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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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文革洞因》之八(崇新嶽 百思峰 )

(2020-06-17 11:40:36) 下一個

第三節 毛劉的最初交鋒

  (1)

  毛澤東71歲生日壽宴的第二天,政治局擴大會議繼續召開。

   昨晚參加毛澤東壽宴的人,除了那些勞模和科學家以外,都照例出席了會議。劉少奇在會上跟毛澤東頂嘴,毛澤東在壽宴上罵人的各種小道消息,早就傳遍了中南海的每個角落。所以今天參加這次會議的高官們,都預感到這次會議將變成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毛主席和劉主席這兩位巨頭,是和解,還是攤牌,今天的會上大概就可以見分曉了。大家懷著幾分好奇,又有幾分不安的心情來到會場,等待劉少奇和毛澤東這兩位主角的登場。

  劉少奇早早就來到會場。劉少奇長期從事白區工作,潛伏在國民黨鼻子下搞地下工作,那一定要非常守時的,一分一秒之差,就可能導致生死之別。所以劉少奇一般開會不遲到,上次開會的遲到,也許真的是遇到意外,所謂老天注定的吧。劉少奇的座位在毛澤東右手邊,這是中共第二把手的位置。從1943年坐上這把交椅,劉少奇一直坐到現在。毛澤東的第一把交椅,距離劉少奇的交椅不過一尺遠,似乎是觸手可及的。有好幾次走過這第一把交椅時,劉少奇都有一種無名的潛意識浮上心頭:真想試試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的感覺會是怎麽樣。

  劉少奇在自己的交椅上坐下,深深吐出一口氣,兩手不知道是因為天冷,還是因為緊張,緊緊地握成雙拳;雙眼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因為要掩飾內心的激烈跳動,緊緊地閉著。這些天來,劉少奇一反往日對毛澤東畢恭畢敬的態度,在會上與毛澤東公然唱反調,難道劉少奇不知道這樣做會激怒毛澤東嗎?那種說劉少奇是一時糊塗,或者說劉少奇沒有意識到他會激怒毛澤東的說法,實在是太貶低劉少奇的智商了。

  劉少奇和毛澤東在一起工作的時間,已經有三十多年。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劉少奇對毛澤東的性格可以說已經到了如指掌的地步。劉少奇知道毛澤東是極要麵子,爭強好勝心很重的人,誰要是在公共場合下不給毛澤東麵子,他是絕不會放過你的。劉少奇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會上公然與毛澤東唱反調,在壽宴上不理會毛澤東拋過來的橄欖枝,一定會大大地激怒毛澤東。劉少奇明明知道這樣做會激怒毛澤東,他還是這麽做,唯一的解釋是:他就是要故意激怒毛澤東

  1961年毛澤東退居二線之後,除了軍隊之外,對黨政的事務基本上不聞不問,全權交給劉少奇處理。這讓劉少奇可以放開手腳的大幹,幾年就把國民經濟從“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的饑荒中恢複過來。到1964年的時候,國家已經完全走出了經濟危機,開始正常運轉了。可是就在這一年,對黨政工作不聞不問的毛澤東,忽然又開始關心起黨政工作,大有從“二線”回到“一線”的勢頭。這就讓劉少奇不爽了,心想:“毛澤東你在國民經濟最困難的時刻,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甩手走人,退居“二線”去研究哲學問題了;現在看到我把國家搞好了,你又大言不慚地要回到“一線”來領導工作,這不是明擺著要來摘我的桃子嗎?

  (2)

  現在劉少奇已經羽翼初豐,不會僅把“不爽”忍在心裏,而是要行動了。劉少奇的第一步行動,就是“氣走毛澤東”。劉少奇深知毛澤東脾氣比較躁,忍不了氣,一生氣就要甩手走人,這個正好達到劉少奇要“氣走毛澤東”的目的。劉少奇就是要讓毛澤東生氣,氣得他甩手走人,不來參加會議了,正好由劉少奇主持會議。昨天毛澤東的生日壽宴,劉少奇也是有意晚去,有意不接毛澤東拋來的橄欖枝,有意惹他生氣。劉少奇希望毛澤東氣得不來參加今天的工作會議了,那最好,我就在會議上按照我的意思把工作布置下去。

