,一度我們宿舍樓下看電話的阿姨以為她是我的女友。阿姨50出頭胖胖的,好像出自安徽大戶人家的人。她每次喊電話都是慢慢悠悠, 聲音不夠大。我的宿舍在最高一層的角落, 她有時可以有氣無力地喊5-6分鍾我們也聽不見。 有時2樓3樓的同學實在受不了了,就給一個接力, 一起幫著喊。
我下午在學校圖書館做了一套模擬題, 對了答案後恨不得把一切扔到垃圾桶。 晚飯後帶著一份揚子晚報回了圖書館, 還好我對著窗戶的的位置還在。 邊上坐了一個女生, 梳著一個中間的麻花辮, 穿著一件白沙上衣, 好像也是在看英語。我們倆的座位在一排, 都對著窗,互不打擾。 我坐下開始集中精力, 可邊上的女生不時輕聲的念念有詞, 我看了她幾眼, 她把頭埋得很低, 或者有些輕微駝背。我隻能翻看揚子晚報,她身體側向另一麵,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 “哎, 同學,”我說:“你認識多利麽?”女生這才側過身來,”什麽?” 我說:“你認識多利麽?” 女生有點迷惑: “我不認識。” 我指了指報紙上的那隻英國綿羊, 就這個。她臉一紅把頭扭過去。
女生不再出聲, 但我卻再也沒法集中。透過窗外的梧桐樹,我看到校園裏很多男男女女都在散步。 南京的秋高氣爽的日子很短, 我在這裏幹什麽呀?我用手指在她身邊的桌子輕輕地敲了兩下說:“哎, 同學, 出去走走怎樣?” 她這次很鎮定:”可以呀。 但是我是外校混進來的, 一會如果圖書館查學生證的話, 你要帶我進來。” 於是我們都站起來向外走, 她走路也和我一樣, 眼睛看著地板,可以避免和熟人目光接觸。
那時校園的燈光昏黃朦朧, 照在女孩臉上有層光環,glowing就是這個意思吧。我告訴女孩多利是誰, 台灣大選, 北約東擴。 女孩一口韓儂軟語,告訴我她的老家在上海和南京中間, 她的師範大學,難吃的食堂, 她在本校的姑姑。校園不大, 我們在大禮堂的小路上不知不覺繞了三個來回。大禮堂的東北角有一處桂花, 和她走到一起, 我忽然發現桂花原來是這麽香甜。我告訴她大禮堂有時放電影, 我們可以一起來看。她說她周末在浦口校區有個家教, 其他時間還是閑的。她和我們學校的穎一起來看過。穎是她的高中同學。 因為都考到南京, 很快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臨別交換了電話,女孩叫薇。
一個月後, 吳同學和韓師妹約我一起打羽毛球, 我打電話給薇, 她說不巧。又有一次周末,我約她去滑旱冰, 她的姑姑說她回老家了。我有時在圖書館裏巡視,希望可以碰見薇,可她10月後就像桂花香一樣消失了。吳同學勸我說,如果你真想出國, 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所有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我開玩笑說, 你和韓師妹怎麽不放一放呢?轉眼寒假, 我回了冰天雪地的老家。
來年開學不久,一位巨人逝世。 學校組織全校通過電視直播看領導痛哭流涕, 我覺得紀念不必大家一窩蜂, 就自己在宿舍躺在床上看天空,天空的一角被我的上鋪擋住, 另一角雞鳴寺方向被市政府在建的住宅高樓切割。我想將來住在這裏的人一定幸福, 有高幹的爸媽, 一定有個美麗可愛的妻子。忽然想到薇, 想到她是不是也參加他們學校的電視直播, 是不是也會惆悵迷茫。
春天來了, 我去學校的大禮堂籃球場打籃球次數多了。一天傍晚和幾個熟識哥們掐了幾局, 大家在籃球場邊坐下聊天。遠遠一個女孩騎自行車過來, 一隻腳踩在球場的鐵欄杆外向我們這邊招手,這不是薇麽?我跑了過去。 她說給我宿舍樓打電話, 樓下阿姨說我去打籃球了。她姑姑係裏發了兩張大禮堂的電影票, 電影她看過了, 可以兩張票都給我。 我說再陪我看一次吧。 她說好呀。 然後我就往那群哥們那走回去。 回頭看薇的自行車兜了一圈又往回來了, 我就又跑回去鐵欄杆邊等她。 我的哥們這個時候就在籃球場上故意誇張得大笑。 薇的臉有些紅暈, 說記住電影票不是這個星期五, 是下個星期五。
