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中文

 

兼職當了一段時間的中文教師，漸漸的有了小名氣。這不，又有兩個家長把孩子送上門來。
             一個叫比特，姓丘，13歲男孩。丘比特，愛神之名，好記。另外是兄弟倆，姓馬，哥哥叫DAN（中文諧音“旦”） ，12歲。弟弟叫MARK（中文諧音馬哭），11歲。一個馬蛋，一個馬哭。這對老是記不住外國名字的我，一下就記牢了。
           美國出生的華人小孩，在美國法律重點保護的環境下成長，加上中國式父母的寵愛，牛犢無懼，一個個皮的不行。
           還沒幾分鍾，陌生感 尚未消失，就開始亂了起來。先是兄弟兩，“老師，DAN（旦）打我！”弟弟馬哭告狀。
“是他先罵我!” 旦急忙辯解。
          這是孩子間常見的鬧劇。對於一個過來人，好比老中醫遇見常見病。我叫兄弟倆站到我前麵來。愛神丘比特見勢不妙借口上廁所去了。
         “你們倆誰說了假話?” 我很嚴肅。
       “他!” “他！”兄弟倆互指著對方。
       "你們倆誰是真話？” 我又問。
“我！” “我！”兩人都說。
“那麽，DAN(旦），MARK（馬哭）說了你什麽？” 我問。“他說我鹵蛋，煎蛋，茶葉蛋”DAN回答。
      “鹵蛋，煎蛋，茶葉蛋，這都是很出名的小吃，老師很喜歡的。 你為什麽要打他呢？打人是暴力行為，是要被警察抓起來的。”我態度緩和了過來。
“不是的，老師，他明明是罵我！” DAN不服氣。
“這也叫罵人啊？如果這是罵人的話，那老師給你罵好了。除了鹵蛋煎蛋茶葉蛋外，再加炸雞蛋蒸雞蛋五香蛋還有西紅柿炒蛋” 我故作輕鬆，調侃道。
 兄弟倆哈哈大笑起來！本來就是鬧著玩的，這下更加好笑，便笑個不止。
好了，我說，MARK（馬哭） ，你也不能經常講別人外號或笑話，更不能說壞話或罵人。不然，就變成長舌婦了。你好好一個男子漢喜歡變成長舌婦嗎？
“老師，什麽是長舌婦？” 兄弟倆問。
“就是舌頭伸的老長，愛講閑話，沒素質的·婦人。” 我簡單解釋道。
MARK（馬哭） 做了個鬼臉，故意伸出舌頭。兄弟倆又笑了起來。
“你們聽著！” 我又板起臉來：“今天初次見麵，老師耐心跟你們解釋。下次你們一個再不想做男人，做長舌婦，一個再打人使用暴力。我直接叫警察來抓走你們，反正你們犯法了。讓法院來處理。老師省的麻煩！”
   “對不起 ！老師，我們不會了。”兩人認錯。
我隨手拿起一張四季歌的歌詞，找了兩個字問他們怎麽讀什麽意思。這是我對剛來的學生隨意測試語文水平的常用手段。這時，丘比特也從廁所出來了。三個人一起湊過來。
    三人伸長脖子，瞄了老半天，沒人啃聲。
“你們讀了幾年的中文了？”我問。
“七年”“六年”他們答。
我指給他們讀的兩個字是鴛鴦。學了六七年中文的學生不應該不會念。
丘比特突然念出來;“鳥，鳥”
我告訴他們這兩個字是念“鴛鴦”
丘比特又叫起來：“老師，我知道，鴛鴦是火鍋！”
兄弟倆也叫起來：“老師，我也知道，鴛鴦一邊辣，一邊不辣。”
 我不禁啞然失笑。他們把鴛鴦混同於鴛鴦火鍋了。

