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的人格魅力

認識胡耀邦同誌是1979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此後，我經常采訪他，曾四次采訪他出國訪問。先後到過日本、澳大利亞、新西蘭、西薩摩亞、巴布亞新幾內亞、斐濟和朝鮮。

1989年，他去世以後，我又采訪了胡耀邦同誌的追悼會。1989年4月15日，我一直把他的遺體送到八寶山。在火化爐旁見到的最後一麵是還在冒著熱氣的骨灰。在我采寫的最後一篇報道中，與主管部門一起研究了他的骨灰埋在江西共青城的青山綠林中。

10年的交道，10年的感情，我感到胡耀邦是我最崇拜的人，最廉潔的人，最勤奮的人，對黨和人民的事業最兢兢業業的人。

下麵，我把沒有見諸報端的有關胡耀邦的言論和故事如實記錄下來，以示永遠的懷念。

關心宣傳工作

1979年3月27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召開幹部會。會上傳達了胡耀邦同誌向宣傳部門傳達的中央政治局開了三個半天會，討論工業和“四化”建設的精神。他對宣傳部門提出了要求。胡耀邦說，“四化”怎麽搞要拿出個決議。按華主席的話“怎麽樣更穩步地前進”。他指出，下一步研究調整問題。有關調整的言論，不要匆匆發表。胡績偉同誌（人民日報總編輯）說：社論《在調整中前進》是經過先念同誌批準的。胡耀邦說：關於“四化”要再一次研究，有些問題要搞清楚。這次中央會議100多人，一個省來一個。鄧小平同誌1979年3月28日要在務虛會上講話。講話稿整理出來後發給大家。鄧要講什麽，我不清楚。今天，小平同誌又打電話給我。他提出一條：三中全會以來，他有個感覺，好像是思想工作沒有趕上去，今天隻提個提綱。鄧小平講理論工作、思想工作要研究新問題，解決新問題，強調安定團結，要向前看。我看這一段思想工作還不錯，人家抓回城風，我們抓支邊風。

中越自衛反擊戰的正義性宣傳不夠。《理論動態》上寫了一篇馬列主義正義戰爭的評論。我的意見可以公開發表。《人民日報》上不方便的話，可在《解放軍報》上發表。正義戰爭可以打擊敵人的毒焰，洗刷汙濁。請曾濤同誌（新華社社長）看看，補上對反擊戰宣傳的不足。工人日報來了沒有？寫了一篇解決曆史問題要向前看的文章，比較好。北京日報寫了《人權是資產階級的口號》。這有了自己的輿論，提的不錯，但是沒有說透，隻講了人權的來源，沒有講人權的實質，下麵這個問題沒有說清楚。卡特（美國總統）就沒敢同鄧小平談人權問題嘛。我們馬克思主義的觀點可以提出問題來。黨內思想情況要了解。這樣才能不斷解釋、教育。當然，這樣的教育不要打棍子。

我腦子裏有這些問題，一是解放思想，不要僵化、半僵化，要提到思想上來。什麽叫解放思想，什麽叫半僵化？還是從理論上去寫；二是向前看。向後看是為了向前看。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務實是認識世界、認識曆史，澄清曆史問題是為了朝前看。我們革新者是認識世界的人。人的思想容易朝後看，思想朝前看能寫出很好的論文來。

最近，中組部到上海調查，反映中層幹部對中央布置的工作有意見：落實政策問題、文化大革命中的問題、“四清”中的問題、“右派”摘帽的問題。搞得下麵幹部的精力都用在了這方麵。為了清除不利因素，搞四化，搞得越快越有利，其中包括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思想不忙不行，要向大家講清這個道理。

落實政策中有三個問題：一、為什麽要催著落實政策，有什麽意義？二是落實政策的規格與標準要經得起檢驗；三是被落實政策的人要爭氣，不要提過高要求。要寫這麽個東西。現在有3500萬人以上要落實政策，明年搞好。搞具體工作的感到任務壓得太重；四是在我們黨內要分清錯誤、缺點和路線三種界限。工作當中經常分不清。我這個人不懂外語，工作粗是缺點。錯誤有兩種：一種是不可避免的；一種是違法的，把白的說成黑的，造人家的謠。有人說我們黨從1958、1959年以來，一直犯左的錯誤路線。這句話經不起推敲。20年都錯了？如果說，有錯誤是可以的，也有一些左的東西。20年都錯？如外事工作就是對的。那樣就缺乏分析，站不住腳，沒有分析以前就不要去講。在我們的生活中就經常碰到這個問題。

我們要教育黨員起模範作用，要講黨性。我們黨有3800萬黨員。這是先鋒隊，應吃苦在先，享樂在後。現在當官的，首先是黨員，而不是民主人士。有的人要官、要地位、要特權，工作上馬馬虎虎，可是享受卻首先爭搶，這叫什麽模範？共產黨員很大的作用是模範作用，這是起領導和核心作用的決定因素和主要條件。有的人太不像話了。要學習周總理，要教育幾千萬黨員。模範作用就是黨員的先進性，不管是科技戰線或學校，黨內風氣搞好了，社會風氣就會搞好。我們黨不取消個人利益。我們黨反對個人主義，反對把個人利益置於集體、民族、國家利益之上。這是腐蝕劑，是害群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隨時都要把自己放在民族、“四化”利益之下，特別是黨員。

黨組織、領導機關怎麽樣向群眾做思想工作，要寫文章。“四人幫”時搞大批判運動，批人就是思想工作。什麽叫思想工作？本來我們的軍隊是會做思想工作的，現在也不會了。中下級幹部要與群眾談心。中央領導每月要做一次報告。3月，小平做，4月，先念做，講怎麽樣搞“四化”。中央帶頭，否則，就要靠發通知吃飯。我們不講謠言就會起來。

昨天李副總理（李先念）講，對大寨不要批評了，報紙也不要批評了。犯錯誤的改了就好。3月28日，小平可能要講社會風氣問題。喇叭褲第一不要提倡；第二不要在報紙上批。我們要宣傳的東西很多。

這時，朱穆之同誌念了先念寫的條子：“今天政治局會議上有人提到不再批大寨為宜，有缺點。我覺得有道理；另一方麵大寨確實有成績，起了作用。小平同誌也談了這個問題，批得多了，也傷了大寨人的感情。我不知道刊登了些什麽，我相信新華社會注意這個問題。”

台灣回歸祖國不抗拒

1981年8月29日，胡耀邦會見西班牙共產黨總書記卡裏略。他們主要談的是中國共產黨與兄弟黨的關係問題。報紙已經發表過，不再重複。

結束時，胡耀邦對卡裏略說：“卡特問我：‘你有訪問美國、法國的計劃沒有？’我說：‘沒有想過。’卡特問：‘誰管與台灣通信息？’我說：‘全國人民管，中央政治局管。周總理去世前說，他沒有看到台灣回歸祖國是他的最大的遺憾！’”

胡耀邦說：“要使台灣回歸祖國的意誌抗拒不了，終有一天，采取有效辦法使台灣回歸祖國。中國人民生存能力強。100多年來中華民族遭受災難，任何一次災難，人民都不服輸，這就叫生存能力。”

讓外賓看好的也看壞的

1981年10月20日，胡耀邦會見朝中友好代表團。他介紹中國情況時說：粉碎“四人幫”快5年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也三年了。這三年確實有進步。三年來進步比較快，但不理想。你們這次來可能隻看到了好的一麵。回去一講可能上當。毛主席經常教導我們一條原則，接待外國朋友要很忠實地介紹情況，要讓國外朋友既看到好的進步的地方，又要看落後的地方；既講工作上的優點，又講工作上的缺點和錯誤；既講正確的好的經驗，又講錯誤的教訓。這一點，我們還沒有做到。我們還要不斷教育各級黨、幹部在接待外國黨、外國朋友時要重視這一條。參觀者用自己的眼去判斷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

設國家主席

1982年2月24日，胡耀邦會見羅馬尼亞政府副總理布爾蒂卡時，透露用兩年半到三年時間在全國上上下下完成機構改革，要精簡部門。國務院有98個部門，要合到55個左右。解決幹部的老化問題。建國前參加工作的老幹部有250萬。建國32年了，年輕幹部還是有的。三月將開全國人大。要討論兩個問題：一是討論修改《憲法》；一是全國要求恢複設國家主席，要討論；其次，會議通過第六個五年計劃。

離開民心就要碰釘子

1982年3月21日，胡耀邦會見第7次回到中國的李政道博士。胡耀邦說：“抗日戰爭勝利後的頭兩年，中國有個命運問題。毛主席在黨的七大會議上已經講了，現在美國也在猜測中國的命運，我們也在估量中國的命運，外國記者也在估量。有些比較科學，有些是瞎猜的。中國往哪裏去？經濟要搞四個現代化。全國要講統一，包括台灣，包括到期的香港、澳門。中國的領土必須統一。中國不要別人的一寸土地。這個潮流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蔣介石為什麽失敗？他違反大多數人民的意誌、中國人心。你說沒經驗，有！誰要離開人心就要碰釘子。文化大革命連毛主席這個奇才都犯了錯誤。他脫離了人心。還是孫中山講的要合乎潮流，順乎人心，要懂得自然規律。中國的政治局麵，不管舞台上的這個人消失不消失，決定的是人心向背。這樣政治局麵一定會穩定。把人民搞富強，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文化大革命把中國搞窮了，搞‘四化’也是人心所向。穩定必勝。當然，時間會長一點。中國是團結的，中國是富強的，中國是統一的。”

李政道說：“大部分人都希望中國是團結的、富強的。”

胡耀邦說：“穩定的中國，富強的中國，統一的中國對世界人民有好處。”

李政道說：“祝你一切成功。”

胡耀邦說：“隻能一步一步來。”

