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種思考,一種分析,一種學習,一種沉澱,一種享受。這是一篇曾發表過的短文。在這1977高考40周年,將它放入我新開的博客,將它啟動回憶我走過的人生路. 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有更多的回憶與大家分享。
夢想、機遇與成長
2007 年 夏
在中華海外生態協會的同仁和朋友中,我被稱呼為“大姐”。自從1978年進入大學後,我就脫離了我的同齡人圈子,一起工作生活的多是比我小至少7、8歲的“年輕人”。大學四年,我與五位小學妹同一寢室朝夕相處,其中一位比我小整整12歲。我的同窗碩士研究生師弟,小我七歲;我在美國的博士導師與我同齡,僅比我長一個月。可能由於膚色的差異,我的老外博士與博士後同仁很難判斷我比他們長10多歲。
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77年的高考,鄧小平的改革開放,真是世事滄桑,變化萬千,令人眼花繚亂。我,一個66級的初中生,經曆了下鄉,回城,跨進大學府,邁出中國門,到哈佛進修,獲波士頓大學博士學位,再進哈佛做博士後,直到今天成為生態學家。40多年的經曆,風風雨雨,坦坦蕩蕩,留下了許多欣慰記憶。
幼時的夢想激勵我抓住機遇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我的生活曆程中,各種夢想與追求時時激勵我克服困難,勇往直前。但最早也是最重要的夢想大概是在我小學三年級萌生的。那時的語文課本中有篇關於馬克思博士好學的故事。給了我很深刻的印像,特別是對“博士”一詞。記得當時老師的解釋博士是“知識淵博的人”。雖然當時全然不知如何做博士,但想做博士,即知識淵博的人卻在幼小心靈深深紮下了根。 正是這幼時自發的夢想鼓勵我在以後的人生道路上一次又一次自覺地抓住機遇,努力爭取,終將夢想變為了現實。
抓住77,78年高考改革的機會是我從一個初中生成為一名博士最初也是最關鍵的一步。77年的高考改革,讓我們初高中的66-68級畢業生有了進入大學的機會。雖然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可是像我這樣的初中生是否去考,卻是一個不容易的選擇。首先,高考是基於高中的課程,我很多課程沒有學過,像三角、幾何、無機和有機化學等,我能在兩三個月時間自學這些課程,交出合格的考卷嗎?其次,我當時工作的學校,並不願意我去考,甚至以”高考改革不包括初66級”為由阻止我報名。各種各樣的風言冷話,諸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上過高中還想考大學,不自量力”等等,在我耳邊飄過。經過反複思考,實現兒時夢想的深切願望使我下定決心,不顧外界阻撓,抓住機遇,抓住也可能是我一生唯一的機遇,抱著考不上我不後悔,因為我進了考場的想法,3個月後我進了77年的高考考場,而且得到了體檢通知書。可是我的夢想未能實現,因為當時我所在城市的教育局一律不放考上的在職教師上大學,我雖然非常沮喪,但從心底裏高興,自豪,因為我看到自己學習的潛力與實力,我抓住了機會,盡了努力,沒有什麽可後悔的。目標未實現的原因是我所不能控製的。
緊接不到大半年,78年高考條例公布,我們老三屆的初高中生還有一次拚搏機會。當時很多高66級的畢業生都不願再去考了,因為邊工作邊複習非常辛苦,加上害怕市教育局不放教師,很有可能又是一次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猶豫了很多天,愁緒萬千,究竟去不去報考?心靈的呼喚再一次激勵了我:不要放棄機會,否則後悔終生。為此,我搭上了老三屆高考的末班車。碰巧,那一年市教育局為參考人數不多的教師開了“綠燈”, 但限製我們隻能報考本地師範學校。上學那天,我教過的學生們為我提行李, 扛箱子,擁著我跨進了西南師範大學的校門。
恒心、毅力、持久,耐勞幫我實現夢想
我28歲進大學,32歲考上碩士研究生, 37歲開始攻讀博士學位,真正開始實現我幼時的夢想。來之不易,來得太慢,來得太晚。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也遠離了我的同齡人,直到40歲我才得以圓了我的博士夢。
在大學四年中,由於恩師的引導,我深深地愛上了植物生態學。最初,我愛生態學家縱橫深山老林,領略無限風光,體現各種風土人情。我愛生態學家心胸寬廣,吃苦耐勞。進而我愛生態學的思維方法,尋求科學問題,發掘設想,設計實驗,分析數據, 解釋結果,尋找規律。這些都給我帶來了無窮的樂趣。特別是如今,我的生態學研究與解決社會環境實際問題,與生態係統管理,治理,政策製定密切相關,同時推動生態學研究設計分析創新,將我的生態研究生涯推向又一新的起點。
走出美國大學校門來到工作崗位,我的研究方向從森林生態學轉移到濕地生態學,這是我的人生和事業又一個重大轉折。雖然都是生態學研究,然而森林與濕地是截然不同的生態係統,生態環境、結構、功能與過程等等完全不同。為此,我麵臨知識轉型和艱苦工作環境的雙重挑戰。
