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達夫有一本小說叫春風沉醉的夜晚。我有很多夢都可以用這個小說名字做題目。
昨晚的那個。
還有不知多久前關於同一個人的一個夢。
我來描述一下這個夢吧。
先把畫麵全部塗黑。再在畫布中間畫出來一條路,路邊大朵大片的花,濃鬱的紅花,壓低了綠葉,因為是夜晚,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蒙著一層黑紗。燈是小洋房的眼睛,並不明亮,打著瞌睡一般。
夢裏,那是我很熟悉的一條路。雖然黑,我走得一點都不慌張。剛推開院落小門,我就進了房,裏麵也是黑暗溫暖的色調,像圖書館。客廳那麽小,電視裏放著什麽,我找不到我要找的人。打開後門,好像到了世界的盡頭,再回頭,我已經在屋外,隔著玻璃,看到屋子裏燈光搖曳。
他還沒有回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但他好像又在那房子裏。
昨晚我夢見他死了。
我一點都不難過。
夢見就很高興了。無論是生是死。
他住的地方我已經記不清楚怎麽去抵達。是那麽小的一個公寓,客廳和廚房擠在一起。客廳玻璃茶幾上永遠放著一根沒有燒完的蠟燭。
現實和夢一樣。
那時候我住的地方離他很近。我住在山頂上,他住在山穀中。傍晚的時候他爬山而來。額頭上滲著汗珠。我們爬上樹,晃蕩著兩條腿,看著太陽在一片金光燦爛中隱沒到山下。
有一次我把我的鞋子晃到了樹下,下了樹卻找不到了。我說,可能是被什麽動物偷走了。
什麽動物?他好奇的問我。
“黃鼠狼吧。”我想起來嬸娘半夜追偷雞的黃鼠狼,鞋子跑掉了半隻的事,覺得黃鼠狼最為可疑。
“不可能。黃鼠狼很臭的。來了咱能沒發現?”
野兔子?大狸貓?小浣熊?我一頓亂猜。他都搖頭。
一雙舊涼鞋,沒了就沒了吧。光著腳丫子也能回家。
到了家門口。他從口袋裏把我的鞋子掏出來。
我接過去順手朝他扔去。
他家住山穀。早就一溜煙沿著山坡跑遠了。隻剩下一個黑點大小的背影。
我用手筆劃著,那麽小一個黑點點。
有一天我把車停得有點遠,走路去市中心的路上看到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從眼前過,很高很瘦,我心裏驚了一下。
隻是長得有點像而已。
那驚訝就好像是夢裏問自己是否在做夢,又好像活人見了鬼,刹那間,各種情緒湧上,恍若一生。
冬日的夜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小洋房的燈大多也是這樣的。有些朦朧,似乎燈光費力的想衝破寒氣的包圍而不成。而我能想到的描述是這些燈怎麽屁亮屁亮的。
佩服你的想象力,寫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