執政黨犯錯誤危害大

1982年12月31日，胡耀邦會見法國馬列共代表團。胡耀邦重申了中國共產黨堅持獨立自主、完全平等、相互尊重、互不幹涉內政的原則。他說：“對你們的事情，我們不了解。你們的綱領應怎麽製定，你們的黨建立什麽準則，我們都沒有發言權。我們隻希望你們的進步事業不斷向前發展。”

胡耀邦說：我們黨犯過幾次錯誤。文化大革命整整搞了十年。一個政黨，一個人不犯錯誤發展不起來。馬列主義經典中說，要從錯誤中學習、汲取教訓。這才是更重要的學習。我們現在糾正錯誤的階段已經過去了。我相信，我們會變得聰明一點。我們執政黨犯了錯誤，比你們的危險性大多了。旁觀者清，歡迎你們常來看看，向我們誠心誠意提出同誌式的建議。

培養人才必須走在事業發展前麵

1983年3月17日，胡耀邦同誌與機構改革指導小組一起研究了調整省市領導班子中的問題。他說：“要放手大膽地吸收一批德才兼備、年富力強、有科學文化知識、敢於創新的同誌。把這些同誌調到各級領導班子中來。”

當時，中央對省市領導班子的年齡結構、文化程度和專業水平的要求作了進一步明確。

年齡結構，省市自治區一級領導班子一二三把手，至少有一個為55歲左右的。在常委中要55歲以下的。調整以前，省市區一把手60%都超過了65歲。在常委中，55歲以下的占14%。

在智力結構上，全國2118萬幹部，高中文化程度的1278萬人，占61%。大學文化程度的420萬人，占20%，初中以下的占30%。

會議的主要精神是：經濟要發展，教育要先行，培養人才的工作必須走在事業發展的前麵。

我們沒有稱過老子黨

1983年5月，中國共產黨與比利時共產黨正式恢複兩黨關係。5月26日，胡耀邦會見比利時共產黨主席範蓋特時說：不管大國小國，大黨小黨，各有所長，各有所短。我們黨內生活上有嚴重的失誤。幾年來，我們開了多少會來解決這個問題。對外關係方麵也有一些錯誤。但我們一是沒有出兵侵略別國土地。社會主義的中國永遠不要占領別人的一寸土地。作為我們的綱領、國策定下來，保證不會犯；第二條，我們沒有稱過老子黨。可能在某些時候有這方麵的缺點。我們要防止做老子黨、指揮棒，把自己的意見強加於人。如果我們有這方麵的缺點，今後注意。我們對別國黨的政策不作任何評論。20世紀60年代，我們作過評論，後來總結了教訓，把嘴巴封起來，不講了。不管哪個黨特別是要侵略別國土地，我們要講，要鬥爭。蘇聯侵略阿富汗，越南侵略柬埔寨，他們什麽時候不撤軍，我們就鬥爭到底。

在日本使館大食堂就餐

1983年11月23日晚上，胡耀邦在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接見了日本大使館人員和留學生，然後在使館的地下室食堂用餐。按過去的做法，中央首長由大使、參讚陪同在小屋中便宴，隨行人員另行招待。記者的飯則由自己去解決。但這一次一反常態。胡耀邦要求同大使以下的全體館員和所有的隨行人員一起在大食堂吃便飯。宋之光大使在吃飯時說：這是他在國外工作了幾十年第一次遇到的場麵。這件事使我更加了解了胡耀邦同誌。

胡耀邦的坦誠

1984年11月24日，胡耀邦同中曾根首相會談時說：“我注意到，日本新聞界對我有兩點評論，第一是坦率；第二是對中日關係不熟悉，不如周總理、郭沫若、廖承誌那麽熟悉日本。我將發揚我的坦率精神求友求知，肯定會給訪問的日程增添生動活潑的氣氛，出現感人的情景。”

不過，日本人民對胡耀邦在電視上抽煙的鏡頭十分反感。

此後，胡耀邦對他的訪問日程一而再再而三的改變。

比如他以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身份在日本國會發表講話，闡明中國的內外政策，這在兩千年的中日關係史上是破天荒的；作為中國領導人第一次訪問北海道，支持日本人民收複北方領土的鬥爭；用15分鍾的時間第一次訪問長崎和平公園，向原子彈死難者致意，同時表明中國在核武器問題上的正確主張。他說：“我希望今後的世界像今天的天那麽藍。”

11月28日，記者遇到了一次很好的采訪機會。這天上午，胡耀邦總書記一行按計劃參觀了大板城博覽會場中的中國秦代“兵馬俑館”和“愉快的電子館”。兩個館隻安排參觀40分鍾。由當地主人和館長陪同客人在館內走一圈。可是，一走進電子館，在160英寸的電視投影幕上出現了東京青年集會討論21世紀中日關係的現場實況，投影幕前坐著5位關西青年代表正在同東京青年對話。兩個現場都能看到對方的情景。這是兩地的電視會議。當時我國還沒有這種形式。當胡耀邦走到5位青年麵前時，投影上立即映出了日中友協副理事長西園寺一晃的麵孔。西園寺一晃的父親西園寺公一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與毛澤東、周恩來非常熟悉，20世紀60年代，我也多次采訪他。在現場，西園寺一晃說：“感謝您在26日給日本青年作了很好的講演。那個講演鼓舞了許多日本青年。”胡耀邦說：“我相信，中日兩國青年團結起來，經過雙方努力，友好關係會順利推向前進。”

這是一個沒有列入日程表上的重要活動，也是中國客人事先毫無所知的節目。然而，正是在這種意外情況下，胡耀邦發表了幾次綱領性的一句話。當西園寺一晃說“我們一定拿出更大的幹勁，進行努力”時，胡耀邦接著說：“希望中日兩國青年共同努力，為開創中日友好的新世紀邁步向前。”也就是胡耀邦的這句話，以後，中國日本都成立了21世紀中日友好委員會。這在中日關係史上是一次新的開創。中方首席委員是共青團中央書記王兆國，日方首席委員是石川忠雄。1986年9月13日，胡耀邦會見了日方代表團。

68歲的胡耀邦，有長期從事青年工作的經曆，愛接近群眾的性格，還有每日保證行走萬步的健康狀況。他富有青年人的銳氣，旺盛的精力和活潑的氣質。在日本的7天訪問了8個城市。每天都有五六項日程。

11月26日，上午，胡耀邦在青年集會上發表演講，下午15點零5分出席記者招待會，16點記者招待會結束，然後前往東京的羽田機場，16點40分，飛往北海道。這些活動我都要到場。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隻派我一個記者，簡直把我忙得團團轉。我不僅要到現場錄音采訪，還要及時把稿件發回國內。7天7夜，我幾乎沒有吃飯，沒有睡覺。

更加難忘的是11月29日，在日本神戶兵庫縣。宴會結束，胡耀邦一行也回飯店了。我已經把錄音設備“刀槍入庫”，準備躲到飯店一層的走廊上休息一會兒，突然聽禮賓司的人喊：“快，快上電梯，記者到飯店的最高一層去。”到那兒以後才知道，胡耀邦在進飯店時看到門口站著許多日本青年在歡迎他，並且唱著胡耀邦在青年集會上引用的《青年之歌》。當場，胡耀邦就讓這些青年到20層與他見麵。所以，日本人坐好後，我們這些隨行的記者才到場。日本青年問了許多問題，包括中國實行計劃生育的問題。胡耀邦一一作了回答。會場上不時傳來愉快的笑聲。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因節目長短問題，沒有多用。《中國青年報》記者張飆釣著“一條大魚”，做了詳細報道。

在日本的華僑有5萬人。1983年11月25日，胡耀邦在日本會見了東京華僑總會會長陳琨旺、橫檳華僑代表馬偉鴻、長崎華僑總會會長俞雲登、名譽會長甘文芳、東京華僑婦女會會長周冬梅等130多人。

我沒有錢

這次會見很受華僑的歡迎。胡耀邦講話坦誠、親切，顯示了共產黨對國外華僑的關心。當時因篇幅問題沒有把胡耀邦的講話全部報道出去。

在我的筆記本中記下了這次會見的情況，表現出耀邦的高貴品德。。

胡耀邦對朋友們說：華僑朋友很想來見見我們，我們更想看看各位。華僑非常關心祖國，熱愛祖國。國家也非常關心你們，愛護你們。在日本華僑有5萬多人，絕大多數都熱愛祖國。對這一點我表示非常滿意，幾乎所有的華僑都希望祖國富強起來，強大起來，以便在世界上的形象站得更高。多少年來我們自己犯了錯誤。我們臉上也不光彩，你們也不光彩，但我們向你們保證，幾年來，我們國家一年比一年好。明年是新中國成立35周年國慶。全國人大、黨中央決定逢五、逢十搞國慶紀念會。歡迎你們各位回去看看。幾乎所有的華僑有愛國熱心，很想把腰包的錢給家鄉。有些華僑沒有錢，有人也讓人家掏腰包。

胡耀邦指著自己的口袋說：你們腰包鼓時再給祖國一點力量，我們表示歡迎。有不少居住在這裏的台灣僑胞表現不好。他們不了解國家情況，聽到這樣那樣的傳聞，講過這樣那樣的壞話，這也沒關係。我們是犯過錯誤的，不要用鬥爭的辦法整人，說你是賣國賊。要耐心講道理，缺點是缺點，優點是優點，進步是進步。講公道話，一定要實事求是，要善於團結進步的僑胞。你們要團結團結再團結。

胡耀邦說：你們是居住在日本的僑胞。我們對日本的國策，現在同日本的關係比較好。我們還要謀求中日兩國關係長期友好，一代一代的友好下去。你們要遵守日本的法律，模範地愛護中日友好關係。中日兩國能友好，戰爭就打不起來，亞洲的和平就有保證，也是世界和平的一支重要力量。我們要集中全力建設我們的國家，使它更富強、更強大。

