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楓林主人／GoOn

《雙生》 文:楓林主人  誦:GoOn 你終將留我一人在此，緊衣，束發，披上舊時的衫子，度向秋山。 幽穀青青，翠鳥飛起，你的身影隱現在長長的山路，點白如玉。 我勸你，不必走。 你一把推倒案上的酒壇，賭氣道：罷了，此心未空。 後悔讓你到寺院聽什麽壇經，七年離散重聚，你的身上已沾滿陌生的殺氣。我下了你的劍，命你以後不準再胡鬧，並常常帶你去法師那裏聽禪。別後初見，你在我這裏大睡三日，深山草舍之中，你在榻上渙散不整，睡得就像個死人。我雖虛長你片刻，但總感覺比你大出許多，你亦從未叫過一聲兄長，在我心裏，你根本不像弟弟，倒是個叫人懸心的孩子。 醒來沐浴更衣，看你換上那一身素衣灰袍，我仿佛看見另一個自己。你向後甩了甩頭發，劍眉星目，雙手合什。那樣子，頗有幾分滑稽。 我說，不要以為你在學誰，我並不這樣。 你笑了，野氣撲麵，頑劣如前。 暮春時節，第一次帶你去見法師，我囑你加了長衫，晚飯過後便一起出門。山夜微寒，新月初照，你在前麵打了燈籠，我撩衣跟在後麵，肩上背一篋經書。幽寂的石徑，野草錯雜，道旁開著幾樹未落的桃花，對麵的山上，可見古寺峭立，黃燈隱約。你抬手指著那裏說，早就聽說有座清遠寺，卻不想竟在此山，想當初有個仇人，被我殺出江湖，一隱不現，說不定就在這裏出家。看著你自負的樣子，我便回道，你這副總要一鳴驚人的做派，很是討厭，將來恐要大後悔。你帥氣地笑了一聲，扭頭說道：我卻不像你，這麽些年了，還是僧不僧，道不道的，究竟要修禪何為？黑暗之中，我一下覺得臉上熱熱的，便強自說道：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我不過是寄身山中度日，哪裏就真的遁入空門。 到了清遠寺，還了經書，並把你引見給定慧法師。法師見了十分歡喜，便領你到茶院小坐，我一人隻好去了書閣，再討要幾本經卷。從寺院回來，月已偏西，我們兩個便並臥塌上，對窗閑談。我問，你同法師說了什麽，臨走的時候，竟向我誇你天生慧根，還說出許多好話。你雙臂支在腦後，並不理會我的話，隻呆呆地望月出神。過了一會兒，你忽然問道，說說看，什麽是情？我一怔，便胡亂隨口回道，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麵。你說，這是什麽話，根本聽不懂。隨後你又問，那麽，女人是怎麽一回事？我衝你瞪了一眼，拍枕言道：睡覺，不準再說。 不知不覺，已經是秋天了。這幾個月，你在這裏不是喝酒，就是練劍，我不過還像從前一樣，悶在屋子裏抄寫經書。有時你也會坐下來，伏在案上寫著什麽，待我過去看時，你便拂袖捂著，故弄玄虛。其間也到清遠寺聽過幾回講經，等回來向你問禪，可見你那個呆頭呆腦的樣子，實在看不出有什麽慧根。 今日破例同你飲了酒，難為你那麽大老遠帶了來，誰知我早已戒絕。看著這一壇被你推翻的酒，傾流不止，竟想不出哪句醉話傷到了你。 我立在窗前，望著山下的你越走越遠，竟在一刻之間，覺得那就是我。 你還會來嗎？ 或許那要等到楓葉紅遍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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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是說在走上茶馬古道之前，要和故人舉杯共飲，西出陽關，就再也沒有故人了，隻有一杯風雨一杯沙，自求保重了。

看來，酒，是道別的必要條件。一壺濁酒盡餘歡，有了酒，才能有別夢，才能有再聚的歡。深山古寺，弄一壺酒殊不容易，可酒打灑了一地，傾流不止，哪來什麽餘歡可言，等到來年楓紅葉落，隻怕是也等不到相見了。

雖說是別夢寒，本就是秋冬之日，寒又算得什麽，如今，隻是這寒，也入不得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