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太妃坐在碧柳榭清漪亭裏,望著湖中閃爍的水光,眼中滴下淚珠。
成就在旁勸道,“母親為何一早就傷心落淚?那邊鹿囿桃花開的正盛,要不去賞花散散心?”
一聽鹿囿兩字,淑妃更是禁不住啼哭起來。
成就忙躬身道,“兒臣說錯了,母親見諒!”
淑妃挽住成就,“鹿囿可是鏗兒騎馬狩獵的地方?”淑妃抬手沿著湖邊一處處樓台指過去,“那裏是寢宮退思塢,讀書的凸月樓,嬉戲的漪園,目及之處,俱是鏗兒舊居,物在人亡,叫我如何不傷悲。”
成就沉了臉,“老十行樂無度,不知自珍,父皇責罰而仍不知改悔,才會染上傷寒而逝,如今惹得母親悲痛如此,更是不孝!”
淑妃點著成就,“我兒何有此一說?他人不知因由,你不為鏗兒爭辯,卻還詆毀他?”
成就被母親責怪,漲紅了臉,“母親不知,他鼓舌如簧,哄得母親高興而已,父皇何等英明,才容不得老十蒙混,更不用說皇帝對他的一番苦心。”
淑妃看著兒子,隻好暗中歎氣,擦著淚水,“可惜鏗兒和績兒兩個好孩子。”
成就嘟囔了一句,“叛逆不忠,好在哪裏?”
淑妃氣得噎住,不禁捂了心口,成就慌忙扶住,“母親!”
淑妃推開他,“叫桂芷過來。”
成就哪敢離開,“母親?”
淑妃扭開臉,“去。”
成就不敢再執拗,答應道,“是,母親,我親去陪公主一起過來。”
成就起身,吩咐備馬,一路小跑出了留春苑。
淑太妃拖著病體被成功趕出了邘都皇城,長途跋涉到達越州,一路多虧桂芷陪伴照應,成就在城外遠遠迎接。淑太妃見一兒一女左右環繞,心情略微好轉。
鏗王府童總管早將碧柳榭打掃幹淨,用做淑妃寢宮。待進得苑中,睹物思人,難免日日啼哭,以淚洗麵。
桂芷生性豁達,又是淑妃親生,時常來鏗王府陪伴母親,聊天勸慰。近日孕體沉重,淑妃也心疼女兒,命她家裏歇息,不必過來侍候。現在被兒子氣不過,便想要桂芷過來。
桂芷公主和駙馬鄭拓的宅子離著行宮不遠,成就打馬急奔,半個時辰便到了。鄭拓迎進府中,行禮坐下,成就便說來接妹妹。
鄭拓見成就急匆匆的樣子,忙問行宮裏出了什麽事?太上皇平安?
桂芷聽見成就來了,帶著三個幼兒敏偲,敏倜和敏儷來見舅舅。
敏偲向成就行禮,剛剛會走路的敏倜學著哥哥的樣子,歪歪斜斜地向成就施禮,敏儷還小,乳娘抱著。
成就笑嘻嘻地拉起兩個小外甥,“我們去見太妃娘娘去嘍。”
桂芷詢問母親安好,才知道是成就胡言亂語惹起來的,也勾起對兄弟成績和成鏗的痛惜,嗔道,“哥哥還是這般不知好歹。”不覺紅了眼圈。
成就見妹妹和母親一般,心裏再不喜,也不敢唐突,瞥了一眼鄭拓,這個駙馬是父皇最寵愛的臣子,曾官至大塚宰,成就十分敬畏,看鄭拓板著麵孔,心中忐忑,舔著個臉對桂芷道,“好好的一早去侍奉母親,哪知一言不妥,竟惹得娘娘傷心,好妹妹,你再這樣,更讓我無地自容了。”
桂芷也看了鄭拓一眼,“哥哥在越州的身份不比在邘都,莫再魯莽行事了。”
成就一口答應,以後再也不敢了。
鄭拓見馬車齊備,吩咐侍女攙扶桂芷公主上了車,安置了乳娘和孩子們,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車隊出了府門。
時值春月,枝葉新發,柳色如煙,花光似錦,路上時有三三兩兩結伴出城踏春的男女,穿得花團錦簇,又有女嬋童子,提著食籃,挑著酒甕,牽驢的,打馬的,呼朋喚友,一番熱鬧景象。
鄭拓和成就騎著馬,一左一右護送著桂芷的車輛穿過越州城,漸漸行人稀少,快到行宮了,一行車馬被攔住。
守衛行宮的張家軍驍騎將軍苗信在十幾步遠的地方下馬,健步過來,躬身施禮,“就王殿下,鄭公。”
成就鄭拓還禮,“苗將軍。”
成就張口問道,“苗將軍為何攔下公主車隊?”
苗信道,“臣下秉公行事,進入王府車輛一律盤查,以防夾帶。”
成就怒道,“放肆!你敢攔我!”
苗將軍垂下眼,“殿下,臣奉旨守護太上皇帝平安,不敢疏忽懈怠。”
成就哼了一聲。
鄭拓道,“就王殿下和公主時常進出,苗將軍也識得鄭府車輛,今日刁難卻是為何?”
苗將軍陪笑道,“刁難不敢。此乃末將職守,鄭公海涵。”
鄭拓點點頭,“公主奉娘娘宣召入宮,我的家眷隨行,哪來什麽夾帶,苗將軍放心吧。”說著朝苗信身後望去。
成就順著目光,看到兩名將官下馬,並肩走來,認出右邊的是禦前侍衛虎士彭定康,左邊的是越州軍鏢騎校尉曹烈。
彭定康是跟隨成瑞幾十年的侍衛,這次從分嶺經晏城南下,就是由彭將軍領著五十禁軍保衛,成就看見他鬆了口氣,也不再理會苗信,一提韁繩,朝前就走,苗信隻得閃開。
曹烈向鄭拓拱手行禮,“鄭公。”
鄭拓點點頭。
苗信見越州軍和禁軍出麵,暗中樂得他們接手,躬身放行。
鄭拓還禮,謝了苗將軍忠於職守,和曹烈押後,成就彭定康在前麵,一行方才繼續朝行宮正門方向行進。
鄭拓見離得苗信遠了,向曹烈道,“謝曹將軍前來接應。”
曹烈道,“若不是鄭公安排,屠公,羅公也會被張家軍攔在門外。”
鄭拓一揚眉,“屠侍郎已經到了?”
曹烈笑道,“難得太上皇帝興致這麽高,苑中飲酒賞春, 誰敢不來捧場。”
鄭拓點頭也笑道,“苗將軍要是像你一樣識時務就好了。”
曹烈嘿嘿一笑,“是,是,他總拿著聖旨壓我一頭,他也不想想,他是在越州的地盤上!”
鄭拓點點頭,抿嘴不語。
一時車馬進了府門,曹校尉勒住馬韁,越州軍負責保衛行宮外圍,如今淑太妃等嬪妃都在苑中,越州軍兵將更不得入內。
鄭拓則在睿乾殿前下馬,有馬弁過來牽走,成就還想送妹妹到碧柳榭,騎在馬上不動。
桂芷掀開車簾,“哥哥,父皇今日賜宴賞春,你不去嗎?”
成就麵露怯色,“你也聽到了,屠侍郎,羅奉祀,鄭塚宰,我,”
桂芷柔聲道,“哥哥,別忘了父皇對你的期望,放心,你隻跟著駙馬便是。”
成就扭頭見鄭拓也看著他,隻好不情願地下了馬。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道德經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