胡耀邦最後說：今天我們見麵，非常對不起你們。他指指口袋說：我沒有錢。明年35周年再向各位僑胞送一個有紀念意義的小小禮物，大的送不了。敬祝各位身體健康，全家幸福。

有一位畫家激動地哭了。周冬梅說：胡耀邦是很偉大的人物，給人的感覺很親近，他很關心我們。華僑希望中國強大，希望祖國保護我們一輩子，都是中國人，不要把我們當成外國人。

跑一萬個算不了什麽

胡耀邦的機智幽默是人所共知的。1983年11月26日下午3點10分，胡耀邦在東京舉行記者招待會。他首先談了四點訪日印象。這些內容已經見過報，我不再重複。比較精彩的是他回答記者的問題。當時我們沒有報道，現在把他寫出來。《朝日新聞》問：中國有一個外交官在美國逃亡，不知是不是事實，這件事會不會影響中美關係？趙紫陽訪問美國。明年裏根訪問中國。會不會有變化？胡耀邦說：我不知道昨天是不是有人跑到美國。一個人跑到美國。這種事情可能會發生。中國人10多萬萬。跑1000個、10000個算不了什麽。我們的鄧小平與卡特總統講過，如果你們歡迎，我們起碼送給你1000萬。有些人要跑，也許是因為中國發生困難，經濟落後。你們有個電影《阿信》。有困難她不跑，靠幾十年的奮鬥。貴國的阿信比中國往外跑的人高明一萬倍。至於中美領導人互訪，這是一兩個月以前定的事情。中國的外交原則是在和平共處的基礎上發展，同世界所有國家友好。我們中國不會今天聯合你反對他，明天聯合他反對你。兩國互訪能不能成功，還要再看看。最近發生了一兩件不愉快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是美國參議院外委會通過了台灣前途的提案，要害就是統一中國需要得到台灣所有人的同意。我們跑了幾個飛行員。他會同意。這是幹涉中國內政的表現。有了正式抗議，還有口信，如果美國政府答應不好，訪問是否成行還要考慮考慮。希望中美關係即使不向前發展，也要保持現在這個狀態，最好比現在更好地向前發展。

7天的訪問結束了。1983年12月2日，吳學謙副總理兼外長舉行宴會，招待日本各界人士，感謝日本朝野對胡耀邦訪日的支持。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宴會。

吳學謙告訴大家一個秘密。開始時外交部想舉行一次小型的內部宴會。胡耀邦說，都參加。一般的宴會都安排在人民大會堂。這次宴會的地點、菜單、方式都是胡耀邦親自選定的。宴會就在中南海202室。那天，客廳特意擺上了胡耀邦訪日時，日本天皇送的花瓶和中曾根送的“永遠友好”的條幅。至於在宴會上是否講話的問題，也是戲劇性的。胡耀邦要講話。外交部說：這是以外長的名義請客，總書記去講話不合適，外交史上沒有這個先例。胡耀邦說：一個共產黨的總書記到日本國會去講演，也沒有先例。所以，胡耀邦在講話前把自己的想法如實地講了出來，並說，我是借吳外長的酒祝大家，都要喝啊！最後他還用日語說：“刀木，刀木。！”（意思是多多關照）”由於是即席講話，所以自然、幽默博得全場陣陣掌聲。我又做了一篇很好的現場報道。解放軍政治部宣傳部部長陸恂寫了評論文章。

不管他多一個朋友，或少一個朋友沒關係

20世紀70年代，美蘇兩霸猖狂。中國的政策是反美、反修。在選擇友好國家時，常常以他們親誰劃線。有些非洲國家為了要援助，就拚命向蘇聯靠攏。我國有些搞外事的同誌就對這些國家不滿意。我在采訪中多次聽到胡耀邦同誌說：“他向蘇聯多要點錢，就可以向中國少要一點，有什麽不好。”1985年3月11日，胡耀邦在會見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中央國際事業部第一副部長玄峻極以前，對工作人員說：“對蘇聯的事，我們不要計較，報上也不要登。美國總統布什告訴我們蘇聯的契爾連科去世，對別人的偏向性的意見根本不要關心。多年來，我們隻關心如何打開經濟聯係，不管他多一個朋友或者少一個朋友。”

不能喪失國格人格

1984年6月26日至6月29日，中日第二次民間會議在人民大會堂舉行。

開這樣會的背景情況是這樣的：1981年日本岡田春夫訪問中國，他向鄧小平、趙紫陽和廖承誌提出建議，要定期協商，要有一個渠道。民間會議與政府的交往相輔相成。這個建議得到中國方麵的積極響應。所以在198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10周年的10月7日在日本東京召開了第一次會議。當時組成了中方委員會和中方代表團。三個顧問是鄧穎超、王震、胡厥文。中方主任是廖承誌，副主任是王炳南、宦鄉。團長廖承誌有病，改為王震。這次會議開得很成功。第一次會議決定1983年在北京召開第二次會議。後來雙方協商推遲到1984年開。這成為中日民間交流的固定渠道，輪流在北京和東京開。

在籌備第二次會議期間，胡耀邦講了話。這是一次內部講話，從來沒有發表過。我根據記錄整理如下。

胡耀邦說：一不能說假話；二不能講套話。民間團體怎樣做外事工作？一、我國人民都要為基本國策努力奮鬥。馬克思主義的曆史唯物主義是一條原理。我們緊緊掌握這一條了嗎？離開曆史條件，純個人因素，純偶然的因素，純品質不好的因素，這個不是唯物主義。我們是開放政策，要有一個曆史的不可避免的階段，本世紀可能還講不完，要講雙相思，不要搞單相思。二、講信義。一是一，二是二。李主席同外賓談話，說話算數。要講信譽。三、講禮貌。可以談判。朋友之間都可以談，現在回過頭來看，吵架不高明，看怎麽吵，拍桌子，加帽子的辦法。你是什麽主義，什麽主義，不是高明的吵架辦法。四、講紀律。大的方針政策還要請示，小的問題不一定很嚴。大的問題抓得不緊不行。我第一次出國，土包子，翻譯給我規定了好多。我是左手，緊張了兩天。生活上要放開。尼克鬆來訪，走幾步握手，第一句話講什麽，要鬆綁。外事小腳放開，要麽犯大錯誤，要麽拘謹。外事部門應總結一下。怎麽做到行為美。國有國格，人有人格。不能喪失國格，不能喪失人格。品德美，要有點誌氣，高尚的品格。語言美。知識麵窄，要學習。同日本人談話語言美不了，語言美不了，思想交流不起來，友情就建立不起來。風度美，要有大國風度。20世紀50年代，都講周總理有風度。該做鬥爭的就鬥爭。不是采取王張江姚“四人幫”的辦法。請討論一下，搞好了作為提醒大家的東西。每年來幾百外賓。都是為了國際友好的大好機會。我們的工作要年年變。不要怕改革，不要怕進步。20世紀初我國是長袍馬褂，第二次革命是西服代替了中山裝。有一個老人說吃飯也要改革，不要怕變革。改革的思想是向上的思想，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這是馬克思經典著作裏都有的，適當刺激生產是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高工資高消費有什麽壞處？低工資低消費有什麽壞處。工資翻兩番，打擊經濟犯罪可減少一點。這麽多人爭著出國，出國可以做套衣服。領導應為工資低的人想想，替營業員、幹事想想，低工資不是個辦法。把工資改革與勞動效益結合，不然不得了。這些問題如果不大膽想想，用艱苦奮鬥來教育人，什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那我們國家就倒黴了，共產黨辦事要有群眾觀點。這是我們黨的基本觀點。我們的外事活動，靠大家總結經驗。要有分量的東西，講個道道出來，高一點，深一點，有說服力。

這時，已是上午11點。胡耀邦接著說，我上次去日本，一般請示報告沒有，稿子送常委審查。會談、開會的講稿最好能全文登。宦鄉的稿怎麽樣？不要長，短一點。

王震說：任何開展中日友好的和平工作，耀邦的講話是中日第二次民間會議的基本周到方針。

迎接人類第二個進程

1985年3月27日，胡耀邦會見80歲高齡的塞拉利昂總統史蒂文斯。

胡耀邦說：“我們對非洲各國懷有特殊的感情，因為我們的遭遇相似，命運相關。但經過多年的奮鬥，我們已經掌握了我們國家自己的命運。非洲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由原來的3個獨立國家，發展到現在的50多個。非洲已經基本掌握了自己的命運。這是本世紀人類進程的偉大事件，在曆史上應該大書特書的事件。”

他說：“我們要迎接第二個進程，使國家富強，人民富裕。根據我們的經驗，這第二個進程在某種意義上更艱巨。因為要解決國家富強，人民富裕會遇到兩方麵的困難。一是來自外國的困難，國際市場不好；第二來自內部的困難，經濟基礎脆弱。”

訪問南太平洋5個小國不要套話和空話

1985年4月13日，胡耀邦訪問澳大利亞、新西蘭、西薩摩亞、巴布亞新幾內亞、斐濟。詳細情況已在《小人物記大事》的第二章“南太平洋之行”中寫過。

這次出訪的基調是：增進了解，加強友誼，擴大合作，維護和平。

耀邦同誌要求工作人員要年輕，要懂外語。

1985年4月4日，胡耀邦在會見西德外賓時，我說：“耀邦同誌，你即將訪問澳新，對記者有什麽可講的？”他對我說：“我現在緊張得很，還沒準備好，沒什麽可講的。”

4月4日，外交部開會，要求新聞單位要反映耀邦同誌出訪的特點。第一、擴大政治影響。在柬埔寨問題上存在著分歧，我們要從正麵講形勢。中國記者不要刺激對方。要突出和平、友好，讓人家放心。共產黨的總書記是紅的，三個小島都怕反美反蘇，我們不要在那裏挑起矛盾。第二、要突出合作成功的項目，在澳大利亞買鐵沙礦也要宣傳。第三、要援助小國。第四、在活動方式上反對套話，反對官氣，報道寫得短小一些，語言上不要一套一套的，胡啟立的報道也要注意。

