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江湖歲月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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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不記得了,有的事忘不了

(2019-12-16 07:59:20) 下一個

小源和我說,克林斯曼帶領德國隊進入四強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我們聊了很多。

 

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這讓我很吃驚。我以為我記憶力驚人,沒有我不記得的細節。認真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想起來聊克林斯曼的事情。

我以為生命就是記憶。沒有記憶,也就沒有生命可言。

 

美好的回憶不斷溫暖著我們。不好的記憶因為時光流逝也變得有意義。還有很多無關緊要的,比如某天偷吃了菜園子裏還沒有成熟的番茄,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偶遇一隻青蛙,我都想留在記憶裏。那裏有我的時光和生命。

 

很多事,我記不起來了。我努力在記憶裏搜尋。是什麽樣的場景,說了些什麽。最終一無所獲。

 

小時候我媽經常帶我們去外婆家。家裏好像隻有一間租來的房。有一個煤氣爐在桌子上,我媽煮麵條的時候沸騰出來的水居然是白色的。床就在房間的一端。吃飯時候,爸媽在房中間撐開一張小桌子。

 

有一天晚上媽媽帶我從外婆家走回家。已經很晚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隱約聽到別人家的狗叫聲。到了家門口,媽媽發現鑰匙忘記在外婆家裏了。我說,你去拿。我在這裏等著。

 

我媽說好,抱著弟弟走了。

 

我坐在門口,看到深藍的天空繁星璀璨。四周樹影重疊,我一點都不害怕。

 

很多年後我經常想起來那一幕。我記得我勇敢的對我媽說,我在這裏等著。

 

我不敢確定,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推算起來,那時候我應該隻有三,四歲。誰能放心把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放在夜色中?

 

但我就是記得。

 

我還記得我父母結婚的時候,我撐了一把傘在田間走,雨下得很細,落在身上,毛絨絨的。我跟我媽說起這件事,她笑,說不可能。他們結婚時,我還沒影兒。

 

我明明記得那個霧氣迷蒙的上午,他們結婚,我在田間撐著一把彩色圓點小傘。

 

還有一次,爸爸不在家,我和弟弟媽媽睡在一張大床上,弟弟想要睡在中間,我也想!誰也不讓誰,就打起來了。最後我生氣翻身一個人睡到床的另一頭。期待媽媽過來把我抱回去,結果早上醒來,發現我還在床的另一頭,一個人,孤零零的。雖然孤零零的,夜晚也過去了。於是就高高興興的起來了。

 

暑假之前的最後一天都會發放成績單,那天回家路上我像宣讀聖旨的太監那樣兩手撐著老師發給我的獎狀走回家。得意又猖狂。我還聽到有人在我身邊笑著念,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茲以獎勵,某某年某月。後來鄰居們看到我就問,聽說你中狀元了。滿臉意味深長的笑。

 

南方下起暴雨來,就好像是有人在天上拿大澡盆子往人身上澆水。有一天路上我看到一個比我還小的男孩子,扛著傘,一把撐開的大黑傘與後背平行,他滿臉都是雨水,頭發濕漉漉的,緊緊貼在臉上,不停往下滴答水珠。他時不時的緊閉雙眼,擠走沾在眼睫毛上的水滴,很快睜開眼睛,接著義無反顧的往前走。

 

我把我的傘稍微往他頭上靠,他看著我,說,我有傘。我有傘的。我。。。。。。

 

還有痛苦的記憶。要考試,要比賽,倍受煎熬,後來,有的痛苦成了我為數不多的勳章。

 

從家通往學校的路上,有一個池塘。如果穿越池塘,能至少早十幾分鍾到校。夏天的時候,池塘裏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荷葉,看上去像一片綠地,我想了幾秒,抬起腳往裏跨,剛跨進去一腳便陷入了泥潭。被路人撈起來送回家,滿身是泥。直到今天都沒人知道,我是懶得繞道,自己踏進去的。

 