  劉少奇看看手表,快到開始時間了,毛澤東還沒有來,劉少奇心中暗暗高興。就在這時,黨內第三位人物周恩來走進了會場。也許周恩來是因為長年工作的繁忙,養成一種動作極快的習慣,走起路來像一陣風,轉眼間他已經來到劉少奇身邊。劉少奇滿臉笑意地跟周恩來打招呼,而周恩來對劉少奇隻是禮節性地點點頭,沒有說話,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就是毛澤東左手邊的第三把手的位置。

  劉少奇在黨內的地位,從來沒有超過毛澤東,從來是毛澤東的部下。而周恩來不同,周恩來在黨內的地位一度在毛澤東之上,在軍隊第一把交椅上也坐過,後來是因為坐不下去了,才把交椅讓給毛澤東。從未吃過熊掌的人,總想嚐一嚐這個傳說中的美味。對於劉少奇來說,周恩來是吃過熊掌的人。

  周恩來和往常一樣,剛剛坐下來,馬上就有隨身秘書遞上需要處理的文件,周恩來立即開始批閱文件。不過周恩來眼角的餘光,還是頻頻觀察這邊的劉少奇。周恩來在政治上的敏銳性,那絕非一般人可比,他已經看出劉少奇是在故意氣毛澤東,演一場“氣走毛澤東”的戲。周恩來也看出來,這場戲的最終結果,很可能就是毛劉兩個人徹底攤牌。那麽周恩來傾向於哪一方呢?是毛澤東?還是劉少奇?都不是。

  周恩來的口頭禪是“顧全大局”,什麽是顧全大局呢?用周恩來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保住我們這個黨”。盡管不能說周恩來是建黨之父,但他是對共產黨貢獻最大的人之一。共產黨能有今天的成績,裏麵灑滿了周恩來的汗水與辛酸。周恩來勤勤懇懇為黨工作,幾十年如一日,他把自己所有的才能和精力,都澆灌在黨的身上。周恩來沒有子女,他把這個黨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旦黨有了什麽危險,他就像父親嗬護孩子那樣,挺身出來捍衛它。

  周恩來多次說過:“我們黨取得今天的勝利,那是幾百萬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每當想到他們臨終前高呼“共產黨萬歲!”,我的心裏就特別難過。我不敢說能讓共產黨保持一萬年,但至少在我們活著的時候,不能讓黨毀在我們手裏。我們要對得起那些先烈啊!”

  如果黨內的第一號人物和第二號人物鬧翻,對於這個黨來說,即使不是滅頂之災,也是要受到重大創傷,這是周恩來所不願看到的,他要想方設法阻止這場災難的發生。周恩來的智慧是過人的,他已經看到了這盤棋的關鍵點,那就是他必須保持嚴格的中立,這是阻止劉少奇與毛澤東關係繼續惡化的最好辦法。

  (3)

  這是為什麽呢?我們先要看一下1964年的時候,中共黨內的實力情況。那時毛澤東在中共黨內的實力大大減弱,隻有約35%的實力;而劉少奇的實力卻大大增強,有約30%的實力;周恩來有約30%的實力,林彪有約3%的實力,朱德有約2%的實力。從實力對比情況來看,毛澤東和劉少奇如果攤牌的話,周恩來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他支持誰,誰就會勝,所以雙方都在拉攏周恩來。

  周恩來明白,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如果他表示出來偏向哪一方,就等於是變相地支持或鼓勵這一方攤牌的勇氣;相反,如果他表示出嚴格的中立,讓毛澤東和劉少奇都搞不清誰攤牌的時候會得到支持,那麽對攤牌這件事就會更加慎重,就可以避免一場黨的重大災難。

  周恩來手裏批著文件,眼角的餘光掃瞄著劉少奇。劉少奇有好幾次想和周恩來搭話,但周恩來都裝作專心批文件,裝作沒看見。如果撇開黨的利益不說,硬要讓周恩來在毛澤東和劉少奇這兩個人中間選擇一個,那麽周恩來還是喜歡毛澤東的。

