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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洗澡成了我們知青點矛盾的焦點。並不是因為她們洗澡不插門,發生令人臉紅的事(見上篇《臉紅的事》),而是因為她們自己不馱水,不打柴,可是隔三差五就要燒水洗澡,幾乎天天要用熱水洗臉洗腳,讓我們男生氣不打一處來。還沒說她們兩句,就哭天抹淚,鬧著要回北京。本來是可以分灶的,可是三個女生有誌氣,幹脆搬到別的村去了。
這三個女生的家庭背景完全不一樣,是命運把她們綁在一起。一個女生家裏是軍人,後來走後門當兵去了。一個家裏是普通職員,父親是個小工廠的會計,後來招工到延安無線電廠。一個家裏是所謂反革命,父親被鎮壓槍斃了。因出身問題,這個女生招工上學都沒份,生活無出路,跟當地人結婚,在農村呆了二十幾年,最後落實政策,才回北京。
後來聽說她們自己過得也很艱難,幾個瘦弱女生馱水磨麵,下地幹活,打柴做飯,實在沒柴了就花錢從老鄉那兒買。以後我們男生見麵,說起來都有點後悔,怎麽就不能寬容一點和解一下呢。從自私的角度考慮,凡是有女生的村子,日子似乎都過得更有條理,而且女生吃的相對少一些,糧食可以勻讓給男生,不至於挨餓,至少相互能有個照應。那個出身不好的女生唱歌唱得特別好聽,或許能給生活帶來些樂趣。不管怎樣,那個時候年輕,火氣大,以後失去聯係,也沒有機會道個歉。
四個女生隻走了三個,另一個不知是因為跟那三個合不來呢,還是在西塬待得有感情了,反正鬧翻了以後她表示要留下來。不過這位女生確實跟那三位不一樣,不但跟她們不一樣,跟我們男生,跟我們所認識的任何知青都不一樣。簡單地說,就是中文革流毒太深,每天都要手捧紅寶書,高唱革命歌曲,朝氣蓬勃迎著朝陽地下地幹活。我說手捧紅寶書,是實實在在地捧在胸口;高唱革命歌曲,是實實在在地邊走邊唱,好象在演戲拍電影一樣。在地裏幹活搶在老鄉前麵,田頭休息的時候帶著老鄉學習紅寶書,背誦詩詞時還要作出跳忠字舞的動作。老鄉叫她張女子,我們叫她張女士。那個時代,女士是很貶義的詞。雖然我們有幾個男生不斷對她冷嘲熱諷,拿她開心逗悶子,她始終如一,很快就被選為縣裏活學活用的代表。招工開始後,她是第一個走的,留下我們六個禿小子。
去的時候我們帶了一把理發推子,誰都用不好,理出來的頭像狗啃的一樣,就幹脆統統剃光,還不用求人,自己給自己理。頭發裏沙子多,推子嘎吱嘎吱響。推完了用玉米芯在頭上刮一刮,連頭發渣帶黃土一起刮掉,就算洗頭了。其他村裏有女生給男生理發的,手藝還不錯,還讓我們有點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