我媽說我以前脾氣不好,生氣的時候會咬人。我將信將疑。我隻記得有一次我生氣用剪刀把衣服剪了幾個洞。還記得我生氣的時候想去找我外婆,走到一半,看到一群鵝,不敢過去,就回家了。那群鵝囂張的樣子我至今記憶猶新。

 

放學路上被一條惡狗咬了,我一瘸一拐的回家,撲倒在我奶奶懷裏,說,快,快叫我媽回來,我有遺言要對她說。我弟弟還以為我中槍了。

 

我的腳上有個傷疤,可我不記得發生了什麽。還有很多傷疤早就已經痊愈,我卻還沒有忘記。那麽長的歲月,那麽多的記憶,有的還在,有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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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youayou 回複 悄悄話 "活在當下"現在已經成了流行語了,可是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然而, 這真的是解脫之道...
米蘭之夜 回複 悄悄話 小學,上著上著課,後麵兩位前後桌的男生打了起來。老師命他們起立,各自申述。第一個男生搶答說:他說他會炒菜,等到我爸我媽結婚的時候,他可以去顛大勺......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帶娃是持久戰' 的評論 : 哎,我覺得我很輕吧可能,低估了自己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我在喝咖啡。沒有點心,有點心可看著不想吃,也想到你了
帶娃是持久戰 回複 悄悄話 池塘那個。。。= = 可以先扔個石頭,木頭的試一試啊。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好,今晚晚飯前出去散步,主餐是茶和甜點,飲用時候想到你的,:)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wuliwa' 的評論 : //thumb up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東風再起' 的評論 : 閑登小閣看新晴:)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wuliwa' 的評論 : 再氣派也長溝流月去無聲了。而且,回憶英豪挺好,是時光不再的感傷顯得老氣。真要懷念那股豪氣,當是鐵馬冰河如夢來的情懷。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東風再起' 的評論 : 坐中多是英豪!不老氣啊。多氣派啊。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wuliwa' 的評論 : 小姑娘一個,不要去讀去記那些老氣橫秋的文字。感懷的時候念一下“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就好了。 :)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東風再起' 的評論 :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挪威的竹林' 的評論 : 對。還有味道。聞到一種熟悉的味道,往事會撲麵而來。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wuliwa' 的評論 : 嗯,仔細想的話這裏麵可以有很深的道理。雖然想著想著就滄桑了,但是小娃心裏念著的還是意義美好和溫暖。這就很好!
挪威的竹林 回複 悄悄話 很多時候,記不清事情的經過,卻清晰的記得那時候的感覺。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東風再起' 的評論 : 有同感啊。難過的事總算過去了,也會變得有意義起來,美好的過去了,還能在回憶裏溫暖我們漸漸滄桑的心。現在馬上就到了過去裏,未來馬上到了現在。應接不暇。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wuliwa' 的評論 : 這是吃過晚飯回來了嗎?別告訴我約飯不成功?keke
關於過去,摘一段文字,看有沒有相似之處:“由我們生來不帶樂觀性的人看來,“將來”總未免太渺茫了,“現在”不過一刹那,好像一個沒有存在的東西似的,所以隻有“過去”是這不斷時間之流中站得住的岩石。”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東風再起' 的評論 : 我這就是典型健忘症。對過去的事記得,眼前的卻忘記。:))
東風再起 回複 悄悄話 記得有人信誓旦旦說自己是健忘症的,怎麽轉眼又記憶力驚人了?難道是我的驚人記憶力也是個錯覺? :)
“生命就是記憶”,很對。當你的記憶裏有很多清晰的夢境的時候,說明夢對你是真實的。你的生命或許就在半夢半醒之間。。。:)
wuliw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噢顏顏' 的評論 : 我累了。一起去吃晚飯吧
噢顏顏 回複 悄悄話 小妹妹,你還是要愛惜自己,你一直太用功,在累壞著,嗯,雖然我也喜歡累壞,我做不到的有時希望外界可能做到,:)。
順便和你說,今天這邊天氣也好,我也好了(手指也好了),剛見那隻活躍鬆鼠在後院地白雪樹枝裏抱著一根枝條枝條各種歡樂打滾跳躍歡樂,陽光就那麽的當空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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