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康是微生物所第三任所長(1985-1991),當得起微生物所的所長,自然是能力超強。他在任是時候創辦了資源中心,所長到期之後他是資源中心的主任。到了年紀之後,這個主任也交了出去,他有找到了一筆小基金做了課題組長。在某次出國開會的時候他參加會議的夜間活動,喝酒聊天時他遇到Roche的上層,得到這個小的基金,美金15萬一年,專門給Roche做一些基礎工作。這點錢在美國,Roche都雇不到一個像樣的科學家,交給宋老師,一年能有不少的成績,Roche也許是想試驗性地開始和中國合作。
課題內容是基因克隆和測序。工作比較簡單,組裏麵的人員也簡單。宋老師有個碩士研究生叫陳Y,長沙人,性格爽朗大方正直。我和陳Y在一樓的實驗室,我們兩個人的辦公桌也是對著放,宋老師的辦公室在後樓的五樓。我們平常不去宋老師的辦公室,他每天出入經過一樓,都要推門進來看看我們兩個人,聊幾句閑話,看看我們有什麽事情沒有。聽陳Y說宋老師有一兒一女,兒子在美國已經結婚工作了。宋老師的夫人劉老師,所裏的退休的人員,頭發已經接近全白,她的臉還是看得出曾經是個美女。劉老師是我們組的顧問,但是我們組太小,也沒有什麽事,她也不經常來所裏。
我們組聘請了田波組的邱BS副研究員做顧問,邱老師是所裏有名的心靈手巧的人,但是他沒有什麽科研基金和課題,實驗室艱難到買不起好一點的試劑,更別說儀器了。做了我們組的顧問,邱老師有一筆不小的個人收入,另外我們組裏麵的東西,宋老師都允許邱老師隨便用。在我和陳Y之間,邱老師是明顯偏向陳Y的,因為宋老師很喜歡陳Y,原因卻是陳Y的丈夫小張,他也是科大畢業的學生,在劉老師以前的實驗室做過,劉老師很喜歡他,宋老師也認識小張,更是賞識有加,所以一連串下來,陳Y就金貴了。但是小張是個為人處世很圓滑的人,陳Y在他的指導下,和我的關係非常融洽,如果邱老師明顯不公平,她會在背地裏批評邱老師人品有問題。所以我並不嫉恨陳Y。關於邱老師,我也不嫉恨他,因為我不是那麽介意這種事情的人,何況我是個合同工,沒有什麽值得人家偏向的理由。
基因克隆的工作進展很順利,我們給Roche克隆了5HT1a,1b,4,5,6以及Gaba等等基因,並且嚴格地測序了。測序嚴格到每個堿基都清清楚楚,這也是不容易的,那時候測序都是手工的,灌一塊大膠,用同位素標記做反應,跑膠之後曝光膠片。因為基因的序列環境不同,多GC的時候測序反應都不好,我們采用某個公司解GC的Kit,困難基本都解決得挺好。這方麵的工作是邱老師給出了很多幫助和指導。每隔半年,Roche都有人來檢查,開會的時候,我和陳Y各準備一份英文報告,在會上講一講。我和陳Y比較努力工作,我基本都在實驗室幹活,每次宋老師來,一定看到我在,這和所裏的大環境有一點不同。
大概半年一年之後,我們的組開始擴大,宋老師雇用了幾個所裏畢業的研究生做臨時工,他們基本都是準備出國的年輕人,沒有參加分配工作,選擇來我們組臨時工作一段時間。組裏的人在工資之外每月都有獎金,年底還有獎金,差不多是所裏麵收入最好的組了。我在這段時間裏麵明顯感覺自己比較有錢,買了500元的隨身聽,買了1800元的手表,還給父母寄過幾千塊。不僅如此,我們的辦公室設備也比較好,計算機,複印機都先進,這些設備是要聯係出國的人需要的條件,所以年輕人喜歡來我們組工作。先後來的臨時工中小袁是個例外,他沒有聯係出國的打算,他喜歡練氣功。我那時候老是頭疼,他經常發功給我治頭疼,我不好意思告訴他,他的氣功一點都不管用。人多了,一樓那一間實驗室不夠用了,宋老師經所裏同意,開始使用後樓五樓以前資源中心的兩間實驗室。人多了事情也多了,劉老師也開始經常來實驗室看大家。
