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哥再次活躍在我的生活裏的時候,已經離婚大半年,關於他們的孩子,從最開始誰來撫養漸漸演變成是哪裏來的這個焦點上。畢竟有人找上門來要孩子,前嫂子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生的。
我隻見過尚在繈褓之中的羽桐一次。秉著科學的態度,我出了個餿主意:親子鑒定。
我媽立刻反對,說那是對孩子巨大的傷害,又說我哥幾個月也難得在父母麵前露麵。
哦。我不懂那些複雜的邏輯。此後,無論是我父母,還是我,都沒有機會再見到羽桐。有幾次回國我想去嫂子娘家看看,都因為各種瑣事羈絆未能成行。
回國的瑣事無非就是會朋友。這裏吃,那裏喝。老同學聚在一起,除了吃喝也不知道該幹啥。總不好一起寫作業吧。
有一次我見到了彭兆明。我初中同學。男生。是個很聰明的男生,初一地理考試全班就一個人及格那次,及格的那根獨苗就是他。不知道為何高考失誤,讀了師範,本來應該是個吹著口哨帶學生在操場跑步的體育老師,但他去了交通大隊的駕校做行政。
我們還是初中同學那會兒,我哥和他姐姐關係非比尋常,常出沒他家。因為這層關係,我和彭兆明走得也格外近,經常在一起八卦他們倆的緋聞。
他還是和初中時一樣瘦,隻是幹淨了不少,看不到頭屑。他告訴我他姐姐中醫學院畢業後開了個藥店,配得一手好中藥,說著就往擱在地上的包裏摸索出來兩包糕點。他說,這是女人養生的好東西,是阿膠,枸杞各種藥材做出來的。我看了看,黑亮黑亮的,看著就是苦味,還是假裝很有興趣的接過去,連聲道謝。
所以,他姐姐懸壺濟世,創業有成,應該有許仙了吧。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到了白娘子和許仙。
他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你哥還是老樣子啊?政府部門太輕鬆,整天閑得慌吧。
我說,我常年不在國內,不了解啊。再說,我和我哥就類似於貓和狗,見麵就開撕,沒有消停的時候。
他說,“是啊,要不是你哥阻攔我們,沒準你就不出國了,沒準咱倆也開藥店了。”
“沒準咱倆研究出來了生死符,沒準用生死符控製了帝國主義大總統,解放了卻人類。”我補充著,仔細瞅了瞅他,黑亮的皮鞋,居然還穿了件深藍色的阿瑪尼襯衣,頓時對我哥當年的幹預阻撓有感恩之情。
“你還記得那一年,你哥在市政府差點被人打死的事兒嗎?你前嫂子那陣兒還沒離婚,和你哥好上了,她前夫帶了很多人堵在門口要打死他們倆的事?你哥腿腳利索,跑了。把你爺爺叫過去,你爺爺又把警察帶過去了。那次,你記得嗎?”
我當然不記得,我根本就不知情啊。誰會跟我說這種事?“那我前嫂子腿腳利索嗎?跑了嗎?”我反問他。
“沒有,被揍得鼻青臉腫,據說還懷著孕,流產了。落了病根兒,前段時間還常去我姐姐藥店拿藥補身體。“頓了頓,他稍微尷尬的說:”最近半年沒來,據說欠了幾十萬賭債跑到澳門去了。”
“那孩子呢?”
“在她娘家吧。”
至於那孩子的身世問題,我欲言又止,還是沒提。突然覺得沒勁,不知道從自己同學那裏打聽我哥的事情是幾個意思。
在後來的吃吃喝喝中我們還聊了過去的許多老師和同學。那天我們十個初中同學在一起喝了一些白酒,喝完後又一起去k歌。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問題,在k歌房一個女同學突然哭起來,我們也跟著流了不少眼淚。也許是懷念年少時光,也許是感歎人生艱難,也許隻有在我們這些人麵前,才能放鬆到痛哭流涕。
4.
我哥的新太太著實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子。頂著大肚子,舉著剪刀手的照片每天刷我的微信。我事著實喜歡她。簡單,熱愛生活,渴望關注。大概是比我還要小一兩歲吧。我沒問。事實上,我和她的交流沒有超過五句話。這五句話分別是:
你好嗎。你好。生了嗎?快生了嗎?
第五句話我實在湊不齊。
五月份的時候,孩子出生了。一大早,我媽就給我打電話,說是個大眼睛男孩子。她正在趕回老家的路上。並且催促我給寄奶粉回國。
那天我生病。還是很興奮的按照我媽的旨意出去買了奶粉,寄回了老家。
後來,我看到了照片。好瘦小的一個小嬰兒。放在一個小箱子裏。說還沒有度過危險期,是什麽情況,我不懂,倒是有人給我解釋過,我沒記下來。鐵石心腸的我想到了許多電視劇裏麵類似的情景,最後嬰兒都得救了。最後我哥的孩子的確安全了,隻有我媽,仍舊非常焦灼。沒有做過母親的人,無論讀了多少書,無論見過多少世麵,都不會懂那種焦灼。我不懂,我哥也不懂,他不願意去懂。所以,他和我媽在育兒方麵發生各種爭吵。具體矛盾是什麽,誰也說不上來。
直到半年後,我才明白我母親的焦灼。
我媽媽是對的。這個孩子的確有問題。他好像看不太清楚,手腳活動也不太協調。初步診斷是腦癱。
我哥大聲嚷嚷,摔著東西說這事兒不對,是醫院坑人,四肢健全的嬰兒怎麽可能腦癱,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怎麽看不清?並且將我媽趕回了廈門。
頭腦簡單的嫂子還在繼續刷微信。各種照片,有她的,有孩子的。
我和我哥繼續保持零交流。直到我嫂子也開始消失在我的朋友圈,這令我覺得十分詭異,在一次和我媽的通話中我順便問到了我哥。
我媽說,我哥又離婚了。嫂子回了山西。孩子在我媽那裏。
今天是2018年7月10日。這個孩子已經兩歲半了。還不會說話,生活起居都是我爸媽照料。
而另外一個孩子也在一年前來到了這個世界。她是我哥和他第三個妻子所生的孩子。這次,我哥親自問我要我給孩子取個名字。我說,叫思往吧。
他說好。
寫不動了。待續,也許。
結果我星期五答的辯,下星期一就去上班了。在空空的辦公室裏坐了兩個星期,啥也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