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一介教書匠,酷愛自家鄉;寓居多倫多,桑梓永難忘。
個人資料
正文

轉載:《文革洞因》廿六(崇新嶽 百思峰 )

(2020-06-17 16:41:02) 下一個

第十四節  倒劉第三炮

  (1)

  1966年6月28日,毛澤東離開韶山滴水洞,開始他“新的長征”。毛澤東要在這場“新的長征”中,決心把過去跟自己一起長征的老幹部統統打倒。

  1935年,毛澤東在長征途中“挽救”了中國共產黨,而現在,毛澤東卻要親手毀掉這個曾經被他挽救過來的黨。中國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而毛澤東卻提出“造反”,造現在共產黨的反,毀掉這個共產黨。在毛澤東看來,這個黨已經變修了,隻有毀掉這個黨,才能重新建立一個新的共產黨。

  毛澤東離開韶山滴水洞後,來到武漢,住進東湖賓館。7月8日,毛澤東在東湖賓館寫了給江青的那封著名的《滴水洞家信》,先給周恩來看過,然後再讓周恩來帶給林彪看。毛澤東這一手是很高明的,不僅達到跟林彪“交心”的目的,還表示出對周恩來的無比信任,連家信都讓他看。

  7月16日,毛澤東在武漢又幹出一件令世人驚訝之事:暢遊長江。其實從1956年開始,毛澤東就在武漢長江大橋附近前後16次暢遊過長江。但那些次暢遊長江,毛澤東都是在沒有人的地方悄悄地遊,不驚動群眾,報紙上也從未報道過。

  可是這次不同了,7月16日這天武漢舉行第十一屆橫渡長江遊泳比賽,有5000多人參賽。毛澤東有意在眾人遊長江的時候,加入他們的遊泳隊伍,當群眾們突然驚喜地發現毛澤東來了,齊聲高呼“毛主席萬歲!”,毛澤東也向群眾們高呼:“同誌們萬歲!”

  毛澤東這次帶著攝影師,大張旗鼓的和群眾一起遊泳,然後又在《人民日報》上大篇幅地報道,目的就是要讓人民知道,他毛澤東的身體非常健康。

  毛澤東要領導一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但此時的毛澤東已73歲了,人們自然會對毛澤東的身體狀況有所懷疑:這麽高齡的人,有沒有領導這場大革命所需要的體力和精力呢?毛澤東的這次宣傳,就是要消除大家對他身體狀況的疑惑,讓大家知道毛澤東的身體非常好,足以領導這場文化大革命。

  1966年7月18日,毛澤東回到了北京。在1965年11月發表姚文元《評/海瑞罷官》之後,毛澤東就離開了北京,這是毛澤東離開10個月之後,回到久違的首都北京。在1965年11月毛澤東離開北京的時候,北京市長彭真還敢頂住毛澤東的指示,還敢不轉載毛澤東的文章,而10個月後的今天,彭真已經被完全打倒在地,毛澤東是作為勝利者凱旋歸來的。

  然而毛澤東這次回北京,並不是為了享受凱旋的喜悅,而是為了發起一場更大的打倒劉少奇的鬥爭。1965年11月,毛澤東拋出“倒劉第一炮”《評/海瑞罷官》,但這一炮沒有打響;1966年2月,毛澤東拋出“倒劉第二炮”《部隊文藝座談會紀要》,但還是沒有打響;1966年4月,毛澤東改變戰術,把打擊目標先轉到劉少奇的幹將彭真身上,終於在1966年5月打倒了彭真;到1966年7月,毛澤東回到北京,他要拋出“倒劉第三炮”,一定要把這一炮打響。

  (2)

  就在毛澤東回到中南海的當天晚上,劉少奇前來匯報工作,這是以往的慣例。過去毛澤東外巡回到北京後,第一個見的人就是劉少奇。劉少奇來到毛澤東住的豐澤園大門口,卻被毛澤東的衛士擋住,說:“主席休息了。”

  劉少奇轉眼一看,豐澤園門口停著好幾輛小汽車,其中有中央文革小組組長陳伯達的車,估計毛澤東正在召集中央文革小組開會,分明是故意不見他劉少奇。當然,劉少奇也早有思想準備,這次毛澤東回北京,劉少奇就預感到:他們兩人決戰的時刻到了。為此,劉少奇也做好了準備。

  果然,毛澤東正跟裏麵的中央文革小組成員談話。毛澤東向文革小組成員們解釋,他為什麽要發動群眾起來造反。毛澤東說:“這次文化大革命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能不能,敢不敢過社會主義這一關?這一關是最後消滅階級,縮短三大差別。我們要相信群眾,做群眾的學生,才能當群眾的先生。隻有依靠群眾,相信群眾,才能把文化大革命鬧到底。要準備革命‘革’到自己頭上來,黨政領導、黨員負責同誌,應當有這個準備,要把革命鬧到底。”

  毛澤東提醒文革小組成員們,“準備革命‘革’到自己頭上來”。而文革小組的成員們,當時對這個提醒還不以為然,他們沒想到文革這場革命,最後真的像毛澤東說的那樣,革到了他們“文革小組成員”的頭上,這些人全部進了監獄。