和平是動員群眾的旗幟

1985年5月23日，胡耀邦會見荷蘭共產黨代表團時承認中國比荷蘭落後。他說：“歐洲早就發展成為16世紀資本主義。你們已經是成熟的資本主義時，中國還處於非常落後的時期。中國人民開始創造的曆史新篇章還不到40年。”

胡耀邦說：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將近140多年了。已經經過了四代半人，我算第三代的末尾，基本上屬第四代。荷蘭共產黨是第五代，時間不算短了，經過了漫長的曆史時期。回頭看究竟情況怎麽樣？應當說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陣地。從形象上來說，幾十年來不怎麽好。這就是包括中共在內世界上不少共產黨有不少失誤。所以世界各國人民議論紛紛。給沒有執政的共產黨增加了很多困難。這是執政的共產黨和沒執政的共產黨都在開動腦筋思考的問題。爭論是非常激烈的，辦法是按中國的說法叫“百花齊放”。我們沒有講我們是百分之百的正確。許多共產黨都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別人是絕對不正確的。去年，蘇聯的阿爾希波夫，紫陽見了他，對他說：“你們認為你們的辦法好，我們認為我們的辦法好，現在誰也不要做結論，讓曆史去檢驗。”

胡耀邦說：現在世界上執政的和沒有執政的黨都在前進的道路上探索。這是個好的現象。兩個世界，一個叫資本主義，從1945年到1975年。他們有一個光輝的30年，會不會再有第二個30年，我們不要講死。另一個是共產主義世界，從1955年到1985年也是30年，探索了30年，誰探索的好，靠大家。共產主義悲觀的論點是沒有根據的。和平的是吸引群眾、動員群眾的旗幟。共產黨員要經常聯係群眾，不能脫離群眾。中國黨的十二大通過了四項原則，許多黨都讚成。我們不是憑空想出來的，是根據我們的成功的經驗，按曆史唯物主義的觀點。某一個國家的黨成功與失敗、演變與消失，不是以某一個人的意誌所決定的，是由一個國家的環境、條件氣候所決定的。不是哪一個人，哪一個組織，哪一個黨能決定得了的。不要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他們，不要有損於國與國之間的交往。

人台灣問題總要有鋒芒有棱角

1985年5月25日，胡耀邦會見美國《中報》董事長付朝樞。付是從美國回江西探親順道來北京的。胡耀邦同他談了兩個小時。

《中報》有5個版，在香港發行65000份。廖承誌在世時，一年中國給他360萬美元。1985年給他45萬美元。

付朝樞：在台灣住了30年。是第三次來北京。他請中共中央解釋一下關於台人治台的政策。

胡耀邦：台灣比香港條件更寬。我估計台灣並不是不了解我們的政策，主要是當權者還幻想用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第一，他疑惑我們的政策會不會改變；第二，他有幻想。蔣經國在世時，不可能。小蔣在思想上的頑固性與老蔣差不多，有世仇。

付朝樞：1981年，我的看法是經國在世時，不可能與你們談判。他要對得起他的先父。

胡耀邦：一點可能沒有，我也不那麽認為。比如陳獨秀抗戰勝利後，毛主席歡迎陳獨秀回延安。他想回來，就是不認錯。張國燾在香港生活不下去了，認個錯。關於台灣，小平也說99%談不成。我們也知道可能性極小極小，但我們還要與他們打交道。

付朝樞：1982年蔣經國病重，孫逸軒被通知退休，把過去集體接班的全打散了。蔣孝先很難得到人心。他的長像一看就不是中國人，俄國混血。孝武40歲左右，從小嬌生慣養。在大舞廳，拿著槍讓一個舞女跟他走。在法國的夜總會，當著幾百人的麵，他讓經理從桌子底下爬過去，不得人心。經國準備強行把權力移交給兒子。台灣人很難接受，會引起動亂。台灣一旦發生動亂，中共中央會不會采取措施？

胡耀邦：蔣經國對孝武是恨鐵不成鋼。他不成器，能扶持就扶持，不行就取而代之。但姿態高，心沒有完全死。如果蔣孝武確實不行，他隻好作罷。蔣經國不糊塗。他扶幾年。蔣經國去世，台灣很可能引起動亂，小動亂、中動亂、大動亂。要看我們當時的意願和當時的情況定，現在我們說不準。總之，台灣回歸祖國，實現大統一，這個決心我們是不動搖的。包括香港。蔣先生和其他元老，我們國家建這個功，立這個勞。我們還要靠黨的強大，人民一條心，把我們的工作做好，政治上團結，經濟上搞上去。

胡耀邦：我對陸鏗說，解放台灣20世紀90年代不可能。隻要我們的經濟上去，政治穩定。陸鏗說，台灣有40萬特務，平均45個人有一個特務。過去確實搞得不好，我們確實犯了錯誤，所以我們批了毛主席的階級鬥爭為綱。台灣問題決定於大陸的決策、美國的態度；決定於台灣當權者有沒有開明的人出來。台灣是美國的加工區，90%以上的原材料是大陸去的。

付朝樞：蔣介石生前吃陽澄湖大閘蟹，寧波的菜。蔣孝武買給他祖父吃。我1981年與廖公說過，統一大勢所趨，時間遲早而已，要把“四化”建成，人民生活提高。總書記高瞻遠矚一定會成功的。我認為等得太久了，1990年太久了。有幾種看法：一是90%的台灣人民有民族主義意識；若大陸打台灣，北京的力量不夠，台灣軍隊死人也要守護。我認為這樣的估計不對，台灣能不能打，我更清楚。台灣軍隊任何一次演習都沒有子彈。我與他們的廖初醒將軍、黃森將軍很熟，把武器都查過，95%的兵是台灣人。一旦有戰爭，台灣人家庭生活都不錯，聽到槍聲談不上抵抗。假如打起來，台灣軍隊不會反抗，沒有作戰的觀念。二是北京目前的力量。不要說真刀實槍打，就是陸海空在海峽演習，台灣一夜之間就會雞飛狗叫，就亂了。1983年有一個飛彈掉在台灣，台灣亂了。要打也不是沒力量。經國先生尾巴翹得太高。不要希望北京決策，不要拖得太久。權利交替關鍵時到發生動亂，為了台灣1800萬人的福利，不惜一切去平息動亂，用非和平方式向全世界宣布：我們維護台灣現行製度不變。如果我們認為1986、1987年是個關鍵時刻，宣布台灣維護現行製度不變。台灣為什麽疑慮是受恐怖分子的宣傳。我來以後一掃而空，鄭重向全世界宣布了縱然用非和平方式解放台灣，還是維護台灣的現行製度不變。懇切期望最高執行人，1986、1987年把這件事做了更好，1990年要做的話，將是另一種局麵，會更複雜。經國死後，是權力交替時刻。

胡耀邦：你估計經國過不了1986年或1987年？

付朝樞：我有權威消息。美國有一個醫生治病，建議眼睛不要開刀，他建議鋸腿。這兩條蔣經國都不辦。中國有一個中醫秘方，西醫不相信。西醫判斷蔣經國超不過5年。所以1986年和1987年是台灣權力交替的時刻，不要非到“四化”水到渠成。對外不講，對內要講各種方法。

胡耀邦：小平講關於台灣問題，一是我們現在沒有力量；二是到一定時期我們把它封鎖起來，我們的力量還是有的。不是說我們現在沒有力量，到一定時期把台灣封鎖起來，這不是威脅台灣，也不是給美國人聽的。

他說：中國的對越自衛反擊戰按原計劃我們預先就打算打40天。這一點，美國不理解，說我們傷亡過重。中央政治局會議上都說，不管什麽情況，隻打40天。小平說，我們再打10天，情況就又不一樣。現在不能憑空宣布，要找個機會。解決之前，就會同時宣布按原來的辦法。

付朝樞說：假若你真用非和平方式解決台灣，美國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胡耀邦：美國不幹。日本這幾年做工作。前年我考慮了一下，日本怕打仗。日本的有些人不希望台灣回來，又不希望我們突飛猛進。蘇聯在金蘭灣搞得很凶，支持柬埔寨。戈爾巴喬夫說，把經濟搞上去。總的經濟實力日本比我們強，美國也比我們強。

付朝樞說：我擔心他采取什麽方式，李承晚的方式，還是樸正熙的方式。美國想把台灣當成小孩子，抓抓癢，讓北京這個巨人不舒服。認為“共產黨”不舒適。美國不願意中國強大。假如真正那麽用武力解決台灣，美國的第七艦隊決不會出兵。在我與美國接觸中感到，美國說我是共產黨，我解釋說我不是共產黨。美國說，你在台灣30年，為什麽支持統一？我說，你不要給他武器，支持他統一，大得無法估量。

胡耀邦說：如虎添翼。我們不是老虎是和平鴿。

付朝樞說：1800萬人能答應蔣孝武接班？我問他們，你們為了美國的利益能答應嗎？

胡耀邦：父傳子，全世界都反對。他們搞民主、人權。

付朝樞：美國認為，蔣孝武接班，台灣要亂。

胡耀邦：美國人成事無心，辦事有餘。凡是牽扯到對中國有利的，他不幹。

付朝樞：既然英中可以把香港回歸的日子定下來，為什麽國共不能把台灣回歸的日子定下來？如1997年，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特區。應用釣餌。並不是馬上把旗幟去掉。1997年，香港、澳門、台灣普天同慶。

胡耀邦：談起來可以商量。

胡啟立：我們不能一廂情願。

胡耀邦：談起來，平等地談，兩黨對等談，不作為政府間談。他連談都拒絕了。我們再讓步，他又要翹尾巴了。我們隻放個口，有更優厚的條件。保持他的軍隊。葉劍英的九條。我們反複研究了，開始是八條，後來又加了一條。這不是他個人的意誌。是通過字斟句酌的，這是十屆三中全會以後重要的文件。老人家在世時，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現在都要字斟句酌，說了話是算數的。小平托撒切爾夫人給裏根捎個信。裏根說：“我們不幹預。”