下個星期, 實驗室出了一件大事。我和一個師兄一起做激光鑽石的試驗, 把幾千塊錢的鑽石給切廢了。 李博導是個年輕海歸,壓力很大, 訓人很凶。但他的優點是罵人不讓你當眾出醜, 一個一個的單獨談話。師兄從李博導的辦公室出來, 臉上一副要跳樓的表情。 看到我在走廊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什麽也沒說,無力地用手指指李博導辦公室的門。我走進去坐下來,李博導正給自己的茶杯添茶, 也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後來好多年我才悟出來, 罵人遠遠比被罵要辛苦的多。 李博導背後的窗外正對的是籃球場邊上的鐵欄杆。 我想起上個星期薇就是靠在那裏約我, 想起明天要看到她, 不由得美美地微笑起來。李博導有點驚詫, 說了一堆我都是為了你們好的套話。 我的眼睛盯著窗外的遠方,其實他說什麽已經聽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聽到學院樓下大亂。 學院是那種老式天井建築, 一樓入口的嘈鬧聲順著天井傳得清清楚楚。 一個女人大怒:“ 李和元!李和元! 你和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又躲哪裏啦!你能躲一輩子麽!”李博導嚇得不敢露頭,告訴師兄和我他不在, 然後健步消失在走廊裏。
星期五看完電影後天色已晚,我主動提出送薇回文昌橋的姑姑家。南京這個季節, 到處冒水,雨是看心情說下就下的。我們兩個人起撐著一把傘。傘下我又聞到了甜滋滋的花香,原來是她。我說電影裏的大海很恐怖, 一艘巨輪在風暴裏就像一個紙船。 薇說大海是有性格的, 她最喜歡看落日滑進安靜的大海裏。 我抬杠說落日是被地平線擋住了,沒法滑進大海的。
我問她怎麽沒喊她的同學穎一起來看電影。 薇說, 穎可能對研究生有偏見。 有些研究生專門願意找本科女生尋開心, 同時談幾個女朋友尋開心。還有穎說東北人大男子主義, 而且凶巴巴。 我開玩笑說穎是不是酸葡萄呀。薇問我畢業後的打算。我說, 希望是去美國留學,但現在的這條路太艱辛了。 “你不喜歡南京麽?”她問。我說:“我不知道。南京是個奇特的地方, 文化底蘊, 曆史沉澱, 經濟活力一應俱全, 但是總覺得缺點什麽, 讓人喜歡不起來。 薇說:“你是不是說缺乏自信呀?” 我說是呀, 看樣不能小看你們文科生!薇問:“我其實和你在一起不自信的。 你自信麽?”“我麽?我什麽也沒有, 哪來的自信呢?” 不知不覺到了她的樓下, 我說三樓上去挺黑的, 我等你進房間把燈打開後我再離開。 一會果然三樓的那扇窗亮起了燈, 一個美麗的身影走到窗邊對雨中的我揮手告別。那時的人很傻, 手還沒有牽過, 心已經可以先牽掛,
一個星期後,韓師妹約吳同學和我去浦口校區看老鄉,吳同學臨行有些感冒, 就剩下我們兩個。校車要跑一個半小時才到。晚飯和老鄉喝了點酒,可能也中了吳同學的感冒病毒,有點發熱。返程時已經天黑, 我和韓師妹坐到了車中間的兩人座位上。那時的城市到處是黑的,沒聊幾句,我的意識就被黑暗吞滅了。車子駛進校園門口,炸臭豆腐和紅油餛飩的香味飄到車上,我一個激靈醒來, 原來一直頭枕在韓師妹的肩上, 更沒出息的是, 我的口水流到她的肩膀上。 我們都拿出手絹慌亂地給對方搽, 我搽她的肩, 她搽我的臉, 挺尷尬的。車子駛進校園,我們陸續站起來開始往後門走, 我看到薇走在前麵更靠車門的位置。 她不時回頭向我這方向瞄幾眼, 看到我向她揮手,她也沒有停下。 她下了車很快走到停在自習樓下的自行車, 幾次開鎖都沒有打開。感冒讓我頭重腳輕,我還是追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車龍頭。我問她怎麽在這裏, 她一隻腳已經跨到自行車上, 出奇的平靜:“和你說過,我周末到浦口有家教, 這麽快就忘了麽?”我說:“聽我說…”她打斷我說:“不要, 請不要…請不要傷害我…天晚了, 你回去休息吧,你看起來很不好。”然後她腳輕輕地一蹬, 車子就滑向遠處昏暗的路燈。我幾乎要大喊大叫地追出去, 想想這不是一下驗證了穎對她說的第二件事兒, 花心加上凶巴巴。 我一陣天旋地轉。
後麵幾天,我打電話到她的宿舍和姑姑家, 都找不她。 轉眼到了6月底,和吳同學韓師妹去操場上看市政府慶祝香港回歸禮花。禮花震耳欲聾, 比我想象的更近, 從天空中冉冉落下來, 照亮了遠處觀看台上的人群, 人群中好像是薇和一個穿牛仔衣的男人站在一起說笑。觀看台太遠, 一閃即逝,我懷疑是不是自己有了幻覺。 禮花換了方向, 照亮了我們頭上,吳同學韓師妹旁若無人的抱到一起。 我揚起頭, 試著透過煙火找尋星星。