  毛澤東有一種“蠻勁”,一旦認準一件事情,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他也要把它幹到底,一百頭牛也拉不回他,碰得頭破血流也不管,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而劉少奇則有一種“見機行事”的智慧,一旦事情遇到了困難,他馬上可以放棄自己的主張,哪邊有機會就往那邊走。用共產黨的術語說,這叫做“機會主義”。

  解放前,劉少奇一直是緊跟毛澤東的,可是到了1956年,周恩來因為主持經濟工作搞得很好,黨內實力大為上升,再加上從蘇聯老大哥那邊刮過來“反對個人崇拜”之風,劉少奇這時就拋開了毛澤東,加入到周恩來這邊,和周恩來共同搞“反對個人崇拜”和“反冒進”,一時間把毛澤東在黨內的權勢逼下去了。可是到了1958年,當他和周恩來搞的“反冒進”出了問題,受到黨內批評,劉少奇就腳底抹油溜開了,把責任全推給周恩來,又轉身回到毛澤東那邊,又開始“讚成個人崇拜”,支持毛澤東搞“冒進”了。周恩來對此耿耿於懷,十年後周恩來在文革中重提舊事,說:“1956年帶頭‘反冒進’的是劉少奇,我也有責任。1958年南寧會議上,我作了一個自我批評,劉少奇一點自我批評精神也沒有,最後隻好由我兜起來。”

  大躍進的總指揮是毛澤東,副總指揮是劉少奇,大躍進失敗的責任,毛澤東毫無疑問是最大的,那副總指揮的劉少奇的責任應該算第二大吧,“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口號就是劉少奇提出來的。可是劉少奇再次腳底抹油溜開了,把責任全推給毛澤東,一轉身成為反對大躍進的正確路線代表。劉少奇這種善於投機的人,周恩來本能地不喜歡。周恩來雖說沒有毛澤東那樣的蠻勁,但也有把一件事堅持到底的韌勁,絕不會隨機應變,根據“機會”的變化來改變自己的奮鬥目標。

  (4)

  就在前一段時間,毛澤東跟周恩來談話的時候,忽然說:“我們黨內的馬克思主義水平不高啊!劉少奇是機會主義分子,你看出來了嗎?”這句話點到了劉少奇的關鍵,在毛澤東麵前對劉少奇的問題從不表態的周恩來,居然一下子失言,表示讚成毛澤東的看法。毛澤東大笑說:“哈哈,恩來同誌同意我的看法嘛。”

  忽然,會議廳裏響起一陣桌椅的輕輕碰撞聲和衣服的摩擦聲,那是人們從座椅上站起來發出的聲響,這就意味著毛澤東來了,眾人站起身來恭迎毛澤東進場。周恩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也站起身來,而劉少奇盡管有一點不情願,但也隨著眾人站起身來。

  毛澤東的邁步,果然是領袖的氣概,從遠處看,顯得悠然自在,走近一些看,又顯得氣宇軒昂,再走近一些,你就會感到一股氣勢從毛澤東身上威壓出來,讓你突然感到自己原來是這麽渺小。毛澤東腳上還是那雙尋常的半新布鞋,他的一隻腳向外一踢,布鞋四平八穩地踏在地毯上,另一隻腳再緊跟著頓出一個方步,步伐的節奏不緊不慢,營造出一個既自信堅定,又旁若無人的氛圍。

  毛澤東在眾高官恭敬的目光下,步履從容地走進會場,神色威嚴地走進人們的視線。毛澤東用自己的身體語言,向他的戰友們,向他的部下們,發出了一個默默的暗示:“任何挑戰,我都是無所畏懼的。”

  此處無聲勝有聲!

  毛澤東在自己的第一把交椅上坐下後,眾高官才紛紛坐下。毛澤東環顧一下左右,然後用他那永遠不改的湖南腔說:“開會!”

