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就要到了。
林太暄陶慕竹夫婦來新城過年,許丹芸也一起來了。
大年三十那天新城的天氣格外的好,陽光明媚,溫暖如春。
吃過早飯林少中一家三口到樓下逛早市。林少華和許丹芸陪父母在客廳裏看電視嘮嗑。
陶慕竹感歎道:“新城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少中剛來那年我來過一次,現在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林太暄也有同感:“是啊,我當年來的時候這裏還是一個小漁村,如今已經變成一座現代化的大都市了,確實沒想到,確實沒想到!”
林少華說:“城市確實漂亮,可打工妹打工仔的生活卻非常艱苦。”
陶慕竹問:“少華,聽馬蘭花說陳占豪很厲害,是真的嗎?”
林少華氣憤地回答:“當然是真的啦!我們廠有一個曾姑娘,她那個班質量出了點問題,陳占豪看見了,拿起衣服就往曾姑娘身上摔,還追得曾姑娘滿車間跑,曾姑娘都六十多歲了!”
“過分,簡直太過分了!”陶慕竹非常氣憤。
“是啊!”林太暄沉重地點點頭。
這時林少中一家三口回來了,馬蘭花一手拎條活魚另一隻手拎著蔬菜,林少中和林誌農手裏各捧了一盆金桔樹。
許丹芸趕忙跑過去,從馬蘭花手裏接過蔬菜,走進廚房。
林少中在電視兩旁各擺了一盆金桔,客廳頓時增加了許多生氣。
等林少中忙完,陶慕竹嚴肅地問:“少中,聽少華講,陳占豪經常打罵員工,這些都是真的嗎?”
林少中微微一笑,“媽,這種事並不罕見,您就別操閑心啦。”
陶慕竹生氣地說:“少中,少華,我看你們兩個還是回濱海去,我擔心你們跟著陳占豪學壞了!”
林少中笑著問:“媽,回去?難道你們還能養我們一輩子?有些事情要全麵看,陳占豪確實有問題,但是他畢竟解決了幾千人的就業問題,他的管理方法也有許多獨到之處。”
林少華氣憤地說:“依我看陳占豪就是虐待狂!”
林少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看著林少華說:“少華,你剛來,對萊絲集團的有些做法不適應。不過,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社會。你要在現實中學習,在現實工作中增長才幹。”
林太暄皺起眉頭:“少中,凡是不平則鳴,怎麽能說是操閑心呢?!”
林少中沒說話,微微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說:“爸、媽,你們這一代人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曆史責任,就別為我們這一代人操心了。你們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安度晚年。公司裏還有點事,我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今天你們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們出去轉轉,好好看看新城的變化。”
林誌農聽爸爸要去公司,非要跟著去。
林少中回房間拿了公文包,帶兒子走出家門。
林少中父子走後,兩位老人感覺有些疲勞,回房間休息去了。
客廳裏隻剩下馬蘭花、林少華和許丹芸。
馬蘭花說:“少華,我聽少中說陳占豪準備給你在新城買房子?”
林少華點點頭:“他跟我說了。”
馬蘭花又問許丹芸:“你準備什麽時候過來?”