來宋老師組一段時間之後,我的聘任製轉成所裏的正式員工了,這事是宋老師辦到的。他畢竟是前所長,這樣的事怎麽辦最清楚,某次開會的時候他和邱老師是,是通過黨委書記馬淑坤辦的,馬淑坤主管人事,她拍板之後人事順順當當地就辦好了。他們都說馬淑坤其人很正。說起來,我一直和人事的龐小軍關係不錯,是因為她是我的一個大學老師的同學,我的大學老師在我考研的時候就介紹他的這個同學給我認識。因為要轉為正式職工,我一直把龐小軍當朋友,經常去她辦公室和她聊天。她卻一直敷衍我,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權力,在我轉正的事情上她本來就無能為力。但是這種事情對宋老師來說,就沒有多少難度。看來,跟對老板才是問題的關鍵。
97年春我們組去承德旅遊,我被允許帶兒子去,陳Y允許帶ZSZ,ZSZ沒去,小潘帶了妻子,陳N帶了女朋友小馬,小馬也是宋老師很喜歡的漂亮女生,邱老師也帶了妻子。劉老師沒去。在承德的第一天晚飯,吃到了東坡肘子,他們都說好吃,於是第二天晚飯還吃東坡肘子。我根本不喜歡吃那個菜,我是個沒品位的人。
和Roche方麵,合作進一步擴大,他們要求我們把克隆並測序完成的基因轉到表達載體上,然後轉染細胞,把轉染了基因的細胞進行篩選,穩定表達的細胞係凍存,郵寄給他們。這下問題來了,宋老師原本不是做基因克隆的,他是微生物資源中心的創建人,但是他找到邱老師做顧問,業務上的事情就都解決了。現在我們組要做細胞培養了,不幸的是微生物所到那個時候為止還沒有一個實驗室做過細胞培養。宋老師拿到這個合作項目之後,安排我去北師大王永潮教授的實驗室去學習。王永潮教授是我國著名的細胞學專家,宋老師之前以微生物所長的身份和他有這樣的交情,需要的時候能派人去王教授的實驗室去學習。我去北師大學習細胞培養,王教授沒有時間理睬我這樣的小字輩,他實驗室當家的是博士後李老師,李老師聽說我們要做的項目之後告訴我,你們的工作很簡單,不用怎麽學習,選了那種細胞就用指定培養液,汙染了就扔掉重來,抗生素可以不加,篩選方法也是固定的,凍存方法也沒有不同。敢情我去北師大也沒學到人家的多少東西,倒是認識了以兩個王先生的學生,成了還不錯的朋友。
從北師大回來之後,我著手裝修一間細胞培養室。找來做鋁合金門窗的公司,把一間實驗室隔成三塊,進實驗室門就修一道玻璃牆,牆外細細地一長條是有菌區,頂窗口放了幾個液氮罐,保存細胞用的。牆裏麵再橫著隔開,就像裏外間,裏間就是細胞培養的操作間,外間是準備間。裏間放了一個無菌細胞操作台,外間有個桌子,和培養箱。細胞培養的工作開展之後,宋老師又從動物所請了一個顧問,於老師,於老師已經從動物所退休,曾經在美國的實驗室工作過,她偶爾來實驗室看看。我們實驗室的那群年輕學生都不喜歡於老師,原因是於老師喜歡用很濃的香水,她的所到之處讓人有窒息感。這個問題反反複複地提出來,加上我們的細胞培養工作很順利,沒有什麽問題依靠於老師照顧,宋老師就停止了聘請於老師當顧問。
不再聘用於老師這件事可能對邱老師有刺激,因為他也是我們的顧問,如果我們在業務上很熟練,不再需要他,那麽他的顧問也可能會被解除。我在那個時候是實驗室唯一正式員工,我又是業務實力最強,兼做克隆和細胞的那個人。邱老師也是非常精明的人,自然不會看不出我的地位對他的威脅。他做了一些工作,就類似於我剛來的時候,他偏向陳Y的事情,他比較讚賞小潘他們這些年輕學生。其實他們都是臨時工,都是準備出國的人,他們比我再好,也是來學習技術準備出國的,他們不是宋老師能依靠的力量。我感受到了壓力,這些年輕的學生們也不省心,他們取得邱老師的支持,邱老師會幫他們解釋工作中的問題,日子會過得容易些。在壓力下,再加上所裏麵的人紛紛出國,就連我的那個正研博導的同學也出國了,我不知道自己還在那裏堅持什麽。環境的動蕩不斷地動搖我的意誌,所以,後來我就動了出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