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在姥姥姥爺身邊過年時挺熱鬧。舅舅們和表姊妹表弟們都會來拜年。記得姥姥的豬皮凍,好爽口;豬肉燉粉條,香!後來到了爸媽身邊,過年就不那麽熱鬧了,人少。誰讓咱是外地人呢,本地沒有親戚。後來媽到辦公室後,就有同事上門拜年了,好一點。但家裏的氣氛還是不太好。好像年關時總吵架,經常大年二十九或是大年三十的,沒有節日的喜慶,所以我不喜歡過年,覺得還不如不過。有時爸媽吵著,我就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到郊外的菜地魚塘間去尋求一份寧靜。我是一個敏感和易流淚的人。哭完了,自己可憐完了,回家爸媽也不吵了,或是冷戰,或是繼續忙打掃,炸套環兒,鹵豬蹄兒,豬肚,豬耳朵等。到三十晚上,春節聯歡晚會開始,家裏的氣氛才慢慢調整過來。零點鍾聲響起,家家戶戶的鞭炮也響起來。湖南瀏陽是炮竹之鄉,離衡陽不算遠。可有的年份買的炮竹,就是不暢,常常熄火。每到這時,媽就會憂心這來年不順暢。
現在在大洋彼岸,雖然跟父母又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卻還是沒有年味兒。尤其是今年,媽腰疼腿疼。帶著看了好幾個醫生,吃鴉片類的止痛藥都不管用。照了片子做了CT,還是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好歹在床上躺著不動不疼了,但一下地就疼得厲害,上廁所都費勁兒。吃藥吃得胃疼,整天暈暈乎乎的,嗜睡。我們上班,孩子上學。家裏老二還好,自己能自娛自樂,就弄點兒吃的喝的往桌子上一放,人家自己動手動嘴。就換換尿不濕。
我也沒買什麽年貨。鄰居送來的包子,排骨,朋友送來的魚,再抄了盤青菜就過年了。這不轉眼國內都大年初四了。外甥女都重返深圳了。
今年微信上發了幾個祝福,但有點遺憾,發小沒單獨給我發,隻是在朋友圈裏她給大家拜年了。我也沒有給他發新年祝福,他也沒有給我發。就這樣了,朋友,慢慢地就疏遠了;記憶中隻留下美好的就好了。
生命真的很短暫,很脆弱。星期二和昨天的胰腺癌患者都才50出頭。星期二的病人和他太太離開時是很悲哀的,紙巾恐怕不能擦拭她們心頭的憂傷。外科大夫過來跟她們談了談,先放療,如果腫瘤縮小了,有手術的機會;如果放療效果不明顯,就沒有手術機會了。昨天的患者是來檢查癌細胞是否轉移到肝部。但願沒有吧。另外的工作一個半月看了十幾個病人,已經有二位去世了。
在這一行,我變得很麻木了,對於生老病死。隻有這樣,才能從事這項工作。其實,我喜歡我做的這行。得病是很無奈的,得癌症更是。人沒有辦法為自己選擇怎樣生產,是接著地球引力強擠過狹窄的產道還是被人從破腹處提溜出來;但人可以選擇怎樣接受死亡。如果是致命的診斷,就好好過現在的每一天;做好法律文字工作,當自己虛弱到不能達到自己生活的質量時,醫務人員能幫著有尊嚴的接受死亡。今天開會有一個病人是94歲的老母親,她的兒子還認為媽媽身體好得很,強行讓媽媽做運動。而另一個病人的丈夫拿到病人的嗎啡藥自己用了。 臨終關懷的醫護人員真的很不容易,要照顧病人,還要跟形形色色的家屬打交道。
我像一隻小小的扁舟,盡量的平穩,為自己,為一家老小,活著。現在的生活,不像是也不再是為了自己。好多的夢,就在寧靜忙碌中漸行漸遠。如果我的本色是憂傷的藍色,再絢爛的陽光也不能把它變為歡快的紅色。接受了現實,就在著夢幻的藍色裏度過餘生吧。
人在旅途,很寂寞。朋友越來越少。我是怎麽了?我是心的傾聽者,也是心的祈禱者。在這自愛自憐的夜晚,為自己寫一段話。明早在寒風中上班的路上,我會為自己唱什麽歌呢?
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