  毛澤東要靠文革小組成員來點起文革這把火,他再次提醒他們說:“靠你們引火燒身,煽風點火,敢不敢?因為是燒到自己頭上,要準備好,不行就自己罷自己的官。生為共產黨員,死為共產黨員。”

  毛澤東把這個話說的很重,“生為共產黨員,死為共產黨員”,意味著這場鬥爭是一場生死的考驗。而文革小組的成員們,那時還個個樂觀得很,大家躍躍欲試,都說不怕。

  毛澤東知道,此時劉少奇的工作組已經占了上風,而且黨內的高官們都讚成劉少奇做法。高官們都害怕毛澤東提倡的“造反”,害怕這樣會把共產黨本身搞垮。因為高官們不讚成“造反”,毛澤東隻有靠文革小組,靠他們到群眾中去煽風點火,把被劉少奇壓下去的造反之火,重新燒起來。

  毛澤東讓江青主持籌措中共文革小組的辦公機構和製度。很快,江青在釣魚台十六樓開設了文革小組的辦公樓,又籌辦一份文革小組自己的刊物《快報》。毛澤東指示說:“辦公室不要大,不要配專車,但聯絡人員要多,人不夠可以臨時借調。辦公室除主任和副主任外,隻要三、五個助手,他們隻作些技術性的工作,主要的事情應該由主任、副主任自己去辦。”

  毛澤東要把文革小組,辦成一個新的機構,搞一套新的做法。毛澤東這個新機構的特點是:坐辦公室的人少,而大批的聯絡員直接到第一線了解情況。同時,文革小組還建立了“碰頭會”製度,每天下午三點碰頭,文革小組全體成員參加。文革小組每天開過碰頭會以後,全體人員馬上到下麵去,到各個大、中學去講話,談話,給那裏的造反派點火、打氣。

  (3)

  事實證明,毛澤東創建的文革小組的新體製,工作效率很高,做法也很有效。很快,那些被工作組壓下去的造反者們,得到了中央文革小組的支持,馬上重新起來造反,工作組越來越壓不住了。毛澤東的文革小組,很快就戰勝了劉少奇的工作組。

  當然,劉少奇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他也要反擊。7月19日,也就是毛澤東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劉少奇在懷仁堂主持例行的中央工作會議,毛澤東沒有參加這個會議。會上,陳伯達再次提出撤銷工作組,說:“工作組不會比學生更高明,工作組都自稱是黨中央、毛主席派去的,但有的卻在整學生。”

  劉少奇反駁說:“工作組有好的,有壞的,他們在第一線,有他的辛苦,要求不能過高。現在是如何幫助他們,教育他們,總結工作經驗。”

  鄧小平也反駁說:“有的機關和學校,不派工作組可以,但奪了權的機關和學校,就要派工作組。工作組主要是起行政和黨委的領導作用,對工作組要正確估計,我們對這樣的運動沒有經驗。”

  陳伯達撤出工作組的建議,遭到劉少奇等多數常委的反對,隻得作罷。

  7月19日晚上,毛澤東在懷仁堂主持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聽取眾高官的工作匯報,這是毛澤東久違的在北京召開會議。眾高官們對毛澤東煽動學生們起來“造反”,都非常的不滿,他們不情願地前來參加毛澤東召開的這次會議。會議的氣氛是沉悶的,大家除了匯報工作,就悶頭不說話,主要是毛澤東一個人在講話。

  毛澤東說:“聶元梓大字報是中國的巴黎公社宣言書,意義超過巴黎公社,這種大字報我們寫不出來,大字報寫得好!我向大家講,青年是文化大革命的大軍,要把他們充分發動起來。我們的青年人,沒有經過革命戰爭的考驗,缺乏政治經驗,應該讓他們到大風大浪中去經經風雨,見見世麵,使他們成為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毛澤東先讚揚了一番“大字報”,然後說:“回到北京後,感到很難過。冷冷清清,有的學校大門都關起來了,甚至有些學校鎮壓學生運動,有的學校給學生戴反革命帽子,這樣就把群眾放到對立麵去了。共產黨怕學生運動,那是反馬克思主義的。中央應該站在學生運動這邊,可是他們卻站在鎮壓學生運動那邊。誰鎮壓學生運動?隻有北洋軍閥。”

  毛澤東不點名地批評劉少奇派工作組是鎮壓學生運動,並上升到“北洋軍閥”的高度。毛澤東繼續不點名地批劉少奇搞的工作組《八條規定》,說:“給群眾定框框不行。北京大學看到學生起來,定框框,美其名曰‘納入正軌’,其實是納入‘邪軌’。借口‘內外有別’是怕革命。大字報貼出去又蓋起來,這樣的情況不允許,這是方向性錯誤,要趕快扭轉,把一切框框打得稀巴爛!”