     我打開電腦，搜尋到鴛鴦的解釋。鴛鴦圖放大在電腦屏幕上。
“嗚哇，原來鴛鴦是這麽漂亮的鴨子，” MARK說。
“不，” 我糾正他：“不是鴨子。記住！鴛鴦是一種飛禽，是水鳥。”然後，我把有關鴛鴦的生活環境、習性、文化象征等知識。像講故事一樣講給他們聽，丘比特再也沒有往廁所跑，兄弟倆也安安靜靜了。接下來，教他們怎麽寫這兩個字。鴛鴦兩個字，下半部都是鳥，隻要記住上半部就行。鴛的上半部隻要記住怨恨的怨的上班部，鴦隻要記住上半部是中央的央就行了。然後，我要他們以鴛鴦為題寫一篇短文，文體不限，字數不限，可自由發揮。
           交卷了。
            DAN（旦） 寫到：鴛鴦原來不是火鍋，也不是鴨子。而是一種鳥，一種漂亮的水鳥。雄的叫鴛。雌的叫鴦。兩人總是脖子靠著脖子睡覺。冬天了，他們就一起飛到氣候暖和的地方過冬。春天來了，他們又一起回來。總是離不開，好像一男一女秀恩愛。我覺得他們的肉一定很香，我要等春天來了，他們飛回來的時候，用我的無敵神箭朝著天空發射。我會射中很多，然後，炸，炒或者BBQ,一定很香哦！我要開一個沒有人開過的鴛鴦派對。。。。。。
          單純從文理上看，這段短文寫得還算流暢，符合文章邏輯。但從字裏行間可以明顯看出DAN的暴力傾向。我問DAN:“你要打鴛鴦嗎？為什麽？” 
     “我要開一個很特別的派對。” DAN回答。
我問丘布特：“獵殺動物警察會抓嗎？” 
丘比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大聲回答：“會的，警察會抓的！” 
我對DAN說：“知道嗎？動物是受到法律保護的，打鴛鴦做BBQ是犯法的，你想被警察抓起來嗎？” 
“哦！我不想。” DAN答道。
   我編了幾句順口溜，叫他們跟著我念：
   鴛鴦是水鳥
   美麗又可愛
   結伴水上居
   相親又相愛
   不要去犯法
   捕捉並加害 
   保護好環境
   鴛鴦會回來

我提高聲調，三人也跟著吼起來。少年精力旺盛，聲音尖亮。我搓了紙團 塞進耳孔。
對著鴛鴦圖，三人扯起嗓子，直吼得眼淚都溢出眼眶。
丘布特和MARK停了下來。DAN還在吼，他思想跑馬了，他吼道：鴛鴦——我不會打你——也不會BBQ你——你的肉也不香——
我們一起都笑了起來。

     我賞了他們一人一杯椰子汁，潤潤嗓子。家長送來的東西，羊毛出在羊身上。
自由活動了幾分鍾，我索性給他們講有關鳥類的故事，灌輸一些飛禽的知識 。我講了精衛填海，講了聰明的烏鴉，勤勞的啄木鳥，送信的鴿子，搗蛋的麻雀，凶猛的鷹隼，愛唱歌的黃鸝鳥，還講了候鳥遷徙。。。。。
     三人很安靜很安靜地聽，我也忘乎所以地 講。講到兩節課的課時都超過了。
   我放他們回去。DAN走了幾步又回來，說：“老師，謝謝你！我很喜歡聽你的課，我希望跟你學作文，我爸老說我作文很差，說他小時候作文好。我要超過我爸!” 
   “這麽大的目標啊？！” 我微笑著回答：“好！一言為定，老師一定讓你的願望實現！”
     望著他們的背影，我心頭湧上熱流。我的骨子裏是喜歡調皮的孩子的。我也曾是最調皮的學生之一。
    我的家鄉有句老話：狗狗都可以教會跳圈，何況精靈的猴子!
    既然狗狗都可以教會跳圈。何況活潑調皮的孩子呢？！
    我的嘴自然拉開，快意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