  大家都知道毛澤東的心情不好,本以為他還要說幾句氣話,或者罵幾句,可是毛澤東說完“開會”兩個字之後,就閉口不說了,讓大家對毛澤東的期待落了空。劉少奇已經做好了全身準備,準備迎接一場暴風驟雨般的“罵”,可是毛澤東突然沉默不說話,反而讓劉少奇感覺到很不自在。今天會議的組織者是中央書記處書記鄧小平,他也以為毛澤東要發發脾氣的,特地給毛澤東預留了時間。可是毛澤東卻偏偏不說話了,會議被冷場,鄧小平急忙改變計劃,安排各省的領導人發言,會議總算進行下去了。

  各省的領導人開始發言,但是大家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毛澤東和劉少奇兩位主席身上,頻頻偷眼看兩個人的表情,納悶毛澤東怎麽今天這麽沉得住氣,一句話不說了。

  今天毛澤東沉默的原因,是他改變了對劉少奇的看法雖說劉少奇在黨內的地位排在周恩來之上,但他們兩人得到這個地位的方式是不同的。劉少奇能有這個地位,全靠毛澤東的扶持和提拔,而周恩來能有這個地位,完全不靠毛澤東,這是周恩來自己“掙”來的。毛澤東的內心中,劉少奇隻不過是他的老部下,比較“小看”劉少奇,但毛澤東從來不小看周恩來。

  (5)

  周恩來在公共場合下,總是擺出對毛澤東畢恭畢敬,謙卑的態度甚至有點像毛澤東的秘書。前日本首相田中角榮曾評論說:“在毛澤東麵前,周恩來好像是一位笨拙的秘書,正在服侍一位出名的國會議員。”這是外國人無法理解中國複雜人際關係的表現。毛澤東自己卻很明白,周恩來對自己的謙卑,不是怕自己,而是給自己麵子。毛澤東多次率直地向外賓解釋說:“總理是給我麵子”,這是毛澤東一生中最謙虛的口頭禪了,也是他對待周恩來與對待劉少奇的最大不同之處。

 

  

   在昨天的生日壽宴以前,毛澤東還以為劉少奇對自己的不遜態度,隻不過是因為他這幾年政績幹得不錯,得意洋洋地翹尾巴了,所以在生日壽宴剛開始時,毛澤東還隻是間接地批評劉少奇說:“作出成績也不要翹尾巴,要夾著尾巴做人”。周恩來就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好榜樣,希望劉少奇向周恩來學習。

  可是生日壽宴上劉少奇始終沒有向毛澤東表示出修複兩人關係的任何舉動,這時毛澤東才恍然大悟,劉少奇這些天的不遜態度,並不是簡單的“翹尾巴”,而是故意要“氣”自己,把自己氣得不去參加會議了,正好他主持會議。毛澤東這時才明白,原來劉少奇這麽做,都是事先想好的策略,自己以往太“小看”劉少奇了。

  劉少奇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毛澤東不得不思索這背後的“深意”。這時毛澤東想到了赫魯曉夫,心中不禁打一個寒顫:原來劉少奇就是睡在我身邊的赫魯曉夫。所以在昨天的生日壽宴的後半段,毛澤東不再提什麽“翹尾巴”了,而是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中央出了修正主義怎麽辦?”

  在這之前,毛澤東隻是想“整”一下劉少奇,並沒有想“打倒”劉少奇。毛澤東本想給劉少奇一個下馬威,打一打劉少奇的傲氣,削掉劉少奇的一些權力,把劉少奇在政治局裏麵的排名往後挪幾位,教訓一下劉少奇,讓他懂得夾著尾巴做人,但是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地位還是會給劉少奇保留的。

  可是當毛澤東發覺劉少奇是睡在自己身邊的赫魯曉夫之後,他對付劉少奇的手段就完全變了。以前毛澤東對付劉少奇的方法,是對付一個傲慢不聽話部下所用的方法,但現在毛澤東要把劉少奇當作一個像張國燾、王明那樣的真正政敵來對付。對付這種真正的政敵,那隻有徹底地打倒,決不能手軟。

  從此毛澤東不再小看、也不敢再小看劉少奇了,他收起了以往那種對劉少奇的至上而下 “訓話”態度,不再“罵”劉少奇了,而是要認真地與劉少奇進行“交鋒”了。今天這次會議,就是毛澤東把劉少奇當成是真正的政敵之後“最初的交鋒”。

  (6)