  毛澤東意猶未盡,繼續說:“有人天天說走群眾路線,為人民服務,實際卻是走資產階級路線,為資產階級服務。”

  (4)

  盡管毛澤東沒有點名,但參會的人都知道指的就是劉少奇,毛澤東批劉少奇“嘴上說為人民服務,實際上為資產階級服務”。

  劉少奇沒有跟毛澤東爭辯,他從會場的氣氛看得出來,高官們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附和毛澤東批劉少奇,這些高官的內心都是讚成劉少奇的。所以劉少奇心中有底,他不說話,不反駁,高官們更同情他,毛澤東更不得人心。

  毛澤東也看出高官們的態度,看出高官們心裏是支持劉少奇的,這更加堅定了毛澤東的信念,這批老幹部已經成為革命的絆腳石,必須統統打倒。

  這次會上,毛澤東沒有提“撤工作組”的問題,因為他知道眾高官是不會同意的。他隻有發動群眾,用實際行動來打倒工作組。於是毛澤東在最後,放出了一句“狠話”,說:“誰反對文化大革命?美帝、蘇修、日修、反動派。凡是鎮壓學生運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次會上,毛澤東雖然在聲勢上強大,但實際上卻沒有贏得高官們的心,反而是劉少奇贏了。三天後的7月22日,劉少奇再次主持例行的中央工作會議,對於劉少奇主持的中央工作會議,毛澤東照例是不參加的。這次會上,陳伯達再次提出要撤工作組,這次劉少奇不客氣了,他拍著桌上一大堆信件說,“我怎麽是偏聽偏信,包庇工作組呢?我有大批群眾來信為證,工作組做了不少工作,否則真的要天下大亂,損失不可估量!”

  文革小組顧問康生,也不示弱地拍桌子說:“我們也有材料,工作組就是鎮壓群眾運動!”

  劉少奇反駁說:“現在的工作隊要進行教育,他們不懂政策,不好的工作隊要進行整頓清理。但多數工作組是好的,還是教育幫助,改正錯誤。”

  鄧小平也說:“要教會工作隊做工作,有的學校沒有工作隊恐怕不行。”

  遇到這樣的場麵,周恩來是不說話的,但周恩來內心也支持工作組的,周恩來並不讚成造反。很多情況下,周恩來把自己不方便說的話,讓他的鐵杆陳毅去說。陳毅在會上說:“要肯定工作組的作用,對他們的缺點錯誤,應該抱著與人為善的態度,應該盡量幫助他們,而不能嫌棄他們。”

  對劉少奇和鄧小平,陳伯達還有幾分畏懼,可是對陳毅他就不怕了。陳伯達對陳毅不客氣地說:“你們外事委工作組,是全國最壞的工作組,裏麵沒一個好人。”

  看到陳伯達的態度,鄧小平也拍著桌子說:“你們說我們怕群眾,那你們去前邊試試!撤工作組我不讚成。”

  由於參會的大多數人都支持不撤工作組,陳伯達和康生的意見被否決了。

  毛澤東得知會議的結果,他並不意外。毛澤東知道,劉少奇仗著有大多數高官的支持,是絕不會主動撤工作組的。現在,毛澤東隻有依靠學生的力量,發動群眾起來把工作組打倒,那時候劉少奇的工作組,不撤也得撤了。於是毛澤東在水麵下展開了他的主攻,派文革小組四處出動,發動群眾,煽風點火,打倒工作組。

  (5)

  毛澤東不在北京的時候,劉少奇比較大膽地派工作組壓製學生的造反。可是7月18日毛澤東回到北京後,嚴厲地批評了工作組鎮壓學生。為了避免與毛澤東的正麵衝突,劉少奇照舊使出“渾水摸魚”的辦法,下令工作組暫時不要再與學生對抗,而是集中火力批判“黑幫”。所謂黑幫,主要是指被劃為“反動學術權威”的專家教授,以及有曆史問題的黑五類“地、富、反、壞、右”。

  根據《清華文革大事日誌》記載:7月18日,也就是毛澤東回到北京的當天,清華大學工作組組長葉林,突然宣布停止“反蒯”運動,轉入打黑幫,布置大家趕快寫批判黑幫的大字報。所謂“反蒯”運動,全稱是“堅決打退反革命分子蒯大富的猖狂進攻”,就是我們前麵提到工作組批判“反革命學生”蒯大富的運動。7月19號,被關押了18天的蒯大富被釋放,恢複人身自由。

  各學校的工作組得到上麵的指示後,不再批判“反動學生”,紛紛把鬥爭目標轉移到本單位的“黑幫”,把“死老虎”當成“活靶子”來批鬥,試圖以此來顯示工作組的革命性。這樣一來,如果造反學生不批“黑幫”的話,就反而顯得自己不夠革命,於是造反學生就跟工作組搶著批“黑幫”,爭當革命派。於是各個校園裏出現了奇怪的爭搶“批鬥靶子”的現象,這可苦了各學校的“黑幫”們,他們經常是上午被工作組拉去批鬥,下午又被造反學生拉去批鬥。

  當然工作組的“渾水摸魚”,並沒有瞞過毛澤東。毛澤東的興趣不是批鬥“死老虎”,而是打倒“活老虎”。現在毛澤東要打倒的“活老虎”,就是工作組。毛澤東派出文革小組成員,去各個學校點火,讓學生把鬥爭的目標,轉向工作組這些“活老虎”,而不是毫無實際意義地批鬥“死老虎”。

  不少人可能會把文革小組的“煽風點火”,想象為這些人耀武揚威地進行挑動和教唆,打著毛澤東的旗,盛氣淩人地施號發令。但實際上卻相反。毛澤東派出的文革小組的人,態度非常謙虛,而劉少奇派出的工作組,態度卻十分傲慢,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文革小組的成員們,從1966年7月21日到7月30日,每天去北京各大學講話。下麵摘錄一段江青、康生和陳伯達的講話:

  江青對北大這樣講:同學們,我是來做小學生的,我是來聽一聽同學們的意見,看一看你們的大字報,這樣我們可以懂點事,少犯錯誤,和同學們一起來進行這一場文化大革命。你們有很多不同意見,有不同的意見不要緊,這是很好的現象,隻要進行辯論,把問題弄清楚。我們是一起的,不會脫離你們的。你們什麽時候說有意見,要我們來聽,我們就立刻來。我聽說你們一夜沒有睡,在辯論,今天也在辯論。所以,我希望你們今晚好好睡,吃好,睡好,才能打好這一仗。我一定把同誌們的革命熱情,革命幹勁帶給毛主席。

  (6)

  康生在北師大如此說:同誌們,今天我們中央文化革命小組的成員到你們師大來,向你們學習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經驗,跟你們學習,並且向你們問好!我們聽到師大的文化大革命搞得很好,辯論進行得很熱烈。因此,我們想跟同誌們學習,來傾聽同學們的意見,不管哪方麵的意見都要聽,我們都要學習。我們是你們的學生,你們是我們的先生,因此先聽聽同學們的意見,希望同學們把意見告訴我們。革命的師生對我們文革小組有什麽要求,我們召之即來。我受毛主席的委托,問所有同誌們,你們身體好!

  陳伯達在北大的講話是這樣的:同誌們,我是來看大字報的,是來向你們學習,研究一下你們怎樣進行辯論。我是你們的學生,你們的熱情非常好,這種革命精神是最可寶貴的。同誌們,有許多黨員把自己看成是站在群眾之上,而不是站在群眾之中,這樣的黨員不能接受批評,也不能進行自我批評,這種黨員是壞黨員,終究要被黨開除出去。我們共產黨的幹部,隻有依靠群眾才能生存,我們是人民的兒子,而不是人民的父母。北大同學要從毛主席的學習工作方法中吸取力量,把文化大革命搞好。

  江青、康生和陳伯達等文革核心小組成員的講話,調子非常相似,必然是毛澤東的授意。在這個階段,文革小組成員表現的四個特點,得到群眾們的好感。

  第一個特點是“謙遜感”。

  文革小組的成員,不管是江青,康生和陳伯達,非常謙虛地在學生麵前稱“我們是你們的學生”、“我們是來向你們學習的”。這種謙遜的態度,一下子就獲得了學生們的好感。不管什麽人,在別人麵前擺官架子,以勢壓人,總是讓人反感的。劉少奇派出的工作組,在學生麵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教訓人,一開口就是“我們是代表黨中央,我們是代表毛澤東思想”,官架子大得很,自然引起學生們的反感。

  第二個特點是“公仆感”。

  江青說:“我們是一起的,不會脫離你們的。你們什麽時候說有意見,要我們來聽,我們就立刻來。”

  康生說:“革命的師生對我們文革小組有什麽要求,我們召之即來。”

  陳伯達說:“我們是人民的兒子,而不是人民的父母。”

  江青和康生強調“你們有什麽意見,有什麽要求,我們召之即來”,這就讓學生們感到自己被尊重,有一種主人翁的感覺。陳伯達更是說“我們是人民的兒子”,讓學生們感到文革小組是他們的公仆。這種“公仆感”大大加深了學生們對文革小組的好感。而劉少奇派出的工作組,都是居高臨下地發通知,召集開會,布置任務,這樣就加大了工作組和學生的距離。

  (7)

  第三個特點是“親近感”。

  江青說:“聽說你們一夜沒有睡,我希望你們今晚好好睡,吃好,睡好。”

  康生說:“我受毛主席的委托,問所有同誌們,你們身體好!”

  江青講話中關心學生們吃好沒有,睡好沒有,這一下子就讓學生們產生出一種親近感。康生提到毛澤東的時候,也是說毛澤東問候眾人“身體好”,這一下又讓眾人產生了對毛澤東的親近感。毛澤東那麽高的身份,並沒有居高臨下地向大家做什麽指示,而是問大家的身體好,這當然會讓產生一種“領袖關心我們,領袖重視我們”的感激之情。

  而劉少奇的工作組,完全沒有這種表現。王光美在清華大學對學生們說:“少奇同誌派我來看大字報。”王光美的話外音,強調劉少奇是偉大人物,他沒有必要親自來看大字報,隻要派人來看大字報就行。王光美話中的劉少奇,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難以讓人親近。

  江青在北京大學對學生們說:“我代表毛主席來看你們,聽你們的意見,看你們的大字報。”江青的話外音,是毛澤東因為自己不方便來,所以讓江青代表他來看大字報,聽意見。江青話中的毛澤東,就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讓人感到親近。

  第四個特點是“公平感”。

  江青說:“你們有很多不同意見,有不同的意見不要緊,這是很好的現象。”

  康生說:“我們來傾聽同學們的意見,不管哪方麵的意見都要聽,我們都要學習。”

