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老教師外我們教研室在北航建校初期的1952、53年來了一大批來自北大、中山大學、重慶大學等數學係提前畢業生。這裏和我較熟悉的是北大畢業的張美洵。他的聰明、才智讓人羨慕和欣賞,他的講課深入淺出,非常有吸引力。值得我敬佩和同情的是他是殘疾人。由於其母懷他時為躲避日本轟炸,而受傷,從出生就沒有右手,隻有完整的右上臂,左手畸形,有6個指頭,且3、4兩指還是粘在一起的。他不僅頭腦聰慧,在數學、下棋等方麵表現突出,而且在運動方麵也是一把手。他在身體其它部位的幫助下可打一手好的羽毛球、兵乓球,還會騎車,遊泳。他的生活完全自理,自己洗衣服,我在本書中用獨臂人來稱呼他。
我和他熟悉起來是遊泳和改高考試卷。我們教研室有幾個遊泳愛好者,經常相約騎車去頤和園,遊泳一個下午。僅我一個女生,就成了大家的寶貝。他們經常帶一個飯盒,其內放西紅柿,一邊遊,一邊推著盒子從知春亭到龍王廟,然後大家分享這些食物,休息之後繼續遊到排雲殿前的台階處。遊人很多,不便上岸休息,就繼續遊回知春亭。一共是2000米左右。
另外他很少回杭州老家,暑假我們呆在學校,會騎車的幾位老師就常被派到附近大學去改高考試卷。我和他改完卷子,總會騎車路經五道口餐廳去吃晚飯。由此我知道他的口味,他非常喜歡滑溜牛肉片炒洋蔥,還喜歡吃酸牛奶。我原來不怎麽吃這些食物,受了他的影響也喜歡上了。後來他住院開腦瘤時,我曾帶他喜歡的這些食物去看他。
1965年夏天,學校工會通知北戴河的休假房有空位,正好我和他及大老周在,我們三人沒有家庭負擔,就申請同一批去。得到了意想之外、別致的暑假活動,玩得非常痛快。因為每個人都沒古怪脾氣,很隨和,不耍單。我們一起看了日出,走了很多地方,照了許多好照片。大老周不會遊泳,隻在水裏泡,我和他遊了很多。最後一天我做了一件傻事,為顯擺我去過海邊度假,應當上色,就躺在沙灘上曬了8小時,皮膚曬爆皮、人黑得要死。從此以後每年隻要稍遇太陽就把皮膚曬黑了。秋天褪色成蠟黃色,人人見後都擔心地詢問:是否得肝炎了?這就是我曬太陽的教訓。
文革第一屆工農兵大學生,他的學生,沈陽廠的工人學員愛上了他,結婚成家。但好景不長,他得了腦瘤,手術後,還繼續生長。我非常著急,到處尋找偏方。有人說用核桃樹枝、葉煮水喝,可治療此病,我就到學校核桃園區去摘採,給他太太送去;有人說在無錫上海有什麽偏方,我就向那裏的朋友求助。他的人緣特好,全教研室同事都在為挽救他攪盡腦汁。最後他太太聽說一個偏方,其內要用砒霜。買砒霜需要學校批,領導為此研究許久,最後勉強同意,開出極少劑量,服用後不到一周就去世了。對這種絕症大家都束手無策,隻得聽天由命,用砒霜少受點罪吧。那時他才43歲左右,非常可惜。在他用砒霜後我沒再去看他,我希望在我腦裏他的形象,永遠是那個有頑強生命力,不斷拚搏的老師。他去世後不到半年他的女兒誕生了,有了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