  今天毛澤東不多說話,主要在觀察,既觀察劉少奇的態度,也觀察各位高官的態度。毛澤東首先要觀察的是各位高官的立場:哪些是親自己的,哪些是親劉少奇的。毛澤東清楚,這些高官就是沒有參加昨天的壽宴,肯定也會從各種渠道知道昨天壽宴的情況,肯定會知道他和劉少奇翻臉了。如果有人要表態忠於自己,或者忠於劉少奇,今天的會議就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各位高官紛紛發言,大家都慎重地保持中立,既不偏向毛澤東,也不偏向劉少奇,完全避開毛澤東和劉少奇所爭論的敏感話題。這種官場的“智慧”,毛澤東心中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這些人“怕”劉少奇,更甚於“怕”自己,正應了中國的古話“縣官不如現管”。現在毛澤東退居二線,幹部的人事任免權大部分在劉少奇手裏,那些想當官的、想往上爬的、想謀求上進的幹部都明白,他們能不能當官,能當多大的官,這個命運是掌握在劉少奇手裏。所以這些人都怕劉少奇這個“現管”,而對毛澤東這個二線領導的話,大家隻是敷衍了事。

  下麵一個發言的是羅瑞卿,毛澤東心想:“我對羅瑞卿這麽好,他該站出來替我說幾句話吧。”羅瑞卿是解放軍總參謀長,這是一個僅次於國防部長林彪的軍內第二把交椅。同時,羅瑞卿還有很多重要的兼職,軍委秘書長、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幾乎是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羅瑞卿的這些職位都是毛澤東給的,可是羅瑞卿的發言也是一種中立的態度,這讓毛澤東感到寒心,更感到憤怒:“別人不支持我也就算了,我對你羅瑞卿可是夠好的,把這麽多黨政軍的大權都交給了你,難道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麽?”

  毛澤東暗想:“患難見人心啊。我現在這麽困難的時候,羅瑞卿居然還玩什麽中立,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不能讓這種靠不住的人掌權,必須打倒。”一年之後,羅瑞卿在劉少奇被打倒之前,先被打倒了。

  與毛澤東相反,羅瑞卿的態度讓劉少奇感到寬慰。盡管羅瑞卿也沒有表示忠於劉少奇,可是羅瑞卿是毛澤東的鐵杆呀,他在這時候能夠表示中立,就更加增添了劉少奇戰勝毛澤東的信心。劉少奇心想:“看來我對羅瑞卿的許願還是起作用了。”

  劉少奇曾在公開場合說:“羅瑞卿是國防部長的接班人。”這對於羅瑞卿來說,應該是很有吸引力的許諾。因為羅瑞卿知道,毛澤東固然喜歡自己,但他更喜歡林彪。隻要毛澤東在位,國防部長的職位肯定是林彪的。羅瑞卿要想超過林彪,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毛主席”換成“劉主席”。盡管不能確定羅瑞卿是不是真的被劉少奇的許諾所動心,但他沒有在關鍵時刻站出來“保衛毛主席”,造成他被打倒的悲劇。

  (7)

  羅瑞卿發言之後,接下來發言的高官們,還是小心地保持中立態度,這讓毛澤東失望,卻讓劉少奇感到欣慰。劉少奇看來,眾高官的中立態度,就是大家準備支持自己的前奏。因為劉少奇已經看出,大多數高官在理智上是支持自己的,對毛澤東的階級鬥爭那一套不感興趣。可是這些高官多半受到過毛澤東提拔重用,有報恩思想,他們又在感情上同情毛澤東。1959年彭德懷和毛澤東鬧翻時,大家毫不猶豫,一邊倒地站在毛澤東一邊;現在劉少奇和毛澤東鬧翻,大家猶豫了,基本保持中立,這就表明他們的思想深處正在進行理智和感情的激烈鬥爭。

  劉少奇用眼睛掃瞄一下會場,大部分高官沒有看自己,似乎想保持中立;少數高官在看自己,但他們的目光也沒有惡意,隻是想要勸告他不要再跟毛澤東爭吵了。這似乎讓劉少奇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高官們的理智最終會戰勝他們的感情,最終他們會站到我這一邊來的。