  江青和康生都沒有表示出支持一派,反對一派,而是說“不管哪方麵的意見都是好的,我們都要聽,都要學習”,這樣就讓不管什麽觀點的人,都能感到被公平對待,這就更加深了學生們對文革小組的好感。文革小組的人,沒有說誰是右派,沒有扣帽子,打棍子。而劉少奇的工作組,動不動就說別人是右派,給人扣帽子,打棍子,很讓人反感。

  為了比較,這裏摘要一段王光美在清華大學的講話:

  文化革命要搞徹底,黨派來的工作組要不要相信?要不要接受工作組的領導?革命左派要很好地和工作組配合。現在有一股歪風,要趕工作組,你們不要被壞人利用了。我們對這個問題上綱,是要用階級分析的觀點來看問題。把目標指向工作組,這才是陰謀,具有陰謀的人就是假左派,是保黑線,就是轉移注意力。

  王光美的講話,上綱上線,什麽“被壞人利用”、“陰謀”、“假左派”等訓話口吻,隻會讓學生反感或排斥。

  我們再摘要一段劉少奇的幹將薄一波,在清華大學與蒯大富的辯論:

  薄一波問:這張大字報是誰寫的?

  有人指蒯大富,就是他。

  薄一波問蒯大富:你叫什麽名字?

  應答:我叫蒯大富。

  薄一波說:這個名字不好。

  蒯大富問: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好?

  薄一波說:“大富”?你想發家致富啊?

  蒯大富說:不對!大富是國家發家致富,是國家富強的意思。資本主義是小富,隻有社會主義才是大富。

 

微曆史〗此次屠殺是最反人類的| 博談網

 

  (8)

  蒯大富的回答讓薄一波沒法接話。薄一波隻好換個話題發問:能問問你是什麽派嗎?

  蒯大富說:這我自己怎麽能給自己劃定呢。

  薄一波說:別謙虛嘛,你認為你是哪一派?

  蒯大富說:我認為自己是左派。

  薄一波用手比劃著說:你這個左派啊,左的太過火了,就跑到右邊去了。

  眾人聽了薄一波的話,都笑了。

  薄一波又說:蒯大富,我給你提三點建議:一、希望你能站到左派群眾中來,站到工作組一邊去;二、希望你能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三、希望你今天學了毛主席著作以後,明天貼一張大字報,澄清一下自己的錯誤。你如果不寫,會受到大家的圍攻。

  蒯大富說:被多數人反對的不一定是錯的。

  蒯大富被薄一波上綱上線地教訓了一番,心中不滿,於是反問薄一波說:你叫什麽名字?

  薄一波說:這個我懶得說。

  蒯大富說:那你告訴我你的姓吧。

  薄一波說:我有我的自由,不一定回答。

  蒯大富說:這就不平等了。我也有我的自由,但我剛才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你也應該告訴我。

  薄一波說:那好,我走了。至於我的名字,我走後你們就會知道。

  薄一波對待蒯大富,完全是一種“大官對群眾”的盛氣淩人的態度,隨便就給蒯大富扣上一個“右派”的帽子,並要蒯大富承認錯誤,甚至還威脅。從王光美和薄一波的例子可以看出來,劉少奇派的工作組人,對待學生的態度,是那種居高臨下的盛氣淩人姿態,以勢壓人,戴帽子,打棍子。文革小成員講話中的四個特點“謙遜感”、“公仆感”、“親近感”和“公平感”,劉少奇的工作組這邊一“感”也找不到。

  對比一下劉少奇的工作組的作派,與毛澤東的文革小組的作派,誰都能輕易得出,毛澤東的文革小組受群眾歡迎,得人心。而劉少奇的工作組不受群眾歡迎,不得人心。

  自古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劉少奇的工作組不得人心,而毛澤東的文革小組得人心,這就確定了文革小組必然戰勝工作組,這就是毛澤東利用群眾運動戰勝劉少奇的訣竅。在群眾運動中,誰得到群眾的支持,誰就取得勝利。

  對於一般的老百姓來說,他們也搞不清什麽主義,什麽思想,他們隻有一個純樸的觀念:“誰對我好,我就支持誰。”老百姓隻要對比一下文革小組和工作組的作派,肯定會覺得文革小組對他們好,所以他們就不加思索地支持文革小組,支持毛澤東。

  這麽多篇幅的介紹能夠說明,在文革初期,文革小組的成員口碑是非常好的,非常得人心的。可是到了後來,文革小組成員驕傲自滿了,翹尾巴了,也盛氣淩人起來了,所以就不再得人心了。如果文革小組的成員,始終能保持初期那種謙虛謹慎的態度,文革的結果將大不一樣。

  (9)

  劉少奇派出的工作組,對群眾的態度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官僚主義作風,那麽這種官僚主義的作風又是怎麽形成的?事實上,它與1957年的“反右派運動”是密切相關的。

  中共建國以後,認為共產黨是代表人民大眾的,是為人民服務的,因此群眾應該毫不猶豫地支持共產黨。可是1956年6月的波蘭“波茲南事件”,特別是1956年10月的“匈牙利事件”,卻打破了中共的這種幻覺。

  1956年10月23日,匈牙利的一些大學生在一個廣場舉行集會,進行了一些反政府和反蘇聯的演講。這個學生運動迅速發展成大規模的市民抗議,抗議活動後來又發展為武裝暴亂,最後蘇軍出動才鎮壓了這場暴亂。