許丹芸笑道:“我準備房子下來再跟單位請長假,再等等吧。”
“少華,丹芸第一次來,你陪她到街上看看吧,別忘了把相機帶上,多拍幾張照片。”
“知道了,嫂子。”
林少華答應著和許丹芸走進臥室。
一會兒,林少華和許丹芸從臥室出來了。
許丹芸上身穿一件嫩綠色圓領羊毛衫,粉紅色襯衣領子翻在外麵,下身穿一條緊腿牛仔褲,一雙高腰旅遊鞋,她本來腿就長,這樣一穿就更顯得秀麗挺拔了。
馬蘭花上下打量著許丹芸,笑著說:“丹芸,你真漂亮,像那個法國影星,叫什麽來著,我怎麽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林少華笑道:“蘇菲瑪索。”
馬蘭花笑道:“對,就是蘇菲瑪索,簡直像極了!丹芸,你應該去拍電影,肯定能成明星。”
許丹芸笑著搖搖頭,“從來沒想過。”
林少華說:“好啦,咱們走吧。”
馬蘭花說:“快走吧,趁現在天好。”
林少華和許丹芸從樓上下來。
樓前是個小花園,花園中間環形小路上有幾個十幾歲的男孩兒騎著自行車追逐玩耍,自行車很漂亮,他們的穿著也很時髦。路邊長凳上坐著一對老年夫婦,他們頗有興致地看孩子們在麵前轉來轉去。花園中心有一個小噴泉,一個年輕媽媽抱著孩子站在噴泉前欣賞池子裏的金魚。
穿過小公園來到大街。大街對麵有一條小路,他們走過去。小路兩旁都是商鋪,今天是大年三十,商鋪大多已經打烊,隻剩下街邊幾個買水果的商販。林少華走到一個商販前,買了一斤桔子、幾個香蕉。
街上的行人不多,遠處不時響起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他倆邊吃桔子邊沿小路向前走,斜陽迎麵照在身上,感到暖暖的春意。
“少華,那兒是什麽地方?”許丹芸指著前麵問。
路的盡頭有一片鬱鬱蔥蔥的地方。
“那是新城水庫。走,去看看,哪兒挺美的。”
他們走到小路的盡頭,穿過一條大馬路,走進一片樹林。眼前是一片樟樹林,樟樹樹幹挺拔,樹冠繁茂,像一個翠綠色的大球。
“丹芸,你知道這是什麽樹嗎?”
“不知道,沒見過。”
“這就是香樟樹。”
“哦,樟樹我知道,樟木可以防蟲,媽媽給咱的那兩口樟木箱子就是用樟樹木做的。”
“來,丹芸,我給你拍一張。”
許丹芸站在樟樹前,頭微微偏向一邊,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林少華按下了快門。
林少華癡迷地望著妻子,她真美啊!
許丹芸笑著跑了過來,“少華,照的怎麽樣?”
林少華把許丹芸緊緊地摟進懷裏,他想親吻妻子。
許丹芸害羞地把頭撇向一邊,“少華,別讓人看見。”
“怕什麽,咱們是夫妻。”
“別,這樣不好,咱們到前麵看看吧。”許丹芸輕輕地推開林少華。
林少華掃興地歎了口氣。
他們走出樟樹林,麵前出現了一棵盤根錯節的大榕樹,棵榕很粗,估計要兩三個人才抱得過來,樹冠直徑足有十幾米,從樹冠上墜下來許多長長的須子,像老爺爺的長胡子。
“這棵榕樹好大啊!”許丹芸高興地叫起來,“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榕樹!”她圍著大榕樹轉了一圈。
“丹芸,咱們在大榕樹下合個影吧。”
“好啊!”許丹芸高興地跑了過來。
這時正好有一位中年婦女經過,林少華跑過去請她幫忙。
林少華夫婦在大榕樹前站好。
中年婦女一邊看著取景器一邊說:“女士再靠緊一點,對,頭往男士這邊再偏一點,好。”女士按下了快門。
林少華夫婦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客廳裏擺著一張大圓桌,桌上擺滿了菜肴。菜肴可以分為兩個菜係,濱海菜和廣東菜。
廣東菜有燒鴨、白斬雞、烤乳豬、叉燒肉、魚香茄子煲;濱海菜有鬆鼠魚、油悶大蝦、紅燒鮑魚、紅燒海參、鹽爆海螺。其中鬆鼠魚是濱海最具特色的一道菜,鯉魚炸得渾身金黃,鯉魚的頭尾從湯汁中翹起,仿佛要從水中躍起來一樣。
許丹芸走進廚房,馬蘭花正在煮餃子。
“嫂子,讓我來吧。”
馬蘭花笑著說:“好的,你來下餃子,我準備蒜醬。”
餃子一會兒就煮好了,馬蘭花和許丹芸端著餃子走進客廳。這時,兩位老人、少中少華兄弟和小誌農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馬蘭花招呼道:“爸、媽、少中、少華,都快上桌吧,菜齊了。”
一家人圍著餐桌坐了下來。
林少中打開一瓶茅台酒,把酒倒進小酒盅。
“爸爸,我也要。”小誌農舉起水杯向爸爸要酒喝。
馬蘭花說:“誌農,小孩不許喝酒。”
林太暄用筷子在酒盅裏蘸了一下,對孫子說:“誌農,嚐嚐。”
小誌農張開嘴巴,林太暄用蘸了酒的筷子頭在他舌頭上點了點。
“辣死了!一點兒也不好喝。”小誌農皺起眉頭。
眾人大笑。
馬蘭花拿起一罐可樂,給誌農倒了一杯。
陶慕竹笑著說:“誌農剛才的樣子太像他爸爸了,少中小的時候他爸爸就用筷子蘸酒往他舌頭上點,少中也是剛才誌農那副表情。”
馬蘭花笑著說:“怪不得少中這麽能喝酒,原來是爸爸慣的。”
林少中笑著說:“爸爸,媽媽,你們誰來致新年賀詞?”
