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聽二哥安邊問為何去而複返,便轉身推著成鏗上前,掀開他一直遮麵的帽子。
安邊擼著胡子,端詳了成鏗半晌,又盯著臉上的疤看了看,張口道,“分嶺一戰我也聽說了,看來是你這個逆黨尚未定罪就逃出來了。”
“康寧王忠勇大將軍殿下,”安邊哼了一聲,“不怕皇帝追殺過來?反正你已經是死人了,再被殺死一次恐怕無人追究吧。”
成鏗看了一眼安邦,那邊嚇得低了頭不敢言語。成鏗一笑,“舅父,你先去吧,我和二舅舅有話要說呢。”
安邦看著安邊,見他揮手,如釋重負,退了出去。
安邊看著清瘦的成鏗站在屋中,已經不是一年多前的那個貪玩也貪學的稚氣少年了,如今氣定神閑的頗有王者氣象,臉上的疤痕居然給他平添了一些威嚴和煞氣。經曆了這麽大的變故,傷痛,折磨,居然一個人活了下來,輾轉回到越州,麵上卻絲毫不帶苦楚哀怨憤恨。見他坦然地看著自己,嘴角略帶微笑,安邊頓覺剛才言語欠妥,方行了臣子之禮。
成鏗也行了晚輩之禮,兩人入座。
安邊沉聲道,“我安家自祖上幾代忠臣,為大成國東征西討才有了今天,成功他乳臭未幹,登基沒幾天就搞些莫須有的罪名除掉老臣,讓人如何不寒心?那張佑有何德能,仗著新君就想呼風喚雨,把持朝政?我安家有今天不是因為皇後,是因為安家才有皇後,”說到這兒,突然記起他是皇後嫡子,自己的親外甥,趕忙打住,看了一眼成鏗。
成鏗靜靜的聽著他抱怨,心想成功和張蒙一手謀劃此事,目的明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且先不說是一朝君子一朝臣,成功還不算太狠,沒有滅了安家滿門,終究還是羽翼尚未豐滿,成瑞和舊朝的勢力仍舊強大,而且還要顧及淑妃和成就。成鏗心中迷茫,以成功張蒙的謀略,當不會如此簡單粗暴的擠掉安境,而留下安邊,仍把握一方重兵,難道他們真的被張佑控製住了?成功張蒙穩住陣腳後,不應該允許現在的狀況繼續下去,如果張蒙想動手的話,他不會等太久。
安邊嘮叨了一番,才轉身問成鏗,“殿下此番冒險來常州,定是和老臣有事相商?”
成鏗點點頭,“大舅舅的事,雖然是皇帝所做欠妥,背後確實是張佑父子的野心呢。”
安邊一拍案幾,“我就知道,張佑他想怎樣?”
成鏗道,“張佑一介武夫,不足掛齒,如果沒有張蒙的權謀,量他也無今日。”
安邊加一句,“也不能小覷了平宜公主。”
成鏗不以為然,“再怎樣,公主姑姑也不會叛逆。”
安邊沉吟道,“叛逆?難道他張家父子竟有篡位野心!”
成鏗搖頭,“張佑不敢,張蒙會。二舅舅想,為何他瞞著眾人收留了成豫,答應為他爭奪皇位。”
“成豫?豫王?他還活著?”安邊眯著眼,看著成鏗。
“是的,是豫王,若不是我遇到他,還不知道皇帝合謀張蒙給大舅舅設下的圈套。”成鏗原原本本講給安邊。“張蒙罹病多年,料他自己時日不多,我猜想他不會等太久,分嶺後,皇帝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我想最大可能張蒙會迫成功讓位,要麽禪位給年幼的至乾,張家就是真正把持了朝政。”
安邊撚著胡子不語。
“我今日此來,就是想和舅舅商量,”成鏗一一扳起手指,“最重要的是,無論如何,二舅舅要守住大成這江東十四州。目前形勢看,越州守軍,越西十州郡府和衛州七郡應該在太上皇掌控下,還有一批朝臣前來越州輔佐,漸成一方勢力,我願從中斡旋,你們雙方結成同盟,避免三方鼎力的形勢出現,從而削弱大成國國勢。然後,”
成鏗頓了頓,抬眼看著安邊,“然後,一旦張蒙篡位,二舅舅當立起勤王之兵,趁他立足不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江北進,除逆保皇。”
安邊仍就撚著胡子不語。
成鏗見他不置可否,便住了口,環顧廳堂上懸掛的三代皇帝的禦筆金匾,餘光看見安邊也隨著他的目光從這些匾上掃過,便問他,“安家世代忠良,國難當頭,二舅舅自然不會做壁上觀,對吧?”
安邊聽他提結盟,便問,“殿下此番來,可是太上皇的意思?”
成鏗搖頭,“我尚未見過父皇。社稷為重,太上皇應不會有異議。”
安邊雙目一炯,又把成鏗上下看遍,“那麽殿下呢?”手指畫了個圈,“殿下在這裏得到什麽?”
成鏗毫不猶豫,“我隻要大成國不四分五裂,不亡國。”
安邊點點頭,“不錯。”
成鏗盯住安邊,懇切地說,“二舅舅,張蒙設計削去大舅舅在京中官職, 還不是忌憚安家勢力。縱觀朝局形勢,一旦張蒙起兵,二舅舅的常州必首當其衝,目前除我和張蒙之外,尚無人察覺他的陰謀,我既然知道,如何不給二舅舅提個醒,也早做防備。”
“好孩子,”安邊雙手一拍,“做舅舅的明白你的意思,天晚了,你們一路走得也累了。咱們先吃飯,我叫孩子們過來,逸兒常提起你呢。”
果然,安逸見了成鏗,驚喜之餘,不免傷心落淚。成鏗見他走路仍是一瘸一拐的,讓他安心養傷。安然安揚也是歡喜異常,幾個人圍著成鏗問候。
安邊看著幾個年輕人一起,成鏗雖小著十來歲,但氣度非凡,與眾不同,舉手投足都帶著王者風範,安邊心裏突然有個想法。
晚飯後,安邊請成鏗入內室繼續密談。“殿下早先提出的三點,老臣都同意,不過有個條件。”
成鏗一揚眉,“二舅舅什麽條件請講。”
安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成鏗的雙眼,“殿下是個聰明人,朝局如何殿下是一清二楚,先不說地方各州府,連多半在京的老臣們都多有怨言,大成需要的是個明君。”
成鏗點點頭,暗中同意安邊說的不錯。
安邊頓了頓,“老臣的條件是殿下自己在常州稱帝!”
成鏗倒不奇怪安邊提出此議,安家在成功那裏失勢後,選擇擁護成鏗為君主是以攻為守之措。
安邊見他榮辱不驚的樣子,心中更加認定非他不可。“臣安邊可以肯定的說,朝廷上下會有一半擁護殿下,老臣第一個!”
成鏗低頭沉思片刻,“二舅舅以為,勤王除逆和帝位之爭,哪個更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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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