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來了,突然聽小哥哥說這個假期,他家不像往常去北戴河幾天,而是全家和大學一起去青島,我問誰可去,他說必須和家長一起去,沒有其它條件。
紅玉和他們的父母一起去。
我回家問爸爸,他說不去,媽媽身體不好,不能把她獨自留在家裏。以後會有機會的。這個“以後”是我女兒十歲時我們跟著北大去的。
我非常掃興,真盼望可以和小哥哥到外地玩,我羨慕紅玉,他們可以和小哥哥一起玩了。小哥哥已搬到新蓋的中關村教職工新宿舍去住了,那裏房子較小,但是平房,有小院,陽光充足。自他在城裏上中學,搬出燕南園後,我很少看到他,所以很希望可以和他一起去旅遊。
我也很奇怪,大學從來沒有組織假期旅行,這次為什麽例外?
全校休假回來後,爸爸暑假開會,宣布重要事情。
教育部進行了院係調整。取消全部過去的教會大學,合並到其它院校。
這時我才明白去青島休假是散夥安撫。但大家不知道燕京要解散了,高高興興的玩了一趟。不知爸爸是否聽到了什麽,也許他知道了什麽,心情不好不願帶我們去玩。
爸爸去世後,媽媽告訴我當時曾讓爸爸當北大教務長,他推掉了。因為政治課的困難,害怕理解不了新政府的思想,辦錯事挨整。媽媽的想法是如果在北大,和老熟人在一起,反右時不會這樣慘。這說明爸爸知道他要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為什麽要取消教會大學?把他們接收後,不是還可繼續辦學嗎?是否怕帝國主義的勢力殘留在教會大學,不服領導,所以必須把他們踩爛、砸碎,才放心。是否怕教會大學繼續辦後超過老牌大學,用新中國的錢去弘揚教會學校的名,所以必須去掉教會大學的名。這是否太小心眼了?可以把教會大學的名字之前加個新字,不就表示是新中國的大學嗎。其實可讓不同類型的辦學方式競爭、比較,使中國有自己的好學校。
這時政府的作法表明中國沒有走自己路的膽量,照貓畫虎學蘇聯,去掉教會大學,開辦了像北京八大學院這類蘇式專科學院。
燕京取消後的情況是:
燕京校址是北京大學的校址,燕京文理學院大多屬北大,留在原住址。
爸爸的法學院都搬出去,政治係到政法學院,經濟係到財經學院,社會係民族部分到民族學院,勞動部分到待建的勞動幹校。
工學院機械部分到清華,化工到天津大學。
宗教學院到新辦燕京神學院。
爸爸要去的勞動幹校,是一個全新沒地址,沒有什麽人的準備籌備的學校。
爸爸是法學院院長,他的各係一個不拉的端到各個學校,許多同人想不通,爸爸作了大量的工作,也要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燕京是爸爸學習、工作、結婚生子幾十年最喜歡、最努力奮鬥的地方,現在一聲令下就要卷鋪蓋走,這種戀戀不舍的複雜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又想自己是領導,自己擁護的新政府需要,就應當想得通。最後爸帶頭服從分配,愉快地同意到勞動幹校。
當爸爸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後,我都發懵了。怎麽熱烈的迎解放,真解放了一點也不安靜。運動運動、改造改造,沒完沒了,但總歸是在自己的大學。而現在要去一個全新的地方,自己的根給挖走了。
我要提前離開我的同學、老師。本來是上高中才會走。現在我初三就必須走,心理很難過。我們八個要好的女同學到海澱照像館照了離別照。我默默的流過幾次眼淚。戀戀不舍離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心裏默默地念著永遠再見了美麗的燕京大學。
嚴伯伯雷姑姑到政法學院做領導,也是民進黨的領導。
包子父親蔡伯伯到長春吉林大學化學係做係主任,他們全家是較早離開的。
老黃的主人,曆史學家、民主人士翁伯伯去做北京市教育局局長。爸爸托他把我和妹妹放到女一中學習,因為我們將和北大湯副校長換房子,他的房子是自己的,在北海旁故宮後河對麵的胡同裏,離女一中最近。
三三家、小哥哥家、脖子哥家,大頭家都留在北大,我很羨慕他們。
燕京在1952年秋消失了。在我心裏想起歌詞“何日君再來”就用在這裏吧:何日燕京再來?!
在結束這解放後的燕京大學之前,再簡單回顧一下這幾年的經曆吧:
1.1948年12月燕京解放;
2.1949年夏開始學習“別了,司徒雷登”和批判司徒進行思想改造;
3.1950年抗美援朝,展開親美、崇美、恐美思想的揭露和批判;
4.1951年11月工作組入駐,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在全國範圍開始,直到1952年院係調整,燕京消失。
你看了這個大事記有何感想?那些盼望解放、熱烈歡迎解放的燕京人結果竟是這樣,你能想象嗎?這些人能想到會是如此嗎?對這批知識分子的打壓夠了嗎?消失後的燕京人就像一個個的小舟在這個曆史的海洋中會怎樣沉浮呢?請聽下回分解。
包子父親蔡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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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包子。。。嚇死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