  波蘭和匈牙利發生市民暴動的事件,對中共的震動是很大的。1956年10月21日至11月9日的20天內,中央政治局連續召開14次擴大會議,專門討論波匈事件。11月10日至11月15日召開的八屆二中全會,中心議題之一也是波匈事件。中共如此重視波匈事件,是因為感到這絕不是隔岸觀火,而是自己也即將麵對的現實。在1956年,中國也出現了不少群眾鬧事的事件。

  據薄一波回憶說:“從1956年下半年起,我們一些地區接連出現不安定的苗頭。據不完全統計,從1956年9月到1957年3月的半年時間裏,全國發生數十起罷工,每起罷工少的數十人,多的近千人,參加罷工的總人數約一萬多人。幾十個城市發生大、中學校罷課、請願事件,總人數也有一萬多人。農村也連續發生鬧事風潮。”

  我們分析一下這些“鬧事”的特征,就可以發現,大多數“鬧事”的原因,都是來自一種完全新型的矛盾,一種過去私有製的舊中國不可能出現的矛盾。

  例如某縣要蓋一個麻風病院,當地的農民不同意,但縣政府硬要蓋,結果引發與村民的激烈衝突,警察當場開槍打死5人,打傷9人;還例如一個工廠,說是給工人蓋宿舍,但房子蓋好後,卻全部分給幹部住,工人很不滿意,因此鬧事;再例如一個學校,學生畢業後沒有給他們分配工作,也引起了學生的鬧事。

  上麵蓋麻風病院的例子,如果在舊中國,土地是屬於地主的,地主在自己的土地上,想蓋什麽就蓋什麽,農民根本無權過問。而在新中國,土地是屬於大家的,每人都有過問土地用途的權力,所以農民才會鬧事。

  上麵工廠給工人蓋宿舍的例子,如果在舊中國,工廠是老板的,所以不管老板住什麽樣的豪宅,工人都不會有意見,也不可能抗議工廠的高管住的房子比自己的房子好。可是在新中國,工廠是大家的,廠長和幹部比工人的住房條件好,工人就不滿,就要鬧事了。

  (10)

  同樣上麵學校畢業生分配工作的例子,如果在舊中國,學校隻管教書,不管找工作。所以學生畢業了沒有工作,不會責怪到學校頭上,更不會找學校鬧事。可是在新中國,學校給學生找工作成為“義務”,這就產生了學生不滿和鬧事的新的契機。

  平心而論,社會主義提倡的“公平”,使工人成為“主人翁”,雖然解決了舊社會的舊的矛盾,但同時又產生出舊社會所沒有的“新型矛盾”。

  在舊社會,老板住豪宅,工人住窩棚,工人沒意見,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在新社會,廠長住豪宅,工人住窩棚,那工人就要鬧事了;在舊社會,老板賺大錢,工人拿小錢,工人也沒意見,認為是理所當然;可是在新社會,廠長的工資比工人高很多,那工人也要鬧事了;在舊社會,老板認為工人不聽話,要解雇工人,工人隻有自認倒黴;可是在新社會,廠長要解雇工人,工人又要鬧事了。

  公有製的新中國,出現了舊中國幾千年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問題,新矛盾,這就讓毛澤東等新中國的領導人大傷腦筋。毛澤東把這種社會主義公有製下出現的新型矛盾,起了一個新名詞叫:“人民內部矛盾”。所謂“人民內部矛盾”,事實上指的是管理國家的幹部,與被管理的老百姓之間的矛盾,用當時的術語,就是“幹部與群眾的矛盾”。

  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發表了著名的《如何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一文,提出在社會主義體製下,幹部與群眾之間的衝突和矛盾,不同於資本主義體製下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敵我矛盾,而是一種人民內部的矛盾衝突。

  那麽是什麽原因引發出這種人民內部的矛盾呢?毛澤東認為,發生“人民內部矛盾”,也就是幹部與群眾發生的矛盾衝突,問題主要是出自“幹部”,而不是出自“群眾”。毛澤東說:“我們相信,我國廣大的人民群眾是擁護社會主義的,他們很守紀律,很講道理,決不會無故鬧事的。”

  據1957年2月22日《全國總工會關於職工罷工請願情況的報告》中說:“罷工請願的發生,大部分是由於企業行政上的官僚主義。”因此,毛澤東認為群眾鬧事,是被幹部的官僚主義作風逼出來的。幹部對群眾的作風霸道,靠命令行事,不許群眾有意見,有意見就壓,結果“壓”出群眾的鬧事。

  這樣一來,毛澤東就對幹部的官僚主義感到憂心忡忡,認為這樣發展下去,中國也會出現波蘭、匈牙利那樣的流血暴動。1956年11月15日的八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嚴厲地批評了官僚主義,說:

  執政黨的最大危險是脫離群眾,黨員在評級、評薪、提拔和待遇等方麵,均有特權。黨員高一等,非黨員低一等;黨員盛氣淩人,非黨員做小媳婦。這種錯誤方向,必須完全扳過來,越快越好。

  (11)

  縣委以上的幹部有幾十萬,國家的命運就掌握在他們手裏。如果不搞好,脫離群眾,不是艱苦奮鬥,那末,工人、農民、學生就有理由不讚成他們。我們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長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誰犯了官僚主義,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罵群眾,壓群眾,總是不改,群眾就有理由把他革掉。我說革掉很好,應當革掉。