南佛羅裏達地處亞熱帶, 有很多美麗淡水濕地,公園, 國家公園. 如Everglades是美國引以為豪的一顆明珠,占地達5千平方公裏。一望無際的單種苔草科苔草屬植被,鑲嵌著美麗的睡蓮科荷花植物,加上星羅棋布的樹島點綴。曆史上基本是包括整個南佛羅裏達半島。由於人類開發活動,Everglades 的麵積銳減,而且變得支離破碎,部分區域因為農業和城市徑流的排入被極端的富營養化。美國國會投以重金拯救、治理、管理、恢複這自然景觀。進入濕地做科研,設樣地、采樣、做實驗,要麽坐直升飛機,要麽坐以空氣發動機為動力的汽船。這種汽船可以在水麵上快速行駛。在佛羅裏達溫暖的冬季裏,坐在船望著寧靜的Everglades,浮出水麵曬太陽的鱷魚、野鴨和飛翔在藍天的各種鳥類,是一種輕鬆的享受。可是如果是夏天,氣溫、水溫高達40℃ 以上,頂著灼熱的太陽與對雷電的恐懼,心情則會另樣。遇上旱季,水位低,汽船常常擱淺,在那遠離人煙,寸步難行的濕地,隻有呼救,坐等直升飛機的救援。
在南佛州濕地工作的人必須學會看雲,估計暴雨、閃電的來臨,隨時觀察雲的動向,及早采取行動。我們在濕地的工作地點常常是離岸邊半個小時以上的汽船行駛距離。南佛羅裏達夏季是雷電最頻發的地區,在那一望無際的濕地裏遇上閃電,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記得我剛到南佛州 不久,為了了解濕地植被結構功能受富營養化影響的狀況,我決定做一個沿土壤營養梯度的生物量研究。首先,從離岸最遠的相對受富營養化影響小的參照地區開始采樣。那時,我對方向、路途不熟悉,使用GPS也不熟練。在Everglades 辨方向靠經驗常常容易出錯,因為沒有什麽明確固定的目標,到處看著都十分相似。那天陽光燦爛,我們剛開始挖地下生物量不久,突然發現西邊天空上烏雲密布。因為剛花了近兩小時才到目的地,真不想就此離開。於是我們加快工作速度,可是烏雲移動的速度似乎更快,可以看出那黑壓壓的烏雲確實是朝我們撲來。當我們將最後一點植物放進采樣袋裏,烏雲已經壓頂,而且大滴大滴的雨點已經落在我們的頭上和身上。此時,大家匆匆上船,不等坐穩,汽船就啟動了。風雨也越來越大,使我們根本張不開眼睛,汽船駕駛員無法看GPS, 憑經驗將汽船朝岸邊的大致方向開去。約5-6分鍾後,駕駛員痛苦地發現,我們是向與岸邊相反的方向行駛。此時雨越來越大。我們沒有別的辦法,隻得在狂風暴雨中艱難地掉轉船頭,向岸狂駛。坐在船上,狂風吹得我冷得直發抖,我拚命地緊緊抓住把手,終於到達岸邊。雖然全身濕透,而且發現我的眼鏡也不知何時吹掉,手表也不知何時遺失。可是我們還是非常慶幸,那天隻有烏雲、暴雨、狂風,沒有危及生命的閃電。這次經曆是Everglades給我的第一個下馬威。可是我沒離開Everglades, 而且對它的研究更加著迷。在以後十幾年的野外工作中,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那樣的烏雲暴雨和狂風。
策略與效率是我實現夢想的關鍵
由於種種原因,我們每個人的生活經曆,道路,成長過程各異,實現自己的夢想與目標的方式也不同。 雖然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但實現目標的方式則因人而異。每人必須按自己的實際情況,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去實現和合適自己的實際目標。這即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策略”。我起步比較晚,正確的策略與工作學習效率是我事業較為順利和成功的關鍵。我初到美國是在哈佛的實驗室做訪問學者。一年後我同時申請了哈佛與波士頓大學的博士研究生,波士頓大學給予了我三年不用做TA或RA的校長獎學金。而那年哈佛教授沒有得到研究經費,因而他那年不招收博士生,但下年估計會有經費。為此,我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是接受波士頓大學的獎學金,還是再等一年,爭取哈佛教授的資助去讀哈佛? 當然,拿哈佛的博士似乎比拿波士頓大學的博士在感覺上會有所不同。可是教授的許諾畢竟不是百分之百能夠實現。而且多等一年,自己年齡也增加了一年。 如果我還年輕5歲,再等一年也關係不大。照我自己的實際情況,我應該抓住波士頓大學的機遇,早日實現自己的夢想。況且,波士頓大學的獎學金可以使我專心致誌學課程,做論文,不必分散精力做TA(教學助理),或RA(研究助理)等。這種難得的機會可以幫我贏回一些以前失去的寶貴時光。再則,波士頓大學與哈佛教授的實驗室僅一橋之隔,來去方便,我可以融合兩個實驗室的優勢:哈佛實驗室的實驗生理生態,全球生態學,波士頓大學教授實驗室的種群與群落生態學和保護生物學,都是鼎鼎有名的。因此我決定在波士頓大學上課, 在哈佛做論文。這樣我僅用兩年半時間,寫出了共五章的博士論文,其中前三章分別寫成三篇論文, 均在一流的生態學雜誌,Ecology, 上發表。畢業後,我回到哈佛教授那裏做博士後。這樣,我比同期到哈佛教授那裏的同行提早2-3年拿到博士學位。
夢想是我奮鬥的動力,機遇是我成功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