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說我的筆名太難聽了,叫什麽--窯兒頭,勸我改一改。她不知道其實這是我從小長大的那個山村的名字,因為很多年前村子裏有好多的窯洞,所以老輩人都這麽叫,當然現在它有了新的名字叫永安村。在那裏我和奶奶,和小姑姑度過了我的童年,直到六歲被媽媽從村裏接走。
媽媽總是覺得那時候因為工作忙把我送回老家,讓我吃了很多苦,說起來就有些心酸。媽媽說,大概是我四歲那年,她和當時地區的幹部因為工作一起到我們老家所在的縣,工作談完了要走的時候就想順路去看看我。當她所乘坐的吉普車在村口停下時,正好就看到了我,穿著一身用媽媽的話說像小地主一樣的棉衣棉襖,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滿臉的塵土正在路邊玩。一看到媽媽來了,我站起來馬上滿臉淚水,嘴裏喊著媽媽,媽媽,就向她撲了過去。這個鏡頭可能永遠刻在了媽媽的記憶裏,很多年過去了,一說起我小的時候,媽媽就覺得可憐。其實我自己倒不覺得,反而覺得那段日子對我充滿了樂趣。奶奶是抗日時期就參加革命的,那時已經離休在家了,爺爺還在縣裏的學校當校長。憑她和爺爺兩個人的工資,我又是唯一的孫子,在村子裏已經過得很好了。起碼每天我吃兩個雞蛋,就不是別的孩子吃得起的。更有甚者因為我小時候喜歡吃粉條,奶奶就每天給我煮一大鍋,吃得我後來看見粉條就惡心,一直到上了大學才重新開始吃粉條。所以我的童年是遠遠談不上吃苦受罪的,何況還有大我兩歲的小姑姑天天陪著我玩。映像中比較深的就是和小姑姑一起上山挖野蒜,要麽就到地裏偷紅薯吃。再有就是每年打場的時候和一堆小朋友在碼得整整齊齊的麥秸堆裏鑽來鑽去藏老悶。常常被隊裏的幹部抓住一頓罵之後,我們又嘻嘻哈哈跑了。過後還是一樣的遊戲,從來不長記性。
長大後離開了村子,就隻能每年寒暑假回去短短的呆一兩天了。奶奶見了我,每次都要哭著數叨對我的念想。我隻能在她身邊坐著,陪她短短的一段時光。老人總是希望一大家子人能永遠圍在她身邊,不要離她那麽遠。後來我說要出國,奶奶不說但心裏是舍不得的。我還沒有走,奶奶就突然去世了,我心裏留下永遠的遺憾。算起來除了童年的日子,我從來沒有在她身邊連續陪她超過一個月,而奶奶是最偏心疼愛我的。 在國外的日子,有時我會夢到那個小村莊,我的童年,我的奶奶和它一起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