  周恩來對眾高官的態度也感到放心。他知道官場有句至理名言“女怕嫁錯郎,男怕站錯隊”。在官場上,如果領導跟錯了,那一輩子的官運就完蛋了。現在這些高官們,還看不準毛澤東和劉少奇,誰是輸家誰是贏家,所以他們不敢拿自己一輩子的官運輕易下賭注,他們還要觀望。這時,周恩來的態度就成了風向標,他們都認定跟著周恩來的態度走肯定是不會錯,周恩來保持中立,他們跟著也就保持中立。

  毛澤東對這些高官的態度,當然是又憤怒又焦急,最後甚至在心中暗暗許願:“今天不管是誰,隻要肯站出來替我說幾句話,我今後一定要重重賞他,讓他飛黃騰達。”這時終於有人站出來替毛澤東說話了,這個人就是毛澤東的政治秘書陳伯達。果然,不久之後陳伯達就受到毛澤東的破格提拔,一度成為排名在毛澤東、林彪、周恩來之後的第四位中央領導人。

  陳伯達是福建惠安人。惠安是一個很有特色的閩南鄉村,惠安人勤勞吃苦、聰明,這些優點在陳伯達身上都可以看到。陳伯達一生酷愛讀書,特別是精通中國古典,與毛澤東是一拍即合的。盡管陳伯達的才智出眾,但他卻長得貌不驚人,他的一雙眼睛看上去總是閉著的,因為他的眼睛實在太小了,就是睜開,也和閉著差不多,不過這樣的眼睛會讓人覺得他總是在認真地思索。

  (8)

  陳伯達的政治嗅覺也是十分敏銳,完全不像他的鼻子,俗稱団(tuán 同“團”)鼻,就是像一粒糯米團突然貼在一張臉的中央,沒有過渡的鼻梁、從側麵看和從正麵看都是圓圓的一粒糯米團,可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幅尊容,卻是毛澤東的秀才秘書中最能夠嗅覺出毛澤東思路的大秀才。對於母語是閩南話的陳伯達來說,毛澤東的湖南腔是那很難聽懂的,盡管如此,陳伯達還是可以隻聽毛澤東的前麵幾句,就揣摩出毛澤東要說的全部意思。至於陳伯達自己那更難聽懂的惠安腔普通話,毛澤東從來就沒有真正聽懂過。說來也奇怪,這並沒有妨礙陳伯達成為毛澤東最喜歡的秘書之一,他寫出的政治報告和社論,都是毛澤東非常欣賞的。

  陳伯達之所以要站出來支持毛澤東,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毛澤東的秘書,毛澤東下台的話,他也要跟著完蛋。所以他要自保,也隻有挺毛澤東這條出路。在12月20日的會議上,陳伯達認真聽毛澤東與劉少奇你一言我一語的唇槍舌戰,以為自己已經把握住了毛澤東的思路。於是今天陳伯達發揮出自己對毛澤東思路的高度總結和概括能力,發言說:“主席根據大家的意見作了總結,主要矛盾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內部矛盾哪個時代沒有?黨內外矛盾交叉,黨內有黨,國民黨也有這個問題。說人民內部矛盾與敵我矛盾交叉,也不能說明矛盾的性質。要概括成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才能說明矛盾的性質。”

  毛澤東聽到陳伯達支持自己的話,非常高興。陳伯達又批評劉少奇的觀點,說:“‘四清’與‘四不清’不能說明問題的性質,封建社會就有清官和貪官的問題。清,在不同的社會有不同的階級內容,資本主義社會也有所謂清官,那些清官都是大財閥。”

  毛澤東更高興了,立即插話說:“劉鶚的《老殘遊記》中說,清官害人比貪官害人還厲害。伯達同誌說的對,我們要把這場運動的主要矛盾,概括成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才能說明矛盾的性質,不然就要迷失方向。”說到這裏,毛澤東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我們黨內至少有兩派,一個是社會主義派,一個是資本主義派。”

  毛澤東的這句讓陳伯達始料不及,他還搞不清毛澤東這句話的含義,不敢隨便發揮下去,隻好閉口不講了。

  在散會前,毛澤東用老師給學生布置作業的口吻,對眾位高官說:“北京,我說的不是北京市委,就有兩個獨立王國,我不說,你們自己去研究!”

  毛澤東拋下這個大謎題,一甩袖子就揚長而去了。【本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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