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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 文:張曉風 誦:肖玉
我喜歡活著,生命是如此地充滿了愉悅。 我喜歡冬天的陽光,在迷茫的晨霧中展開。我喜歡那份寧靜淡遠,我喜歡那沒有喧嘩的光和熱,而當中午,滿操場散坐著曬太陽的人,那種原始而純樸的意象總深深地感動著我的心。 我喜歡在春風中踏過窄窄的山徑,草毒像精緻的紅燈籠,一路殷勤的張結著。我喜歡抬頭看樹梢尖尖的小芽兒,極嫩的黃綠色中透著一派天真的粉紅——它好像準備著要奉獻什麼,要展示什麼。那柔弱而又生意盎然的風度,常在無言中教導我一些最美麗的真理。 我喜歡看一塊平平整整、油油亮亮的秧田。那細小的禾苗密密地排在一起,好像一張多絨的毯子,是集許多翠禽的羽毛織成的,它總是激發我想在上麵躺一躺的欲望。 我喜歡夏日的永晝,我喜歡在多風的黃昏獨坐在傍山的陽臺上。小山穀裡的稻浪推湧,美好的稻香翻騰著。慢慢地,絢麗的雲霞被浣淨了,柔和的晚星遂一一就位。我喜歡觀賞這樣的佈景,我喜歡坐在那舒服的包廂裡。 我喜歡看滿山蘆葦,在秋風裡淒然地白著。在山坡上,在水邊上,美得那樣淒涼。那次,劉告訴我他在夢裡得了一句詩:“霧樹蘆花連江白。”意境是美極了,平仄卻很拗口。想湊成一首絕句,卻又不忍心改它。想聯成古風,又苦再也吟不出相當的句子。至今那還隻是一句詩,一種美而孤立的意境。 我也喜歡夢,喜歡夢裡奇異的享受。我總是夢見自己能飛,能躍過山丘和小河。我總是夢見奇異的色彩和悅人的形象。我夢見棕色的駿馬,發亮的鬣毛在風中飛揚。我夢見成群的野雁,在河灘的叢草中歇宿。我夢見荷花海,完全沒有邊際,遠遠在炫耀著模糊的香紅——這些,都是我平日不曾見過的。最不能忘記那次夢見在一座紫色的山巒前看日出——它原來必定不是紫色的,隻是翠嵐映著初升的紅日,遂在夢中幻出那樣奇特的山景。 我當然同樣在現實生活裡喜歡山,我辦公室的長窗便是麵山而開的。每次當窗而坐,總覺得滿幾盡綠,一種說不出的柔如。較遠的地方,教堂尖頂的白色十字架在透明的陽光裡巍立著,把藍天撐得高高地。 我還喜歡花,不管是哪一種,我喜歡清瘦的秋菊,濃鬱的玫瑰,孤潔的百合,以及幽閒的素馨。我也喜歡開在深山裡不知名的小野花。十字形的、斛形的、星形的、球形的。我十分相信上帝在造萬花的時候,賦給它們同樣的尊榮。 我還喜歡另一種花兒,是綻開在人們笑頰上的。當寒冷早晨我在巷子裡,對門那位清臒的太太笑著說:“早!”我就忽然覺得世界是這樣的親切,我縮在皮手套裡的指頭不再感覺發僵,空氣裡充滿了和善。 當我到了車站開始等車的時候,我喜歡看見短髮齊耳的中學生,那樣精神奕奕的,像小雀兒一樣快活的中學生。我喜歡她們美好寬闊而又明淨的額頭,以及活潑清澈的眼神。每次看著他們老讓我想起自己,總覺得似乎我仍是他們中間的一個。仍然單純地充滿了幻想,仍然那樣容易受感動。 當我坐下來,在辦公室的寫字臺前,我喜歡有人為我送來當天的信件。我喜歡讀朋友們的信,沒有信的日子是不可想像的。我喜歡讀弟弟妹妹的信,那些幼稚純樸的句子,總是使我在淚光中重新看見南方那座燃遍鳳凰花的小城。最不能忘記那年夏天,德從最高的山上為我寄來一片蕨類植物的葉子。在那樣酷暑的氣候中,我忽然感到甜蜜而又沁人的清涼。 我特別喜愛讀者的信件,雖然我不一定有時間回復。每次捧讀這些信件,總讓我覺得一種特殊的激動。在這世上,也許有人已透過我看見一些東西。這不就夠了嗎?我不需要永遠存在,我希望我所認定的真理永遠存在。 我喜歡,我喜歡,這一切我都深深地喜歡!我喜歡能在我心裡充滿著這樣多的喜歡! |
謝謝來聽文,清新撲麵的好文。生活中那麽多的美好,那麽多令人感動的瞬間。
一夢入山林,風靜聽蟬鳴,轉身一嗬欠,好夢隨聲盡。:)
上小學時,羨慕街道上的一群小混混,他們有時在夏日的傍晚在江邊聚會,我就喜歡站在他們的後麵,聽著那七八個混混七嘴八舌的罵張三李四,雖然不知張三李四是何人,也不知其人究竟犯了何罪,也會感染到他們的憤怒。他們若是從東街串到西街,也會不自覺的跟著一路小跑,儼然小混混的外圍起哄人。好在這一群也就嘴巴上快活,慷慨激昂一番,還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刀光血影。後來我的班主任老師把我拉進了革命隊伍,還委以了一點小小的重任,再去江邊乘涼,就不再跟著他們東街西街的瞎串了,從良了。
中學,體育課,學練魚躍前滾翻。體育成績一向不咋樣的我,竟然被老師選中,在全班同學麵前做示範。人所喜歡和激動的,往往是自己的短項。那個光輝時刻,一直光輝到下午的課外活動時間,就像酒勁還未散一樣,還想找個體操軟墊魚躍魚躍,可操場上哪有哇,於是看中了跳遠的沙坑。起步,助跑,躍起,一頭栽到了沙坑裏,摔了個狗啃泥,滿臉滿嘴的黃沙,膝蓋處摔得生疼,爬起來摟褲子一看,兩大塊淤青,幸好尚未破皮出血,坐在沙坑邊上,一邊揉腿一邊感歎,這光輝,也就幾分鍾,再是喜歡,也是幾小時前的黃花不再了。
夏日炎炎,喜歡遊泳,湖裏遊得不過癮,就到江裏。那天幾個夥伴正遊著,一艘小貨船沿靠近江岸的水道緩慢前駛,我們在水中正是性起,有人舉手招呼了一聲,我們就奮力向船邊遊去。兩個船工看見了,拿起長竿站在船邊,大聲喊話,說是危險,叫我們不要靠近。我們正是玩得高興,哪管那些,那兩人急了,又叫出兩人,四人一字在船邊排開,長竿使勁拍打江水,拚大聲的叫我們不能遊近,看那陣勢,我們也嚇住了,剛剛升上來的一點勇氣咽回肚裏化為了廢氣,掉頭遊回岸邊。看來,任何的喜歡,都是有度的,過了度,就成了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