如果你認定你的歸宿在遠方,時間就像一頁一頁地翻書。 接下來的幾個月,過得出奇的快, 我忙著考試, 申請, 借錢交培養費。等消息的日子我迷上了舞廳。南京的秋老虎讓人每跳一曲都要到窗邊透透氣,學校舞廳窗戶對著一座古香古色的監獄,監獄成了舞廳裏的人一個景色。我坐在窗邊乘涼, 一邊欣賞監獄一邊掃描著舞池,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薇和一個穿牛仔衣的男人在跳舞。男人高個微胖, 成熟透著書香氣, 和薇在一起挺般配的。 曲子跳完,男人和薇走了過來, 我迎了上去說:“啊呀, 好久不見, 請你跳個舞!” 男人很有風度說:” 你們認識吧!我正好去給大家買飲料。” 我捋著薇, 轉進了舞池, 問她:“這是你男朋友還是叔叔?不般配呀?” “和你有什麽關係? 你怎麽這麽不禮貌?”她不看我的眼睛, 生氣的樣子也是那麽好看。“我一直在找你, 想和你解釋清楚。這個人就是和你一起海上看日落的人麽?”她的眼神一直回避,說:”我現在挺好的。你再問我就走了。“ 她轉身快步走開, 我追到門口, 那個男人正好拿著三瓶飲料進來。 看到情況不對, 他把一瓶飲料塞給我, 就去追薇了。
我騎著單車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轉起來,也許躲開, 一個人寂寞寂寞就好。 轉過大禮堂, 來到籃球場,腳落在鐵欄杆上,心一陣絞痛幾乎要斷了呼吸。我遊蕩回宿舍, 在一樓阿姨那裏給薇打電話。 她的姑姑接了電話,我聽到喊她, 然後是拖鞋在地板的腳步聲。 我問她明天7點到大禮堂的籃球場邊上聊聊好麽? 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出了阿姨宿舍的門房, 看到韓師妹焦急的等在宿舍樓下,我過去問她有事麽?她一下子要哭出來的樣子,說吳同學不肯見她。 這已經過了11 點了, 阿姨也不讓上去了。 我就上去捎個信兒。 吳同學不肯開門, 告訴我已經睡了, 不好打擾別人。 我又下去給韓師妹捎信兒,韓師妹哭著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晚上見麵, 我問薇昨晚睡得好麽?她說還可以。我說我夢見你被豬八戒背著跑了。薇笑了起來。 江南有些女子很會笑。 她們笑得時候會側低著頭, 不是正對著你, 隻讓你看到彎彎嘴角,和一麵臉頰的紅暈。笑聲也是恰到好處, 外人聽不到, 仿佛這笑聲是恰恰為你一個人。我說我挺傷心的。傷心的不是你被背走了, 而是好像心甘情願。薇說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感受呢?我說我傷心得像人要塌陷下去的感覺,上次這個樣子是小時候奶奶去世。我感覺我不能沒有你。薇有點惶恐, 說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我。 我說:“我知道這個時候告訴你這些是自私。但是我就要離開這地方, 我不能不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受。”薇說那是家裏介紹的一個在上海的老師,知根知底,很是踏實。我說我將要去一個海邊的城市, 可以常看落日滑進大海,你將來不論在哪看到落日, 不要忘了我。” 薇變得很不自在, 說:“不要再說了。 我要逃了。 我已經計劃好明天去上海了。”我說:“這樣也簡單, 讓我明天最後送你一次吧。”
回到宿舍, 吳同學正在等我。 桌上一瓶洋河大曲幾瓶金陵,原來他終於證實李博導的狐狸精就是韓師妹。吳同學一直不願相信, 但是生活就是會這樣冷不防的打擊你。我勸他這也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讓你在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 一切傷心委屈和不解留在這裏,帶走一點點美好的思念就足夠了。吳同學眼淚流到酒杯裏, 說可是我是真地愛她呀!