付朝樞：1986年在福建閱兵。

胡耀邦：我們要壓縮軍隊，要騰出錢搞建設，逐步搞點現代化，即使國際上發生風浪，那時再考慮也不遲。經濟上搞好了，政治上同樣有力量。

他說：今年要開黨的代表會，人事上要作調整。中央委員會、中顧委、中紀委，中央政治局要進一些年輕的，退一點老人，不搞終身製。究竟變動多大，方針定了，還要由代表討論。黨代會兩年開一次，之間插一次代表大會。付朝樞為祖國統一奔跑，做了好事情，稱讚你。

胡耀邦：到11月，我70歲。

胡啟立：到明年，我56歲。

胡耀邦：我姓胡。他姓胡，毫無關係。他是48歲，勞動模範。第三梯隊的要40幾歲的人。50幾歲的人太多。隻有40幾歲才能當這個書記。

付朝樞：美籍華人陸鏗有三個觀點：一是反對中國收回香港；二是天安門有馬恩列斯像，是10億中國人的恥辱；三是共產黨打仗不會改變觀點。《明報》好多了。過去它轉向英國。《明報》的副刊罵共產黨。

胡耀邦：我們的大報，不但別人不看，自己也不看。我看總編輯也不看。

付朝樞：《大公報》要一字不漏地看，《世界時報》一定看，知己知彼。《世界時報》今天罵我們，明天我們就反擊。

胡耀邦：敵我友要分清，你自己辦報，自己不看，人家的輿論也不看，當什麽總編輯，當什麽記者？你們是真正辦報的。

付朝樞：海峽兩岸的報紙、社論我都看，你們應打正規仗。為什麽讓我們遊擊部隊打仗，為了香港白打盡了拳頭。

胡耀邦：你的貢獻我們會登記史冊。

付朝樞：我等不下了。我打筆仗。香港問題不能送到聯合國。我一向主張民族主義。我針對《世界日報》，今天罵我們一篇，我回罵三篇。他們說我刀筆刻薄。

胡耀邦：一個人總要有鋒芒，人總要有棱角。

不要低估卡斯特羅美蘇兩家不敢打仗

1985年5月，胡耀邦在接見委內瑞拉前總統佩雷斯前說：卡斯特羅這個人物在20世紀曆史上有記載，我們不要低估人家。報紙上有兩年沒有罵他們了。自己的問題注意一下。蒙博托的問題不要搞得太熱。

胡耀邦與佩雷斯談到中國的政策，胡耀邦說：按老框框，沒有出錯誤，按新辦法很可能出點亂子，但很可能是成功的。本世紀初，甘地搞了一個不合作運動，本世紀末又搞了一個合作運動。當時甘地先生倡導不合作運動，團結了世界幾大洲的被帝國主義所壓迫的人民起來同帝國主義作鬥爭。現在包括閣下在內提了一個合作運動，我看這個事業是有前途的。這個事業的成功要有幾十年的努力。我們支持這個運動，願意與閣下保持密切聯係。隻要我們能做到的，我們一定做。現在有一股內爭民主，外抗強權的潮流。要向更加好的方向進行。

佩雷斯介紹了拉美人民的鬥爭說：共同的感情和共同的問題把拉美人民和中國人民聯結在一起。

胡耀邦說：幫助越南，趕走美帝。我們死傷幾萬人。我們派了十幾萬人去防空、修路、保護橋梁。我們作出了犧牲。這些賬不算，隻要他撤走，我們可恢複關係。

佩雷斯：那麽多的經驗是偉大的，對我們有用。

胡耀邦：不一定，你們有你們的國情。

談到第三次世界大戰，胡耀邦說：美蘇兩家誰都不敢下決心打仗。全世界愛好和平的國家的決心不可忽視。全世界43億人，不要戰爭的占絕大多數。製止戰爭的力量是一支偉大的力量。這支力量一年比一年更大。我們對世界形勢有點擔心，但不那麽十分擔憂。我們總要抱樂觀主義態度。我們讚成造輿論。我們的話，他們又不聽。

向美國石油大王哈默學習

美國87歲的石油大王哈默是第一個與中國合資的外國人。

1985年6月30日，胡耀邦在會見哈默前說：我們要注意原材料的開發。沒有這個不能持久。我們搞七五規劃思想上要明確。第一是油，第二是煤，第三是有色金屬，第四是天然氣。這幾年我們搞旅遊，但頭腦要清醒，把重點放在原材料的開發上。我們的油很有希望，大慶有40億噸的儲備量。四川的氣投資30年不見效。外國人說，你們探井，沒有打到地底下。中國的地質分層次，有高的有低的。美國人說，四川有20萬平方公裏。他願意單獨經營。美國年產6000噸氣，蘇聯年產1.5億噸氣。日本生產新的品種。我們要動腦筋，鑽進去。不管做外交工作的，做軍事工作的也好，都要經常下去。出了一點差錯就驚慌失措，三峽散布悲觀情緒，好像我們要亡黨亡國了似的，氣候也要變，瞎說八道。

會見時，胡耀邦說：“你帶來了好消息。”

哈默說：我工作越辛苦，就越感到年輕。

胡耀邦：山西平朔的煤有7000平方公裏，是世界上最好的煤。

哈默：世界上都需要中國的煤。石油越來越稀少了。中國與外國人做生意要有條件。賣給你東西時，不要馬上說“要！”平朔煤礦分兩三個階段進行。中美雙方不僅合作經營煤礦，還要合資天然氣。

胡耀邦：你選擇了四個現代化最需要的資源。外國朋友說，中國是個資源大國，有石油、天然氣、煤、有色金屬。原材料的價值比投資服務行業更大。

孟加拉總統：援幫助不在多少，在感情

根據孟加拉國發展民族經濟的需要，中國同意為孟加拉國第三個五年計劃向孟加拉提供一筆援助，主要用於布裏剛戈河公路橋項目和雙方商定的中、小型項目。

1985年7月5日，胡耀邦在會見孟加拉總統艾爾沙德主席時，首先說：昨天我看了閣下寫的詩。

艾爾沙德感謝中國對孟加拉國的援助。

胡耀邦說：幫助很小。

艾爾沙德說：我一直在想，給援助，不在多少，主要是感情。你們對我們的感情很深。

胡耀邦說：我經常同孟加拉人講，你們交了窮朋友。中國的力量有限，但心是誠的。我們對你們的支援是很小的。兩三年後，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我們會更多的盡些義務。可以幫你們辦一些小型的輪胎廠、小五金廠，用這種方式再為你們做點貢獻。我們派一個考察團去考察一下。兩國所走過的道路相近，農民占了大多數。農民80%以上是窮困的。農民好起來，國家肯定安全。

艾爾沙德說：進行土地改革。

胡耀邦說：聽說你們的政黨很多，吵架，不幫窮苦人民辦事。

艾爾沙德說：有90個黨。所有愛國政黨都要幫窮苦農民辦好事。愛國政黨不幫助農民生產糧食，隻生產空氣。這個不行。

胡耀邦說：我們在外交上做了大的調整。一個是講獨立自主，一個是講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與所有國家發展和平睦鄰的友好關係。印度前總統去世，孟加拉去吊唁，做得很好。

艾爾沙德說：我們是個主權國家，努力發展同鄰國的關係。

1985年7月8日，孟加拉總統艾爾沙德和夫人由交通部長錢永昌和夫人陪同離開北京到西安、杭州、深圳、廣州參觀訪問。那時的深圳剛開始建設。艾爾沙德在南方訪問期間，李先念主席、趙紫陽總理打電話給他，關心他的身體和訪問情況。

艾爾沙德說：感謝李先念主席、趙紫陽總理的關心，這次訪問體現了中國領導人和中國人民對孟加拉國人民的情感。我們在中國的每一分鍾都過得很愉快。這次訪問更加深了兩國新的領域的合作和友誼。我們將滿載著中國人民對孟加拉國人民的良好祝願回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來訪將會成為老朋友。

有關孟加拉總統事宜在《小人物記大事》的第三章有介紹

關心民主黨派

1985年12月10日，胡耀邦在會見羅馬尼亞解放陣線代表團前問全國政協副主席楊靜仁說：“民主黨派的樓蓋起來了沒有？”楊答：“沒有。”胡耀邦說：“快蓋起來嘛，一年不行，兩年。”

給《人民日報》出標題

1985年12月10日，胡耀邦談到民主柬埔寨和越南問題。他說：明天《人民日報》的標題應是《越南侵略柬埔寨沒有好下場》。停了一會，他又改成《越南的新花招必將徹底破產》。

第二天，我看了人民日報，標題果真就是胡耀邦給擬的。

對柬埔寨的三個祝賀

1986年3月18日，胡耀邦會見西哈努克、宋雙、喬森潘。

會見開始，老西哈滔滔不絕地說一大套感謝的話。

胡耀邦說：一是祝賀你們在八個旱季取得的勝利。事實證明，去年越南說你們快完蛋了是謊言。第二個祝賀是你們三方麵在團結方麵有了新的加強。這是勝利的保證。祝賀你們開了一個很好的內閣會議，通過了一個具有曆史意義政治解決柬埔寨問題的建議。我認為你們政治解決柬埔寨問題是很有誠意的，合情合理的。你們的建議不僅代表柬埔寨整個民族利益，而且是求得整個東南亞局勢正常化的很有遠見的方針。消除東南亞戰爭熱點，求得東南亞和平、穩定。這個建議對越南寬厚，充分照顧了越南人民的利益。

中國政府和人民支持你們的建議。越南當局是否同意很難說了。你們對越南沒有壞心眼兒。我們對越南也沒有壞心眼。幾年來，我們對越南進行友好的規勸。出兵時勸他們不要陷入泥潭，他們沒有聽。

