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尼燕京人

本人近期完成了曆史記實故事,以我家四代為中心,在中國從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中國,甚至世界所發生的真實故事。希望讓後人知到也可作為曆史的側影,供寫這段曆史的人參考。也是一為老人在離開世界之前想說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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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人 我的自25:媽媽在哪?

(2018-05-24 12:55:20) 下一個

媽媽在哪?

 

 

         兩天爸媽都沒回來,全由保姆照顧。第三天下午放學回家保姆說爸爸一個人回來了一下,說是聯係燕京墳地。司徒校長的夫人就葬在那裏。這個墳地是在東門外燕京牛奶廠旁。解放後,學校要大發展,奶場,墳地都沒有了,每個人可自己移走墳墓,或深埋,我外婆就深埋在那裏了。

        那天父親辦好墳地就回去接棺材。安葬完畢,很晚爸爸一人回來,顯得疲憊不堪。

    我們問:媽媽在哪?

    他說:住院了。

    那天坐小汽車進城的途中媽媽說心絞痛,痛不欲生,支持不了,沒有去看外婆,就住進了城裏的一家醫院。安頓好媽媽再去看外婆,人已去世。就與姨,外婆的幹兒子等親友商量安葬問題,最方便和省錢是葬在燕京墓地。然後就到醫院陪媽媽,在那裏過夜。由於是法學院的院長白天騎車上了班,沒時間回家,又騎車反回醫院陪媽媽,現在外婆安葬完,媽媽病情穩定,他才可喘口氣,回來睡覺。

    我們問:媽媽什麽時間可出院?

    他說:要一段時間,不會很快回來。

    從這天開始爸爸早出晚歸,白天忙著上班,教課,然後騎車進城陪媽媽,再回來和我們在一起。我們三人突然都長大了,有事情讓保姆幫助,盡可能不打攪爸爸。這時我家隻一個保姆,洗衣,買菜,做飯,收拾屋子,已經很忙了。我們三人呆在樓上,自已念書,做事情,玩耍。我和妹妹一屋,總有伴說話,姐姐一人一屋悶了就過來找我們玩。

     一個周末,家裏隻我們三人。吃了午飯,實在無事可做。姐姐又想進來和我們玩。我和妹妹商量,不讓她進來,因為她永遠比我們得到更多的特殊。現在我們住在一起成為優勢,我們應當氣一氣她,怎麽辦?我們把廁所中的小臉盆裝滿水放在門口,擺了三層。三層盆很寬她進不來,我兩高興的要命,打一打她的傲氣。

     這場戰鬥很有意思,我倆體會到團結就是力量。當然我們也把過道弄得很濕,給保姆增加了不少的額外工作。

     這就是我有生以來作的最淘氣的事情。

 

怪病

 

 

         過了一個多月媽媽回來了,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是媽媽。她老得要命,走不穩,沒笑容,見了我們也不說什麽。保姆薛媽送媽媽到她的臥室,出來後說,我們必須保持安靜,走樓梯要掂起腳,除彈琴外都要輕輕的。後來又來了一個保姆劉淑芹專門照顧她。自從媽媽回來後,過去常來我家玩的小哥哥小姐姐再也不來了。因為他們忍受不了必須保持絕對安靜的苛刻要求。但我們必須盡快適應。

        必須安靜,開始總做不到。這樣小的孩子自由的說、笑、玩、有點聲音很自然,現在不許有一點聲音。這病太奇怪了。有時我故意出一點大聲,保姆馬上出來說我。我很想知道她聽大聲有什麽不舒服,但她不召見就不許進。

     我姐姐很高興,她再也不用背由媽媽特別教授的唐詩,我也慶幸我根本不用學了。但長大後才知道我丟了這麽好的學習機會。我的語文和作文一直不好,姐姐比我要好得多,媽媽對她的特殊培養是有效的。

     過了一周多,我大膽問爸爸,媽媽是什麽病,爸爸說沒查清,就是要靜養。媽媽大小便都在臥室,其實廁所就在對麵,這兩步路都不能走,我不懂。但我自己的體會是高燒、頭昏想躺著,其他是可以坐和走的。沒過多久就說媽媽病得更厲害了,變成無法睡眠,要用安眠藥。後來又成天喊著心搖晃,心慌、心跳。