  現在,有這樣一些人,好像得了天下,就高枕無憂,可以橫行霸道了。這樣的人,群眾反對他,打石頭,打鋤頭,我看是該當,我最歡迎。成都有一百多學生要到北京請願,一個列車上的學生在四川省廣元車站就被阻止了,另外一個列車上的學生到了洛陽被阻止,沒有能到北京來。我的意見,周總理的意見,是應當放到北京來,到有關部門去拜訪。

  如果脫離群眾,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農民就要打扁擔,工人就要上街示威,學生就要鬧事。現在我們有些同誌,對待人民內部的問題,動不動就想用武力解決,這是非常危險的,必須堅決糾正。有些人如果活得不耐煩了,搞官僚主義,見了群眾一句好話沒有,就是罵人,群眾有問題不去解決,那就一定要被打倒。

  毛澤東認為“人民內部矛盾”,主要是由幹部的“官僚主義作風”引發出來的。然而毛澤東的這個觀點,在黨內卻引起很大的爭論。他們認為,毛澤東既然是共產黨的領袖,那麽當黨員幹部與群眾發生矛盾的時候,作為黨主席的毛澤東,應該無條件地站在黨員幹部一邊,而不是站在群眾一邊責備黨員。

  而且,按照毛澤東的觀點,一旦地方出現群眾“鬧事”,就歸因於地方官員的“官僚主義”,地方官員就要受到處分,這樣就涉及到地方官員的利益。所以毛澤東的講話在各級幹部中傳達後,引起空前的爭辯,不少人公開表示懷疑和反對毛澤東的觀點,認為鬧事是“刁民”所為,好人不鬧事,鬧事沒好人。有人說:“不承認群眾鬧事的主要原因是由於領導上的官僚主義”;有人說:“群眾鬧事要由領導上的官僚主義負主要責任,是不公平的”,甚至有人說:“毛主席的這個講話太右傾了,長他人的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盡管遭到黨內很大的反對,毛澤東還是力排眾議,堅持自己的觀點,堅持解決“人民內部矛盾”,必須從克服“官僚主義”入手。那麽怎樣克服官僚主義呢?毛澤東提出的方法是“整風”

  凡是有官僚主義的地方,人民就可能鬧事,出現罷工、罷課、遊行、示威、請願這類事情。為了從根本上消滅發生鬧事的原因,必須堅決地克服官僚主義。隻要做到這一條,一般地就不會發生鬧事的問題。不要擺老爺架子,不要擺官僚架子,跟人民見麵,跟下級見麵,把官架子收起來。要密切聯係群眾,脫離群眾搞官僚主義,勢必要挨打。

  (12)

  我們主張自上而下地進行整風,不整風黨就會毀了。整風的總題目是要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反對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宗派主義。不要怕揭露矛盾,矛盾揭露出來才能解決。揭露出來的矛盾在報上發表,可以引起大家的注意,不然官僚主義永遠得不到解決。

  毛澤東搞這次整風,其實也有一番苦心,他是想讓黨員幹部們學會一種“領導藝術”。毛澤東說:

  要學會這麽一種領導藝術,不要什麽事情總是捂著。人家一發議論,一罷工,一請願,你就把他一棍子打回去,總覺得這是世界上不應有之事。你不許罷工,不許請願,不許講壞話,橫豎是壓,壓到一個時候就要變拉科西(拉科西是前匈牙利領導人的名字,他被認為是引發匈牙利事件的責任者)。

  在毛澤東的極力主持下,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發出《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該指示說:

  我們黨已在全國範圍內處於執政的地位,但有一部分立場不堅定的分子,容易沾染舊社會國民黨作風的殘餘,形成一種特權思想,甚至用打擊壓迫的方法對待群眾。因此,中央認為有必要在全黨重新進行一次普遍的、深入的反官僚主義的整風運動,檢查那些脫離工人群眾、農民群眾、士兵群眾、學生和知識分子群眾的官僚主義現象,主要是要求黨員懂得:為人民服務,有事和群眾商量,吃苦在前,得利在後。

  從現在的觀點來看,毛澤東搞的整風運動,要求幹部“為人民服務,有事和群眾商量,吃苦在前,得利在後”,實在是過於理想主義了,根本做不到。同時,這樣的整風運動也肯定要遭到幹部們的各種消極抵製。

  果然,毛澤東很快就發現,他發起的“自上而下的整風”,根本沒有收到什麽效果,隻好自嘲地說:“我這個報告毫無物質基礎,與大多數同誌的想法抵觸嘛。”

  但毛澤東堅持認為,如果不整風的話,中國就有可能因為幹部的官僚主義導致民眾的暴動,就有可能亡黨亡國。在“黨內整風”不見效果的情況下,毛澤東想出一個別開生麵的方法:“開門整風”。這就是請黨外人士給黨員幹部提意見,請黨外人士“幫助共產黨整風”。

  本來毛澤東搞整風運動,本意是想幫助黨員幹部克服官僚主義,他說:“如果我們身上有官僚主義,有缺點,首先讓黨內批評,然後黨外批評,批評我們的缺點,把我們的官僚主義改一改,把缺點改一改,不就好了嗎!”