四年以前，每年說兩次，越南隻要從柬埔寨撤軍，我們可以恢複中越兩國的傳統友誼。他們又不聽。不但不聽，還挑撥中國與東南亞的關係，中國人和越南人的關係，挑撥你們三方的關係。你們的建議他們聽不到。這是一個反複較量的過程，估計鬥爭嚴峻。中國再一次聲明，堅定不移地站在你們這一邊。全力支持你們的鬥爭，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

說到這裏，柬埔寨三方鼓掌。

胡耀邦說：柬埔寨不僅是柬埔寨的問題，而且關係到東南亞和世界的和平與穩定。要取得這場鬥爭的勝利，單靠你們的力量是很困難的，要靠國際上的同情和支援。這幾年同情和支援的力量越來越多。希望內閣會議通過的政治解決柬埔寨問題的建議發出去以後，讓國際上更了解你們的正義性、合理性。還應該同情你們，用更大的力量支持你們。如果有更多的力量支持你們，我相信合理解決柬埔寨問題的日子能早到來。

那天北京下了小雪。胡耀邦說：柬埔寨形勢像今天一樣雖然下了一點雪，春天就要來了。

在掌聲中，胡耀邦又說：“柬埔寨的春天一定會到來。”

胡耀邦問西哈努克：“在宣傳上還需要我們幫助什麽可以提出來。可不可以把八條建議印成小冊子，廣為散發，你們沒力量，我們幫助，加上圖片，讓吳學謙帶到聯大去。

共產黨要講真話共產黨要講公道話

葡萄牙人均收入兩三千美元。葡萄牙共產黨是世界第二大黨。

1986年3月20日，胡耀邦會見葡萄牙共產黨總書記庫尼亞爾。這次會見還不算是正式恢複兩黨的關係。

一見麵，胡耀邦就問外賓：“談得怎麽樣？”

庫尼亞爾說：有用，兄弟般的交談，到處都受到歡迎，來的時候是以朋友來，走的時候以朋友走。

胡耀邦說：你們隻走了中國五分之一的省份。

庫尼亞爾說：你們的國家很大，任務繁重，有許多問題要了解。

胡耀邦說：好嘛，第二次來嘛。我們國家960萬平方公裏，麵積世界第三，人口世界第一。你們國家正在興旺發達時，我們國家在走下坡路。1921年，中葡共產黨在同一年誕生。奪取政權前已犯了兩次大錯誤，使黨走向垮台的邊緣。由於毛澤東的正確領導革命才取得勝利。取得政權的時間比奪取政權的時間更長。1937年又犯了一次錯誤。犯得更長，主要是國內問題上犯錯誤。我們黨成立60多年了犯過三次錯誤。犯錯誤第一是壞事情，但不犯不可能。不管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也好，不犯錯誤不可能。第二要吸取教訓就是好事情。

胡耀邦說：革命成功後的錯誤，毛澤東要負主要責任，也不是說同毛澤東共事的人和他的學生們，我是毛澤東的學生，沒有責任，有責任。為什麽毛澤東要負主要責任呢？因為他後來聽不進去不同意見。誰提了不同意見，他不但不高興，而且還處分那些人。

但我們對毛澤東有正確的評價，功績是主要的，錯誤是第二位的。毛澤東去世以後，我們係統的總結了我們的經驗，肯定了一些東西，澄清了一些錯誤的東西。

我們從1978年底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現在，已經有7年了。我們提出四個堅持：堅持馬克思列寧主義，堅持社會主義方向，堅持人民民主專政，堅持黨的領導。不堅持四項原則，我們會迷失方向。這四個堅持寫進憲法上。中國的男女老少都知道這四個堅持。

幾年來，主要改正兩個東西：一是經濟上明確了把發展社會生產力，作為最根本的任務。因此我們進行經濟改革；二是圍繞我們發展經濟，必須有一個對外政策，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如果歸納起來：一個是經濟改革，一個是弄清正確的對外政策。這兩個大事情一來，引起全世界議論紛紛。有些人不大注意我們的四個堅持，主要議論改革。老實說是蘇共帶頭議論起來的。他說，中國改革退到資本主義去。從去年（1985年）4月開始，蘇聯不議論了。4月以前，勃列日涅夫、安波洛夫、契爾年科三任總書記都議論。現在他們是真不議論了，而且不是假不議論。因為他們也提出了改革，徹底改革。我們沒提“徹底”，徹底是什麽意思？他們說包括四個意思：研究社會主義所規定的不正確的概念。蘇共成立69年了，所有社會主義國家幾十年為什麽上不去。社會主義消滅了資本主義製度，可以超過資本主義速度幾十倍。列寧也講過，為什麽我們搞了幾十年，為什麽不能向前發展？不能簡單歸罪於外部條件，也不能簡單歸罪於曆史原因。必須從主觀內在原因找。要找一找我們對發展社會主義生產力有什麽設想，製定的結構是不是有問題。原來腦子有框框。我們研究了多年。我們自己在許多具體製度設想上有毛病。國際上的朋友說我們的發展相當快。這確實是事實。發展快，消除了製度的弊端，與腦子中的設想不一樣。在改革中有沒有失誤？也有一些失誤。要改革不失誤不可能。改革還沒有完，還可能有失誤。發生失誤，我們再糾正。我們的改革還要有多少個七五計劃？七五計劃完不成，還要到八五計劃。本世紀再加下個世紀，再搞50年可能接近世界先進國家。爭取在經濟上成為發展中最高的國家。

外事工作也要作必要的改革。堅定不移地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

美蘇搞霸權主義，我們反對。我們反對帝國主義，同美國打過仗的國家，世界上隻有三家：第一家是我們；第二家是朝鮮；再就是蘇聯。我們不讚成也堅決反對搞霸權主義。反對他出兵侵略阿富汗，反對他支持越南占領柬埔寨。他們口口聲聲說“不是霸權，是革命援助”。你派兵去那是什麽。

胡耀邦突然站起來說：有朝一日把兵開到葡萄牙去，開到中國來，世界不就亂套了。不管是誰，隻要搞霸權主義，我們都反對。什麽“援助”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假話。

這幾十年來，社會主義形象不是太好，主要問題是：經濟發展不快；缺乏社會主義民主；沒有正確的外交政策。國際共運形象很不好。社會主義國家沒有成功。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人就說：社會主義有什麽好？沒有民主，沒有自由，也是到處侵略別人。

有人說，蘇聯漂亮得很，中國文化大革命漂亮得很。世界上有好幾個黨站出來，首先是意大利共產黨提出，裁軍都要裁。蘇聯出兵阿富汗不對。共產黨要講實話、講公道話，才能在人民中站住腳。蘇聯與中國在立場上有分歧。我們在經濟改革上與蘇聯有共同語言，在外交上還找不到共同語言。

無法無天的事多著呐

1986年4月1日上午10點，胡耀邦在中南海會見南澳州總理班儂。9點15分，耀邦就到了。下午胡耀邦會見朝鮮中央委員、《勞動新聞》代表團，他又是提前15分鍾到。

外賓來前我首先問他：今天走夠一萬步了嗎？

他笑著說：快了，等我會見完，回去就夠數了。

胡耀邦對工作人員說：卡斯特羅把我們罵了一通。《真理報》發表評論，荒唐。蘇聯的困難比我們想象的要大。

人民日報的譚文瑞匯報說：上海民航讓乘客坐在機上等了一個小時不起飛，說是“機組人不齊”。

胡耀邦說：無法無天的事多著呐。

我向胡耀邦匯報說：新西蘭總理朗伊在專機上的飯就直接放在方木盤上。

胡耀邦說：這些辦公廳也不知道。

接見開始，胡耀邦說：最近完成了三個班子的調整，一是中宣部，二是文化部，三是人民日報。文化部去了一個部長51歲，青年作家，1957年被打成右派。他17歲開始發表作品，19歲發表了轟動全國的《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在創作上很有才華。現在也不年輕了，51歲了。人民日報社社長挑了兩年挑不出來，最後挑了錢李仁去。他也不年輕了，61歲了。中宣部留了一個賀敬之，63歲了。其餘全是60以下的。三個部調整以後，國務院還有三個部。羨慕你們幹部的年輕化，比我們年輕得多。蘇聯也有很大變化，沒有變動的是捷克。

我們正在開人代會，大家心情比去年好。去年正是我們工作上發生偏差的時候，速度搞得過快。去年這個時候21%，情況過分緊張，外匯用得特別多，外匯使用失控，大家都在進口高消費品；票子發行的多；到處是基本建設項目；物價上漲，速度過快。去年2月才停下來，代表們意見很多。搞了半年，7月，基本上糾正過來了。所以現在情況比較好。不是沒有困難，沒有問題。你李成福去的地方都是好的地方。我們差得很遠，基礎設施還很差；原材料生產不夠；整個技術落後。中央經過多少年反反複複研究分析：要使我們的國家接近世界最發達國家，時間短了不行，至少還需30年。信心是有的，還需作更艱苦的努力。

重視端正黨風建設

胡耀邦同誌非常重視黨風建設。1986年4月2日，他把各地的省委書記、省政府、省人大的負責人請到中南海，出席端正黨風座談會。這次會議隻有兩名記者在場。我是根據筆記整理

會前，他說。開兩個半天，可以開得活潑一些。

胡啟立說：內部會議不要發表。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匯報了北京市抓的三件事：兆龍飯店的工程質量，打擊票販子，打擊經濟犯罪。

喬石在會上的講話提綱：去年年底以來，中央為端正黨風采取了一係列重要措施。中央書記處聽了8個單位的匯報。8000人與會，兩個多月，耀邦兩次召集會議研究。端正黨風問題。政治局開了四次會，端正黨風小組請40多個部委座談。