    這時校醫院主任吳大夫,和協和醫院的護士長二包子的媽媽蔡伯母,常來給媽媽看病。

    有一天我盼望見到媽媽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保姆叫我進去見媽媽,我高高興興的走進去,把我嚇了一大跳,媽媽越養越壞,頭帶個頭圈,比剛回家還老,眼神無光。我都嚇了一跳。

     媽媽說:她得了怪病,也治不了,快死了。

     我說:不會的。

      她接著說:她死後爸爸一人是照顧不了我們的,讓他給我們找一個新媽媽。她覺得那位丈夫已去世多年的阿姨和我們很熟,會對我們很好,是合適人選,我們要好好的對她。

     我非常沮喪的聽了這些,也不懂該怎樣和她說話,就默默的走出來。我覺得媽媽瞎想,都變瘋了。我沒敢和家裏任何人說。

      直到文革後的一次計算數學會議在長春舉行,這位護士長蔡伯母全家正住在那裏。會議主席徐伯伯是他們燕京老友,她請我們吃飯。席間她提到媽媽。

     她說:媽媽隻想自己,其實沒有什麽大病,就是稍微嚴重的神經衰弱。

     接著又說:爸爸太照顧媽媽了,真耐心。要是在別的人家會如何?!如果在脖哥家又會怎樣?我告訴她媽媽當時和我說的那段話。

     她說:媽媽總往壞處想,總想她自己,如果多想想丈夫,孩子,就沒病了。

     她每次都勸媽媽,但沒用。當時燕京很多人很同情爸爸,許多人議論媽媽,說她是當時的燕京一怪。她是以極大的耐心來幫助媽媽的。

     聽了這些我很後悔。如果我把對媽媽的看法與她和醫生商量,也許我們全家齊心協力用科學的方法對待她,而不是一切順從她,她的病會早好。她可以寫出更多的小說,教出更多的學生 ,包括我。

     文革之後媽媽搬到我校,一天她讓我去民族學院去看她的老師冰心太師母,我與太師母聊天,她回憶1947年曾到燕京看朋友,也來看媽媽。她看到媽媽的病樣,很為媽媽難過。並勸媽媽,要起來多活動,要繼續寫作,寫作會使精神有所寄托,對身體會很有好處。過去她是非常看好媽媽的,現在的樣子讓她很失望。她多次提到媽媽是很有才華的,但不能正確對待自己的疾病,使得自己埋沒了自己的才華,沒有寫出更多的作品,也沒在文學方麵作更多的研究,實在可惜。

     媽媽太固執了,連她最崇敬、最愛戴老師說的話也聽不進去。回家後我告訴媽媽冰心太師母所說。媽媽也很後悔,說她認為抗日前,開夜車寫小說、散文使生活沒規律,過度疲勞而得病,她自作主張應當完全靜養,不動腦筋,才會好。沒想越來越壞,自己浪費了寶貴時間。抗日勝利後媽媽沒做什麽事,而其她人家的媽媽抓緊時間寫文章,做研究,很多人碩果累累。原來領先的媽媽落到了最後。

 

理解

 

 

    現在的我,經過曆史,現實,社會,國內外的洗禮,可以很好的理解當時的媽媽的情感。大約在抗日時外婆已經得了婦科的癌症,但沒有認真對待。直到轉移,全身痛,靠打嗎啡度日。我見過她給自已打針,打在她的骨瘦如柴的腿上。媽媽認為外婆抽大煙、打馬啡是用毒品解愁,沒有思想準備,她會很快去世。

     抗日勝利我們搬走了,媽媽住燕京,騎車技術差,又沒有公交車,不方便經常進城去看外婆,就交給了姨和保姆。她自己沒有好好照料,很是自責。

    她的父親甩掉她母親後,她與母親相依為命,精神和經濟都受到很大的打擊。她們痛苦的掙紮,奮鬥。直到媽媽大學畢業、工作、結婚,有了爸爸的支持、幫助,才有一點好轉。

     日本入侵,又生活在痛苦的環境了。剛抗日勝利,可以有好日子過了,外婆就去世,實在太悲慘了。

     在聽到外婆的去世後精神上的打擊太大,再加上從不鍛煉,不會疏解自己的精神痛苦。當時的治療手段,采用吃藥、靜養的方法,使媽媽越養越壞。

     現代治療精神不正常的觀點和方法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非常多樣:以體育鍛煉、心理疏導、改變環境、音樂療法等非藥物治療為主、配合一點藥物。因為這些藥都有極大的副作用,特別是對心,腎的損傷。一般心臟病大夫是不主張用的,除非迫不得已。現在更不主張用靜養的方法。所以媽媽越躺越睡不著,吃安眠藥是雪上加霜,心慌,心晃,心跳,全身大出虛汗都是副作用。

