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說得太浪漫,也沒有必要特別的想象誇張,比喻得實際貼切一些——紐約中央公園就像一個遊泳池,曼哈頓地區不妨被視作遊泳池四周與草地連接的水泥地,當然,水泥地之外便是東江與哈德遜河——有我在機艙裏拍的照片為證。
在紐約住了四個晚上,我立刻就接過了“I??NY”的口號。跟你說,不為別的,就因為每天早上我們都在中央公園裏欣賞陽光從摩天樓上下移到參天大樹上最後是波光粼粼的池塘裏。
在中央公園裏散步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悠閑,當我從高空中投視這塊曼哈頓區絕妙的遊泳池的時候,她的每一個角落都朝我迷幻的眨著眼睛,從的內心深處我在對她們說,朋友,我恐怕永遠也無法探究你們的全部秘密,可是,我會惦記並尋找你們的。
很久很久以前,還在中國大陸的時候,我記得有人對紐約中央公園的一段評價,因為公園裏的植物不代表紐約自然的原生態。今天回味記憶,加上在美國幾十年的生活認知,我知道,記憶裏的那一段評價大約出自純環境保護者的口,而我個人認為,對中央公園作原生態的追求,無疑是環境極端主義者的撘伐,現實生活的法則就是:沒有最好,隻有較好。
我便來抒發我的散步者的遐想,而且是清晨的遐想。
中央公園有那麽一點像紐約城的鎮城之寶。別說我的比喻誇張,我真的這麽認為。今天的世界是比價值的,我憑借我的閱讀積累記得的,來做一個粗略的比較。幾年前,一間一千五百平方英尺的公寓四百多萬售出,就因為公寓的位置窗口正對中央公園。如果是一棟樓如何呢?第42街上的克萊斯勒大夏估計的市值是180億美元。中央公園,縱向遮斷了第六第七街,橫向遮斷了第58到第110街,如果說公園裏的每一棵草都有很高的含金量,應該不算是過分的話。如果把曼哈頓區比喻為我們人的五指,中央公園就是她戴在中指上的一顆祖母綠。
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鎮店之寶是什麽?那棵翡翠白菜嗎?鎮宅鎮寺鎮廟鎮山鎮城鎮國,稀罕的寶物得一即足,所以孔夫子說,樂官,有夔這樣一位就好。大凡古刹名寺,攤得一棵千年百年古樹就可以向旅行者吹噓,青島嶗山,昆明筇竹寺,阿裏山神木,安徽黃山鬆,陝西皇帝柏……,與之中央公園裏麵那些參天大樹相比,好像也可以用俱往矣數風流人物……來惡心幾句的。
因為被遴選為學生教材,《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尤其為眾所周知,從中央公園裏看四周的萬千廣廈,難免會有些比照之下的難堪。你不覺得嗎?每一個人都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偉大情操,話有說回頭的,如果一個人或者一群人或者一族人或者一國人,偉大的情操從來沒有兌現,那麽他們的後人,其他的族群國人又會如何看待我們呢?在廣廈千萬間的紐約曼哈頓區,我沒辦法不想起杜甫的詩,而我不再是我小時候讀它的心情心境,我隻是仔仔細細地看著公園周遭的摩天大樓發愣。
國學的鎮宅之寶是什麽?如果以天人合一為代表你可同意?如果說中央公園集中體現著中國哲學的最高境界,你覺得我是在褒揚國學還是在譏諷國人?公園外比為人,公園內喻為天(自然),公園雖有邊際可是沒有設置障礙,市民遊客隨意進出。最早進公園的一般是市民,走路跑步遛狗蹬車遊泳,我們很高興混入了市民一族,各色人等晚一步入園直到晚間,雖有園規約束,可是流浪漢似乎沒有被驅逐的跡象,早上在公園裏可以看見不少的流浪漢。道德經不是說嗎,天地不仁 以萬物為芻狗,中央公園這方天地就像刻在自由女神身上的詩文:都到我這裏來吧,不避風雨的人,無家可歸的人……。紐約中央公園有那麽一點像從前戰爭紛爭中的教堂,不管你是誰,走進公園你就可以將所有日常生活的小事與大事都置之身後,池塘草地曲徑,莎士比亞安徒生愛麗絲,古埃及的方尖碑喜馬拉雅的雪鬆銀杏紅橡樹菩提樹刺槐,流連其間,目不暇接,我們在莎士比亞花園裏看到了正在盛開的百合,真的是十分養眼,而在紅花綠葉中冒出一段莎翁的詩文,你會特別的感到暖意。
到外麵旅行的人,總是抱著都想看看的基本規則,就像是吃自助餐,很難放棄不吃白不吃的心態,真是很抱歉,也許有很多人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土人獻情吧,我有,即便是現在,還是克製不了自己。我雖然心裏麵總是稱讚少而精,深度遊,自得悠然的旅行方式,然而事到臨頭,難免本能替代意誌,可是,最少讓紐約中央公園完成我內心的某種體驗吧。
先哲有言,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個中央公園,在人的核心裏留存一塊自然的天地,恰如把如魚的小鮮擱在了鍋裏,美國紐約中央公園今天的氣象恰恰是中國先哲謹慎告誡的用心,因為老莊們深知中國人就喜歡折騰,你想讓它安靜它還偏偏靜不下來,一家人雞飛狗跳,一族人上下砍殺都是稀鬆平常的小巫,幾十年前再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全國動蕩,還必須七八年再來一次,以至於今天的天朝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常言說,十年樹人,百年樹木,中央公園裏看見的30米以上的高達喬木多到不可勝數的地步你能看見樹木的生長潛力有多大呢?十多年前回老家,看見大院裏的樟樹居然長出一個更大的空間不可思議,我生出五十步笑百步的感覺,莊子說了以八千年為一個春季八千年為一個秋季的上古神木,想告訴的隻有一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千萬不要自以為是。
在中央公園裏溜達,心裏時時刻刻都感受到體會到自然與人的好處,我的內心深處會傳達著一份平靜一份悠然,竟然想起了莊生夢蝶的飄然。
中央公園你竟然有這樣多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