喬石談到關於大案要案的情況和主要做法。

中央機關和北京市統計，目前掌握的大案要案491件，90%以上是經濟方麵違法亂紀的案件。貪汙受賄、投機倒把249件，占51%，比較大的案件113件。逮捕法辦的38人，拘捕8人。受黨紀政紀處分的67人，有出賣國家情報，出賣機密文件、賬號、支票，從中牟利案件；有嚴重影響外事紀律的。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張常勝索賄198萬8千4百港元和2000美元。葉之楓索賄25000港元，7000人民幣。新疆碼河電站工程指揮部衛生員，隻有小學文化程度，發明了一種“燒傷液”有12名副部級，10個局級、副局級幹部上當，揮霍10萬元。胡石瑛、馮精誌案，成立中國律師函授學院，騙取各地58000學員，300萬元學費。上海市委辦公廳副主任餘鐵民在港商向上海推銷25000噸鋼坯和其他商業活動中受賄4萬多人民幣。安徽省常委、秘書長洪清源索賄兩萬多，通過替港商辦事，把4個家屬的戶口從澳門辦到安徽，再從安徽遷到香港。1983年10月查外匯違法總計14億美元，煤炭部炒賣美元，航天部倒賣電腦。中國老齡委辦執照，偽造公文，騙取汽車500輛。北京市計算機五廠進口計算機1800多台，價值3000萬美元。航天部沈陽凇陵機械公司，一年內被騙7次，損失450多萬元。冶金部自動化研究所張貴庭是文化大革命的打砸搶分子，被關押5年，非法成立捷達實業有限公司，簽合同14億2千多萬元，美金80萬，騙取1440多萬元。雲南省林業廳幹部處處長唐傳忠貪汙西山前線部隊款。

已公布的，航天部廣宇公司走私案，上海陳小學、胡曉陽等6犯強奸流氓案，周而複違反外事紀律，牽扯到高級幹部子女的都與家長打了招呼。

當前存在的問題：發展不平衡，進展不夠快；對案件處理還存在手軟問題。有的人銷贓，有的人定攻守同盟。耀邦指示“我們要認認真真抓兩年，方針是明確的，就是要抓大案要案，要防止工作上出偏差，保證精心細致地把這件事情幹好。”

今年的任務：一、要堅持對查處大案要案的領導，充實領導力量；二、要堅持原則，敢於碰硬，決不手軟。小平同誌2月26日聽取領導小組匯報時指出：“總的來說，我們還是處在比較軟的階段，總的情況是軟。”；三、在重點抓經濟要案的同時，要注意查處其它嚴重的敗壞黨風的案件；四、要堅持又準又快的原則；五、要加強相互配合和協調的工作。

在糾正不正之風問題上提出幾個問題：

第一、要深刻認識糾正不正之風，端正黨風是長期而艱巨的任務；第二、各級領導幹部要嚴於律己，以身作則，做廣大幹部和群眾的表率；第三、要認真解決帶有行業特點的不正之風；健全黨的政治生活，加強理想紀律教育。

需要明確的問題：

要正確認識與處理好端正黨風與開放、搞活和改革的關係。

耀邦同誌說：“查處大案要案不要搞數字競賽。我與各位打個招呼。過去我們經常搞擴大化，就是搞數字競賽。大案要案要講質量，讓騙子見報，廣而告之，人人喊打。偉大的中國共產黨還對付不了騙子？真丟人！”

4月3日，端正黨風的座談會繼續召開。廣東的葉選平談到“應該規定個標準，廣東行得通，深圳行不通，中央應下發個文件，端正黨風是全黨的事情。”

耀邦插話：“把經濟搞上去，也要黨表態？”

葉選平談到中央應統一有個界限，“文革”一有事就株連高幹子女。

胡啟立說：“加強法律觀念，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反對封建思想。18歲是個獨立的人，高幹子女是獨立的。高幹子女不能株連。中國有個傳統，紅五類、黑五類，龍生龍，鳳生鳳。”

上海的江澤民匯報上海的情況時談到，有一個安徽人說是他的弟弟。他在電子工業部時就冒充了。

胡啟立說：為什麽騙子那麽多？大鍋飯吃慣了，畫個圈就完了。我們的人隨便簽，合同簽不簽，委員會負責。

喬石說：封閉20年，人的腦子搞得簡單化。有人一聽就信，有來頭的就另眼看待。有些騙子好分析。

浙江的徐起超談到包玉剛在寧波鋼廠，對他有優先權時，胡啟立說：友好歸友好，談買賣是談買賣，不能虧本。

喬石說：不管地方怎麽搞，不能看誰接見過了，登過報了。這是實際問題實際解決。

江蘇韓培信詳細談了對端正黨風的認識。喬石說：老同誌的作風問題，老同誌退下後，就想給子女留下點東西，不考慮給孩子留下精神財富。自己革命的一生，怎麽遵守紀律就不考慮了。

江西的萬紹芬、安徽的孟某林和天津的李瑞環發言。胡耀邦接著李瑞環的話茬“省市級副職一律不配專車”說：“提出年輕幹部自己開車。自己開車是文明的表現，40歲以下的幹部，年輕幹部學開車，不要去打擊。”

我們不要吃醋

20世紀60、70年代，我國對發展中國家的看法經常以他是否親蘇聯劃線。在外事場合，我多次聽到胡耀邦說：“不要怕別的國家給非洲國家援助多，他向蘇聯多要一點，我們可以少出一點，不很好嘛！”

1986年4月11日，胡耀邦會見南非國民大會總書記恩佐、前主席曼德拉、現主席坦博。會見內容已見過報。外賓來前，耀邦聽取了接待單位的匯報。

當說到這個組織是1912年成立的時，胡耀邦說：甘地在他之後，甘地多次在南非、印度中搞不抵抗運動。好像孫中山，先在檀香山革命，然後再回來搞三民主義。不要強調武裝鬥爭。我們不要有意識無意識的地定調子。

中聯部部長朱良說：“坦博是來要援助的。”

胡耀邦問：“公開支持南非的國家有沒有？邱吉爾在那裏搞了一個布爾戰爭。我們援助了多少？”

接待單位答：“有三萬的，有五萬的，共10幾萬。20世紀60年代我們答應給他20萬美金，他沒敢來拿。”

胡耀邦說：“蘇聯給他幫助多一些。我們也不要吃醋。”

當匯報到外賓很尊重毛主席時，胡耀邦說：“人家把毛主席、周總理看成是弱小民族和第三世界的一麵旗幟。”

胡耀邦說：“他是反對種族歧視的一派組織，曆史最悠久。”

孔子活到現在肯定會得諾貝爾獎

日本作家井上靖到中國訪問了25次。胡耀邦與他見過好幾次麵。

1986年4月23日，胡耀邦一見到井上靖就說：去年見麵答應讓你去西藏，欠你的賬，主要擔心你的身體。如果這次不行，明年6月去，請你帶兩個強壯的孫子來當護士。我們也派人去，從北京坐飛機，然後坐小飛機，去阿克蘇新疆。

井上靖說：這是非常高興的事情。

胡耀邦說：那裏沒有人家，你們在那裏生活三四個小時，如果有農場也可以住一個晚上。我既然答應你了，就該守信用，否則年輕人騙年紀大的人，罪該萬死。

井上靖說：你還記得我的身體？很多事情要感謝你。

胡耀邦說：沒什麽要感謝的。

井上靖說：前幾年我和白土吾夫舉辦黃河文化展覽。下個月在東京開幕，規模很大，得到王兆國、朱穆之的支持。

胡耀邦問：還缺什麽？

白土吾夫說：現在沒有問題了。

胡耀邦說：一個唐三彩拖了六個月，黃河展覽拖了三年，相比之下，不算太長。中國研究孔子有幾萬人。中國的孔子是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這個評論是公道的。至於他的錯誤，當代人也有錯誤，為什麽古代人沒有錯誤呢？“五四”運動以後，要打倒孔家店，打倒學術人。因為是封建學說箍住了頭。我們黨到現在沒作出評論。中國古代的一位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應還本來麵貌。

井上靖說：完全正確。

胡耀邦說：讚成日本朋友研究中國孔子。

井上靖說：日本有許多研究孔子的學者。中國出現了世界上最早的思想家。

胡耀邦說：孔子活到現在肯定會得諾貝爾獎。

與朝鮮人交心

1986年10月30日，胡耀邦會見朝鮮社會主義勞動青年同盟中央委員長崔龍海為團長的朝鮮社勞青代表團。這個團就青年組織、少年文藝、青少年報刊等工作進行交流。1985年曾有500名朝鮮青年來中國參加中朝青年友好聯歡。1986年8月，200名中國青年訪問朝鮮。青少年繼承了老一代革命家開創的友誼。

會見時，胡耀邦說：我們同朝鮮人交心。我們對朝鮮防止兩種傾向表示讚賞。一個是不能盲目地信任蘇聯。他有許多東西不實在，不是那麽回事；現在要防止另一種傾向，與中國兩條心。這不會，破裂不至於。金主席對中國有感情，分道揚鑣，不可能。在統一朝鮮半島上對我們有些意見。有一點顧慮，主要對我們的外交路線有意見。一種傾向過分相信共同點，一種傾向過分誇大不同點。

胡耀邦說：我剛開了一上午的會，中午吃過飯就來會見你們。我前天下午5點50分才從外地回來籌辦昨天召開的葉帥的追悼會。

崔龍海說：胡耀邦在百忙中抽空會見我們，很感激，轉達金主席的問候。

胡耀邦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出訪蘇聯的鏡頭。

崔龍海說：我們到上海、廣州、深圳、杭州參觀，看到很多東西。所到之處，都看到主人們為實現“四化”而激烈戰鬥的場麵。中國青年正在響應黨的號召，不斷前進。

胡耀邦說：兩國關係從1946年就開始了。那時你們國家已形成規模。我們國家在北方土地上已形成。我們能解放東北，在很大程度上靠你們的支援。以你們為根據地，在東滿、南滿以你們為根據地。我們兩黨、兩國人民確實是相依為命、唇齒相依的關係，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我們兩國青年的關係，要加強聯係，加強合作，互相學習。要達到發達國家的水平，時間短了不行，要奮鬥幾十年。今年經濟情況不太好，明年主要準備召開黨的十三大。我們與蘇聯的關係不是別的問題，是柬埔寨問題。柬埔寨問題不解決，中蘇關係就解不開。我們是真心真意同蘇聯改善關係。柬埔寨問題不解決不好辦，請你們告訴金日成。我們在準備十三大，一是搞一個有分量的報告；一個是實行新老交替。一批年紀很大的同誌要退下來，要吸收一批中青年幹部，中央委員會350多位，很可能要退出120個左右，進來40歲左右，50歲出頭的120位左右。這就需要有充分的時間，反複醞釀，反複考察。