早上我和薇在長途客運站見了麵。那時的客運站幾乎是大家出行的唯一方式, 但周末的一大早還是人不多。 薇買了去上海的車票, 我們就坐在候車室安靜的一角。暖暖的冬日撒進來,照到薇身上像一副油畫。 我說:“看這一切很亮吧? 可宇宙其實是空蕩蕩,空空蕩蕩, 無邊際, 無邊無際的黑暗。你知道麽? 我的心裏的世界也是這樣。” 薇說:“我的心裏滿是陽光的。”我 說:“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把你的陽光分我一點, 也照亮我的心房好麽?請你不要走。你一走我們就永遠不會有交集了。”薇凝固在陽光下時間裏,直到廣播裏的登車通知想起, 她的眼淚才從臉頰流了下來。她站起來走向登車點, 又回來抱了僵僵的我一下,對著我的耳朵小聲說:“我會記住你的樣子, 但請你忘了我吧。”她的眼淚就撒在我的肩膀上。
人們帶著大包小裹陸續占據了客運站。 我又在客運站的角落裏坐了一兩個小時, 直到一位老奶奶問我可不可把座位讓給她。回到宿舍,吳同學正等著我。 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笑了起來。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沒品,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麽喜事?吳同學告訴我他和韓師妹準備領證結婚。 我說真的呀!看到宿舍裏還有昨天的空酒瓶,我說你們抓緊吧。要是我把昨天你說的話告訴韓師妹,她一定會反悔。吳同學說韓師妹需要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我又那麽愛她,這是最好的方式。我說無論什麽都是最好的安排,珍惜珍惜。
為吳同學感到欣慰,我躺下補補覺。不知睡了多久, 我聽到外麵好幾個聲音在喊:“402,電話! 402, 電話!電話,402!”我衝到窗前,做手勢聽到了。阿姨在樓下不知道喊了多長時間,2樓3樓幫她一起喊。 我氣喘籲籲跑下去, 拿起電話, 聽到了薇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沒有去上海,我中途下車回家了。 我和你分開才知道你說的像世界塌陷一樣地傷心的感覺。本想明天給你打電話, 但如果我不現在告訴你,恐怕太晚了。 你還允許我分享陽光, 照亮你的心房麽?”
來年我和薇在新城市重聚, 兒子很快就出生了。薇告訴我那個監獄被拆遷了。可惜年近百歲的她, 終於沒有逃過貪婪,還是 輸給了開發項目。我和薇的日子也漸漸輸給了生活瑣事,有時懷疑是她變了還是我們的感情變了。也許什麽也沒變, 一段感情隻有在一個地方才能繁茂生長, 換了環境也就枯萎了。 一個早晨, 她悄c悄地離開了。
吳同學博士畢業後, 和韓師妹過著令人羨慕的生活。 隻是不久前韓師妹來電話,說吳同學突然決定回國做博導教授,讓我勸勸他不要回去, 一個家分成兩半遲早要出事兒。我說不要緊張。吳同學也是為了家拚搏。 他能把持住自己, 這也許都是最好的安排。
海邊風起, 兒子給小妹妹穿上夾克衫。落日開始滑進大海, 照紅了半麵的天空。遠處一個鯨魚媽媽正帶著剛出生的寶寶歡快地噴著水柱。 我的薇你在哪裏呢?你也在什麽地方欣賞這個美麗的落日嗎?
Neighbor 於5/12/2020
難道五四樓已經被改造成舞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