  (13)

  但毛澤東號召黨外人士給黨員幹部提意見時,忽視了一個重大問題,這就是人的麵子問題,特別是中國人,是非常要麵子的。每個基層單位的領導人,都算是一路諸侯,他們受到上級領導的批評,麵子上還可以接受,但是讓他們接受下級和一般群眾的批評,麵子上就掛不住了。毛澤東號召黨外群眾給黨員幹部提意見,就等於讓這些幹部在群眾麵前顏麵盡失,威信掃地,他們抱怨說:“毛主席給群眾撐腰,卻不給幹部留臉”。

  盡管大多數黨員幹部反對,毛澤東還是強行搞“開門整風”,發動各種宣傳機器,動員黨外群眾給黨員幹部提意見,幫助共產黨整風,搞“大鳴大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可是毛澤東沒想到,真的把群眾發動起來了,他們提出的意見,特別是一些民主黨派人士提的意見,完全超出了毛澤東的想象。比如“共產黨有術無學、不能領導科學”,“中共組織要退出機關、學校”,“一黨執政有害,應該通過競選輪流執政”等等。這些已經不是“提意見”了,而是要讓中共下台了。

  這樣的言論,不僅超過了一般黨員的容忍底線,也超過了毛澤東的容忍底線,於是一場“反擊右派進攻”的運動就開始了。黨員們早就不滿毛澤東搞“開門整風”不給他們麵子,現在毛澤東也提出反右了,這些人就把憋了好久的一肚子怨氣,發泄到右派身上,大打右派。還有一些幹部進行報複,把“大鳴大放”中給自己提過意見的人,統統打成右派。這樣就造成了“反右”的擴大化,當初毛澤東估計全國的右派是4千個左右,結果卻打出來55萬個右派。

  現在有一種論點,認為毛澤東一開始就設計了一個“陽謀”,搞一個假的整風運動,騙群眾幫共產黨整風,引蛇出洞,一網打盡。這種看法是錯誤的。盡管毛澤東本人說過“陽謀”,但這也是一個麵子上的說法,給他自己前後自相矛盾的做法,找一個台階下而已。

  反右運動的軌跡是清楚的:

  第一步,新中國出現了幾千年來首次出現的“人民內部矛盾”,毛澤東認為“人民內部矛盾”起因於幹部的官僚主義。

  第二步,波蘭和匈牙利出現了因“人民內部矛盾”而引發的流血暴動。

  第三步,毛澤東為了防止中國出現波匈事件,提出對黨員幹部進行“反對官僚主義”的整風。

  第四步,黨內整風遭到抵製,不見收效,於是毛澤東開始搞“開門整風”,動員黨外人士幫助共產黨整風。

  第五步,黨外人士提的意見,超出了毛澤東的允許範圍,於是一場預料之外的反擊右派運動開始了。“反右”得到黨內幹部的大力支持,大家都大打右派,造成反右擴大化。

  (14)

  反右運動的後果,不僅是很多人無辜被打成右派,而且帶來嚴重的後遺症,這就是:人們不敢說話了。在反右運動中,毛澤東想要整的“官僚主義”,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嚴重了。在反右運動之後,毛澤東自己也承認說:“右派猖狂進攻,不得不反,你不反怎麽辦呀?但是帶來一個缺點,就是人家不敢說話了。”

  反右運動造成一種風氣,誰給幹部提意見就是反黨,於是造成誰也不敢提意見,不敢說話了。人們不敢說話,看上去似乎是天下太平,其實反而醞釀著巨大的暗流。人們不敢說話,間接地造成了兩個大災難:第一個災難是“浮誇風”,大家明明知道“畝產10萬斤”是假的,但誰也不敢說,怕被打成右派;第二個災難是大饑荒,大家明明知道沒有糧食了,但誰也不敢說,直到最後實在隱瞞不住,問題才爆發出來。

  反右運動之後,各地的“鬧事”沒有了,天下太平了,沒人敢鬧事了。於是黨員幹部們就形成一種“經驗”,認為對待群眾的鬧事,就要用反右那樣的高壓手段,壓下去。9年後的1966年,劉少奇派的工作組仍然沿用反右的經驗,想用高壓手段把造反學生壓下去。沒想到此一時,彼一時,這次劉少奇工作組的高壓手段,卻完全失敗了。

  現在看來,社會主義公有製下的幹部與群眾的矛盾,也就是“人民內部矛盾”,是一種資本主義國家完全沒有的矛盾,是一種馬克思也沒有預想到的人類曆史上全新的矛盾。正因為是全新的矛盾,所以也沒有解決的經驗,不管是中國還是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都在試圖找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但都沒有解決成功。蘇聯和東歐等社會主義國家,不僅沒有解決了“人民內部矛盾”,反而使這種矛盾越來越激化,最終導致這些國家的解體。

  毛澤東在50多年前看出“人民內部矛盾”會導致亡黨亡國,可謂慧眼。毛澤東本來想通過“整風運動”來解決“人民內部矛盾”,但沒想到“整風運動”演變成“反右運動”。毛澤東發起的這場“整風運動”,不但沒有化解“人民內部矛盾”,反而因後來的“反右運動”,加劇了“人民內部矛盾”,這也是毛澤東的一個悲劇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