做很真誠的朋友

胡耀邦對小國一視同仁，很善於向他們學習。1986年10月2日，胡耀邦會見肯尼亞非洲民族聯盟代表團時說：你們在中國看了10天，希望你們提出寶貴意見。

外賓說了一些讚揚的話後，胡耀邦說：我們也羨慕你們，至少有三條：第一條，新中國成立37年，我們經過的時間比你們長。我們走過彎路，你們沒有走彎路。第二條，你們獨立後，20多年來，國內各項政策慎重穩妥，一直保證了國家的安定團結。第三條，一直是奉行很明智的外交政策，和平友好外交與周圍國家睦鄰友好，反對國際上的強權政策；同情南部非洲和支持他們的鬥爭，反對種族隔離的鬥爭政策。

我一再說，我們要鞏固兩黨兩國的關係，願意做你們的很真誠的朋友。

主動做自我批評

20世紀60年代，中國共產黨與許多國家的共產黨斷絕關係。胡耀邦當總書記後與許多兄弟黨恢複了關係。

1986年12月28日，胡耀邦會見斯裏蘭卡黨的主席時主動道歉。他說：20世紀60年代，我們的工作不恰當，應向同誌們做自我批評。我代表黨中央熱烈歡迎斯裏蘭卡黨的同誌。很高興恢複中斷20多年的兩黨關係。這次訪問有了良好的開端。為今後加強友好打下了基礎。我們對國際形勢、國際共運有許多一致的地方。在討論中有不同看法，這不奇怪，這是因為我們的處境不同，經曆不同，各個黨對問題的認識的差別性是普遍的現象。根據過去的教訓，認識不一致，千萬不要傷害情感。這種不一致不會妨礙合作關係。目前是防止核武器災難，爭取裁軍，主張亞太地區的和平與安全。

六屆政協記者所見所聞機密先透給民主黨派

1983年6月，六屆人大和六屆政協在北京開會，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兩會報道組，一共38人，我負責全國政協六次會議的主席台采訪工作。

1983年5月31日，胡耀邦主持民主黨派座談會。胡耀邦說：六屆人大很快就要召開了，選舉和確定下一屆的國家各方麵的領導。有六項名單。

一、國家主席、副主席候選人名單，從起草憲法時開始醞釀，希望小平出來兼國家主席。小平提出不適合，不單單是因為兼職太多，而且，他出來當主席，很可能引起國內外某些猜想，不好的猜想。他一再表示不當，建議由李先念出來當。中央多次反複考慮，一致同意小平的意見，不擔任國家主席為宜。大家一致同意先念擔任主席是合適的。副主席從今年開始醞釀，開始從民族角度考慮過，也從創造人民解放軍考慮過，也從黨外培養考慮過。考慮結果，不是不可以從中挑選，反複考慮以廖承誌擔任比較合適。從曆史上來講，個人聲望高，更主要的海外影響大，與日本廣泛聯係。反複考慮，廖承誌當主席更合適一些。（1983年6月6日全國人大開會，6月10日廖公猝死）

第二個名單是委員長、副委員長。葉劍英委員長年齡高，擔負這個工作從體力、精力上講不夠了，所以他辭職了。黨中央反複考慮，讓彭真同誌擔任。大家都認為彭真擔任委員長是合適的。副委員長中一個是共產黨員要退出8個。有三種情況：另有職務的如鄧小平、廖承誌；兼職太多的忙不過來，如楊尚昆；三是年事已高的如肖勁光、譚震林、李井泉。新換上7位，有陳丕顯、耿飆、王任重、葉飛、廖漢生、韓先楚、黃華。葉飛、廖漢生和韓先楚是解放軍中比較老的兵團一級的老同誌。黨外朋友堅持兩點：一是凡是健在的副委員長，一律保留，與共產黨內的同誌有所不同。年紀大一點不要緊，從政治影響上來說需要，我們要搞國家的大統一，大團結，有從政協轉過來的，像胡愈之、榮毅仁、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讚、史良、周穀城，一共21人。

第三個名單是政協有29人，鄧穎超擔任政協主席很合適。一是共產黨員退出6位，換上4位，有楊成武、肖華、陳再道、呂正操。這都是解放軍中兵團一級的幹部。呂正操在東北軍有影響。第二是黨外朋友，擴大一批，如繆雲台、屈武、楊靜仁、季方、鄧兆祥。

第四個名單是國務院有15人，總理趙紫陽，副總理有萬裏、姚依林、李鵬、田紀雲，國務委員有張勁夫、陳慕華、姬鵬飛、吳學謙、王丙乾、方毅、穀牧、康世恩、宋平、張愛萍。李鵬、田紀雲主要是比較年輕，一個54歲，一個53歲。

胡耀邦講了幹部的三個梯隊。他說：第一梯隊的革命老前輩，經驗豐富，水平高。靠老一輩出主意。我說：“你們長壽就是國家利益。我們黨需要久經考驗、政治上成熟的同誌”。第二梯隊是處在第一線的負責實際工作的同誌。如書記處的國務院的紫陽，軍隊的楊尚昆，大多64歲以上。今後幾年他們會慢慢老下來。第三梯隊是必須搞幾百，幾千人放在中央一級、省市、地市一級。這要把我們的國家看得更遠一點。剛解放建國時，毛主席56歲，周總理51歲。當然，他們那時已經在政治舞台上有幾十年的千錘百煉經驗。國務院的兩個副總理比較年輕，比較有知識，有培養前途的同誌。原來的國務委員隻退一個薄一波。他主要搞中顧委。

第五個名單是中央軍委主席、副主席，主席是鄧小平，一致認為還要他老人家擔任。副主席有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尚昆是長時期做軍隊工作的，在軍隊裏很能聯係，他可以當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軍委委員有，餘秋裏（總政）、張愛萍、楊得誌（總參）、洪學誌（總後勤部長）。

第六個名單是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原來的院長和檢察長已80歲以上，身體精力不夠，同時，假如中顧委要是選上了，還要幹5年。換兩位稍年輕一點的鄭天翔，他是七機部部長，老地下黨、大學生，比較合適。高檢是楊易辰，有知識，68歲，黑龍江的。這兩位都比較合適。

胡耀邦對黨外人士說：為了很好地醞釀，明天再開半天會，使同誌們有時間想想，有充分的時間考慮。

1983年6月1日，會議繼續進行，各民主黨派的先生們發言之後，胡耀邦作了《展望未來五年》的發言。他說：今後5年對台灣收複主權總要有個步驟。台灣回歸祖國不要遙遙無期。台灣的變化也有四個階段：

20世紀50年代，那時我們驕傲了。60年代他們天天叫囂反攻大陸。70年代後，他們的氣消下來了，無所適從，有的人開始感到走投無路，完全分崩離析了。近來繼續走下坡路。不知你們對台灣研究過沒有，可能在1997年前收回香港。我們要從各方麵努力加強港澳工作。我們這一代人來實現祖國統一的任務。

胡耀邦說：今後5年搞得好就是使經濟一年比一年好，政治上要不斷安定團結，奮發圖強。孫中山講的團結奮鬥，振興中華。我們下決心必須在今後5年中使我們的國家一年比一年更加興旺發達。在黨內、各民族、各民主黨派更加強團結，發奮圖強，目的是爭取使國家一年比一年更好。

最後，胡耀邦用兩句話做了結束：“勿忘團結奮鬥，致力振興中華。”

拜謁胡耀邦墓

1993年6月8日，我借去江西共青城采訪華僑貢獻之機，拜謁了胡耀邦同誌的墓。

時隔四年，感慨萬千。我想起，在人民大會堂為總書記舉行追悼會那天，天安門廣場人山人海，都在表達對這位把一生獻給革命的偉人。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本來打算從天安門到八寶山，長安街上沿途直播群眾自發送別胡耀邦的場景。但當時天安門的秩序很亂，為防止發生意外，胡耀邦的遺體，臨時改從人民大會堂的西南門開出。我看見最傷心的是胡啟立和李漢平（耀邦秘書）。

我也想起火化那天的場景。

我的稿子寫好後，胡耀邦同誌的骨灰怎麽寫，審稿的同誌說，尊重家屬的意見。我進入了火化爐旁，隻見家屬們都彎下腰從地上撿熱氣騰騰的骨灰。我納悶，怎麽能這樣？這是對人的起碼不尊重。

麵向胡耀邦同誌的雕塑像，我久久不願離去，三鞠躬致哀。

我抄下胡耀邦夫人李昭的話。

李昭說：你是農民的兒子。鞠躬盡瘁。黨和人民不會忘記你。子孫後代一定要按照你的品德，你的理想，你的覺悟，忠實你的事業，做一個無愧的後代。把你送回了革命發源地，響起中國第一聲炮聲，點燃了熊熊烈火的使中國革命沿著正確路線並取得了勝利的革命征途的第一站，把你送回得到中央支持。溫家寶、楊德誌來把你安葬在革命發源地，和一代有誌氣的共青人一樣，共青人永遠伴隨著你，你應該高興。保護我們全家、中國，繁榮富強，興旺發達。耀邦現在是共青城一名成員，你們會保護他，他的忠魂會保護你們。

李昭的話，概括了耀邦的高風亮節，代表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心願。人民會永遠懷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