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洋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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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海拾貝(12) 大鍋飯裏競爭歌

(2017-12-16 12:42:25) 下一個

 

12. 大鍋飯裏競爭歌

 

    黃河,為養育中華民族,衝出青藏高原的束縛,掙脫黃土高原的羈絆,百折不回,勇往直前。當投入華北平原的懷抱時,她累了,便就地打了個滾兒,形成了我家鄉附近的黃河灘。

 

    為度20世紀60年代初期的3年自然災害及“朋友”逼債的難關,我們生產隊響應號召,在30華裏開外的黃河河道開墾灘塗百餘畝,老百姓稱之為“黃河灘地”。

 

    據我所知,國家當時把土地劃為3類進行管理:一類是登記造冊年年丈量的正式土地。這類地繳公糧、納餘糧、種子糧、飼料糧、戰備糧等都必須嚴格如數繳納國庫,若是私自變通,責任者要承擔私分瞞產的罪名;另一類是按《農村六十條》政策規定分給農民的自留地。盡管當時大力宣傳這個政策多少年不變,但出於政治上的需要,農民對這類地“自留”的時間並不長,還是有集體統管,但收獲的糧食卻按實際平均產量分給社員;第三類就是我們生產隊開墾的黃河灘地一類的“荒地”。這類地隻收餘糧,不繳公糧。所以,荒地生產的糧食就不必斤兩不差的記帳上報,農忙時根據管理的需要可以機動消耗,當時還據此衍生出把數據有出入稱之為“虛報黃河灘”的口頭語。

 

    我們生產隊對特殊的土地自有特殊的管理方式:農閑時留上2個人管理農具、庵子(草搭成的類似於人類穴居時的低矮房子),喂上幾頭牛、豬攢農家肥,農忙時就集中人力畜力,搞突擊收種。盡管人人對突擊性農活的勞累程度眾所周知,但收來的糧食可就地食用,夏季時純白麵饅頭實在令人眼饞,所以,大部分社員還是願意讓肚子去黃河灘享受一下“共產主義”的。尤其是我們幾個十四五歲被隊長謔稱為“二毛羔子”的學生,更是高呼毛主席“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語錄,死磨硬纏地向隊長請求,堅決到黃河灘“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

 

    當幸居城市的兒童正為歡度自己的節日而樂此不疲時,黃河灘地裏麥浪滾滾,滿眼金黃,另是一番豐收的景象。隊長把幾十個批準下灘的少男少女領到地頭處,指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麥壟發號施令:每人兩耬(6行),晌午飯前割淨捆完,完不成的看別人吃大白饃。說完竟扭臉揚長而去,沒讓我們這些關心國家大事的熱血青年討論一下這種分派方式是否屬於“三自一包”性質的路線問題。在纏山腰的層層梯田裏,我們一晌能完成幾塊地裏的農活,麵對一眼望不到邊的麥壟,一人能將六行麥割完捆完嗎?但這畢竟隻是疑慮,血氣方剛的性格和不落人後的虛榮促使我彎腰弓背,使盡渾身解數,和小夥伴們恐後爭先。

 

    畢竟人手有快有遲。隻一頓飯功夫,麥地就被分割成條形統計圖。領先的出人頭地,話語中明顯有蔑視對手的幸災樂禍;落後者望塵莫及,嘴上盡管不服心中不免喪氣。突然,一小憩的野兔被驚醒,昏頭昏腦的從麥壟中竄出,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小夥伴們見狀都忘記了一切,“呼”一聲一擁而起,有的扔鐮刀,有的砸土塊,有的圍追,有的堵截,整個麥地頓時成了人人喊打的歡樂海洋。

 

    當領先者在歡聲笑語中流連忘返時,落後者往往會利用兔子生與死所創造的良機奮力向前,迅速消滅被動局麵。所以,當逮野兔的插曲告一段落時,新一輪的競爭又在同一起跑線上伴隨著汗水在火辣辣的太陽下展開了。

 

    金色的麥浪中不光會竄出兔子,怪模怪樣的小刺蝟也要湊熱鬧。刺蝟隻有雙拳般大,四肢短小,膚色和黃土地十分接近,除腹部外渾身長滿尖利的硬刺。它一旦遭到天敵地攻擊,就會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將尖尖的嘴巴縮在肚皮下,就地一滾,身子便摶成輻射狀的硬刺球,再凶猛的食肉動物對它也無可奈何,這大概就是“狗咬刺蝟無法下嘴”的淵源。當然,刺蝟的出現也和野兔一樣,都要將汗流浹背突變為歡聲笑語,都會使激烈的競爭暫時中斷,但它們絕沒有影響過我們如期完成任務,百十畝麥田都在有張有弛中剪去金黃,披上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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