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魯迅發出驚世駭俗的言論,“漢字不滅,中國必亡”,振振有詞地說,“隻有大膽地推廣借鑒外國文字,中國才有振興的希望。”同一年,中國新文字研究會在上海成立,提出廢除漢字,漢字拉丁化的倡議。
早在明朝,西方傳教士就用拉丁字母給漢字注音,隻是傳教士們自己使用。19世紀末,英國人創造出了韋氏拚音,以後又出現了耶魯拚音,成為西洋人學習漢字的正式工具。北洋政府也模仿日語,推出了注音符號,新中國成立後還延用了一段時間,台灣至今還在使用。1954年,新中國成立文字改革委員會,推行簡體字和漢語拚音。至此,中國漢字由繁變簡,並有四種不同的拚音係統。
漢字難學,是各種拚音出現的根本原因。然而一位老海歸卻認為漢字好學。曾性初,湖南邵陽人,1938年起就讀於中山大學和清華大學心理學係;1948年赴美,就讀於哥倫比亞大學,1952年獲心理學博士學位;1954年回國,表示“極願回來投入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中國的洪流,貢獻自己的一點棉薄的力量,以盡國民的天職”。
由於心理學當時不受國家重視,加上蘇聯學派的影響,曾性初很長時間沒有做任何實質性工作。他的博士論文是關於獎勵與工作效率之間的關係,可是在吃大鍋飯的年代,他的這套理論根本排不上用場。不知是什麽驅使曾性初,在1957年反右高潮中加入民革(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給他以後事業發展增設了一層障礙。
文革前,他開始對漢字感興趣,研究漢字筆畫的使用頻率。改革開放後,他才正式發揮自己的專長,用心理學方法研究中文和漢字,開創“漢字漢語心理學”這一新領域。他的第一篇有影響力的論文是1983年發表的,題為《漢字好學好用證》,從心理學角度論證漢字的悉知過程。其中一章專門討論“漢字比漢語拚音易解好懂”,受到“漢字拚音化”派的攻擊。他認為漢字筆畫多,書寫固然費功夫,但筆畫越多越的字,冗餘信息也越多,反而更容易辨認,其中也暗示簡體字的不合理性。
曾性初提出筆畫越多越好認很有道理,繁體字裏有更多語言信息暗示。網上有這樣的順口溜:漢字簡化後,親不見,愛無心,產不生,厰空空,麵無麥,運無車,有雲無雨,開関無門…就是這個道理,漢字簡化後失掉了原來的語言信息,筆畫少了,可是沒有了靈魂。從藝術的角度考慮,繁體字往往也比簡體字漂亮,書法家們揮毫都是寫繁體字,連習近平的簽字也是繁體字。不過唐朝大書法家顏真卿的碑帖上,出現了“亂”和“繼”,而不是“亂”和“繼”,可見簡體字也有其曆史根源,有的字太難寫,書法大師都嫌麻煩,就簡化了。也不排除石匠的智慧,無法在石碑上刻“亂”和“繼”,就自創簡體字。
外國人發明拚音是為了學漢字,中國人發明拚音是為了掃盲。21世紀的中國,掃盲任務應該可以說已完成,漢語拚音存在的意義不大。隻是美國國會圖書館1997年將中文書籍目錄編輯從韋氏拚音改換到漢語拚音後,漢語拚音枯木逢春,為世界圖書館及新聞媒體采用。另外,外國人學習漢語,從80年代起逐漸采用中國出版的各類漢語拚音教材,現在電腦輸入漢字也離不開拚音,給了漢語拚音新的存在實用性。
1985年,國家文字改革委員會更名為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擯棄漢字走拚音化道路,這同曾性初發表的《漢字好學好用證》有著重要的關係。
曾性初2014年去世,享年9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