陶慕竹說:“當然是你爸爸啦。”
林太暄舉起酒杯說:“為我們一家在新城團聚,為全家健康幸福,為我們的國家繁榮富強,幹杯!”
一家人舉杯共飲。
喝了酒,馬蘭花招呼大家:“快吃吧,看看我的手藝怎麽樣。”
陶慕竹夾了一塊鬆鼠魚,“看看蘭花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馬蘭花笑著說:“媽,我的手藝不行,這鬆鼠魚還是跟您學的呢。”
陶慕竹嚐了嚐說:“不錯,皮酥肉嫩,非常不錯!”
馬蘭花笑著說:“謝謝媽媽誇獎。”
林少中說:“蘭花來新城後廚藝大長,學會了不少廣東菜,今天桌上的這些廣東菜都是她的手藝。”
陶慕竹用讚許的目光看著馬蘭花,“蘭花這些年鍛煉得越來越能幹了。”
馬蘭花說:“媽,其實我一直很能幹,隻不過您以前對我有偏見。”
林少中怕馬蘭花一高興扯出什麽曆史恩怨,便趕忙打岔說:“別光說話,鮑魚得趁熱吃,涼了就腥了。”林少中把碟子裏的紅燒鮑魚分到大家碗裏。
林太暄嚐了口鮑魚連聲稱讚,“做得好,這鮑魚做的好!肉質細嫩,味道足,好!”
馬蘭花笑著說:“爸,這鮑魚還是您親手教我做的呢。”
林太暄笑著點點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現在的水平已經超過我了。”
馬蘭花問:“爸,聽說您當年還開過飯館?”
林太暄點點頭,“抗戰的時候,我在西江負責黨的地下交通站,開飯館作為掩護,樓下是飯館,樓上就是交通站,我的廚藝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這時林誌農插了進來:“奶奶,我聽爸爸說,當年您抱著我爸爸差點被飛機炸死,你給我講講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
陶慕竹笑道:“誌農,一定是你聽錯了,應該是你姑姑,那是1948年10月,部隊進城前,那時候你爸爸還沒出生呢!”
林誌農扭頭問林少中:“爸,你不是說是你嗎?”
林少中笑道:“我逗你玩呢,不是爸爸,是你姑姑。”
林誌農笑道:“爸爸,幸虧不是你,如果是你可能就被飛機炸死了,那樣的話,是不是現在就沒有我了?”
馬蘭花拍了一下誌農的胳膊,“傻孩子,怎麽淨說蠢話?沒有你爸當然就沒有你啦!”
大家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陶慕竹歎了口氣對林少中說:“如果你姐姐秋文一家能來就好了,那樣咱們一家可就大團圓了。唉,都怪你姐夫成健強,好好的一個局麵被他搞得一塌糊塗!”
林少中不屑地說:“我早就看出來成健強是馬謖,他隻會紙上談兵,在實際工作中就是是個弱智……”
林太暄皺著眉頭打斷了林少中的話:“我們不說他了,說點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