     媽媽的這種狀態一直到解放後見了蘇聯專家,才得到更正。

 

榜樣                                                          

 

              

         解放前在中國三妻六妾是常事。但在燕京就不是常事,校長司徒雷登就是大家的好榜樣。剛在西郊建好燕京不久,他心愛的夫人就去世了。把夫人葬在燕京墓地,而不是送回美國夫人的家鄉,放在身邊,據說他隻要住在燕京,每天早起去看她,坐在夫人墓旁,禱告說話。

         他那時也不過50歲左右,可以結婚,周圍有那麽多的女工作人員,女大學生,也經常返回美國,但從不心動。更不會亂搞男女關係。燕京教授,教師,及工作人員,從沒傳說有亂搞男女關係的。但別的大學是有點小傳聞的。

         媽媽病成這樣,爸爸一直愛著她,從沒見他們吵架,或不耐煩。從來沒有晚歸或不歸。根本不會想著去搞外遇,他的道德水準是極高的。小時我認為是受美國教育的結果。但到美國後知道他們亂搞的人是大有人在的。我有時想當時的教會可能比較好,對人們‘愛’的教育很高尚。現在我認為是燕京有一個好校長,好校風。道德水準非常高。

        現在國內外,教會內外,道德水準都在下降。各國最大領導人都亂搞男女關係,說是小節問題,這樣的國家怎能治理得好。現在中國對亂搞男女關係給了許多新名詞:劈腿,小三,帶綠帽子等。這說明絕大多數人是痛恨的,所以在反腐敗,在電視,電影中都在批判這個問題,但總也解決不了。最後可能會由老天爺來給這道德敗壞的世界以應有的懲罰。

 

陪伴

 

 

         一個夏天的早上,我剛下樓,就見爸爸一個人在藤蘿架下喝咖啡。一把藤椅,一張小藤桌,一杯黑咖啡,一個小碟上有一塊抹有黃油果子醬的麵包,看上去很孤單。當然說的好聽就是極其寂靜。我一向好動,好熱鬧,我去是可以打破這個寂靜的。姐妹都在甜蜜的夢中,就我一人也可得到這少有的父愛。

         爸爸穿著他夏天的絲綢長睡袍。我走過去,他告訴我在美國學習時他的教授夏天喜歡喝冰咖啡,他也學會喝,不放糖和牛奶。我也向保姆要了一杯陪爸爸喝了起來。是挺好喝的。現在我也常喝。當然從中醫觀點喝冰水是毀胃的。但是這清爽的早晨和爸爸在一起,真開心。

         我長大後就懂得父親多一點了。媽媽成天哀聲歎氣,要死要活的。爸爸沒人可談他的苦惱,回想他自己年輕時的留學生活,肯定有許多值得留戀的事情。所以想獨自一人呆一會。

 

終於病倒

 

 

        夏末初秋在媽媽生病很嚴重情況下,爸爸親自帶學生到社會學試驗基地去實習,做調研。爸爸在美國這個花草繁多的國家得了草熱病。

         抗日時期住城裏花草極少,所以幾年沒犯。現在燕京的花草如此之多,加之內外的勞累,草熱病又犯了。由於對花粉嚴重過敏,開始是吃藥,仍然堅持帶學生到農村基地。每次調研回來,爸爸病情加重,媽媽心痛的勸爸爸休息幾天。他沒有聽從,繼續吃一點藥,又出發了。

    爸爸認為到農村基地去調研是非常重要的,是理論聯係實際,追求真理,實事求是的最好時機。數十位學生在基地調研中完成畢業論文。

     最後爸爸終於累倒了,整日打涕如狗叫,他怕吵著媽媽,就鋪個行軍床住在樓下他的書房。躺在床上休息了幾天,又繼續帶學生到基地調研。直到過了這個野草叢生的季節,病好後才搬回樓上。後來他每年都犯,直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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