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老人日記》之四 抱團取暖

獨居老人日記

四

抱團取暖（X年X月X日）

        退休後的吳子嗣，我每天必須麵對孤獨。作為老人，沒有比這更恐怖的、更可怕的。所謂退休，現在終於有了切身的體會，那就是從崗位上退下來了，沒有班上，每天都可以在家休息。單位不再指望退了休的老人還能幹什麽，但退了休的老人還得並隻能依靠單位。你一個退了休的、整天在家休息的老人，怎麽好去打擾那些還在上班的人呢？老伴被女兒吳若男叫去盡義務了。現在家裏就剩下我了。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在身體無大礙時，除了感到寂寞之外，倒也能夠打發日子。在有病痛尤其是起不了床的時候，飯也弄不到吃的，連換洗、排泄都有困難。幾度想進養老院，用退休金支付。在這座城裏找不到這樣的場所；即使有一二家這樣的試點，絕大多數人是無法進去的。於是，我想到了“抱團取暖”。

        所謂的抱團取暖，就是三五個年齡相仿的同事，或者同學，相約每天在哪裏集合，然後一起到市場買菜購物，或者一同散步，呼吸新鮮空氣，或者每幾天相互打個電話問候一聲，看還在不在人間？有人有什麽困難，相互援手。也僅限如此，天黑之後，各人最終還得回到各自棲息的地方，木門和防盜鐵門一關，又成了孤單的空間。又一樣是孤燈伴獨身，隻有對影了，才能“成二人”。如果自己不做動作，是看不出影子在動；再說，我也無法與影子交談、對話和傾訴。

 

心願還是寫出來吧（X年X月X日）

        吳子嗣，我已經愈來愈老了，明顯地感覺到生命力沒有以前那麽旺盛。長期處在孤獨的環境下，自信心也已經消磨得夠可以 了。通過 六七十年的認真觀察和研究，似乎隱隱感覺到，有不少女兒對待父母不像兒子那麽有責任感 。嫁出去了，為人生兒育女去了，有了自己的小家，而且離父母又遠，為家庭為自己考慮，會有許多的借口或托辭。因此，在關鍵時刻，百分之百的期待和指望女兒，也許是靠不住的，總感到 不靠譜。

        有時在一些地方，可以選擇讓有的人不能生下來，這辦法很多；但是，選擇讓一個人永遠不死，萬萬歲而又萬萬歲，還沒聽說有試驗成功的個例。因此，人們必須遵從或者適應自然界的規律。在宏觀上要違背那種必然的自然規律簡直是天文夜譚，譬如，有人說“我要永久不死，想活一萬年”，即便是錢財如山，權力無邊、名揚四海的人，欲達此目的，恐怕也難，不是嗎？

        更何況 我等底層草民，想永遠不死是不可能的。這也就是說，其一是人肯定有一天會死去。其二是總會有一種疾病到時會致你於死地。這兩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到底在某年某月某日一定死去，具體什麽病會奪去你的生命，這是非常複雜的、細致的科學問題，任何個人殾難以作出正確判斷。所以準備工作是要提早進行的，有什麽心願還是寫出來吧，讓別人也知道。不管是你的直係親屬或者單位或者別的什麽人將來處理你的後事的，都可以遂你的願。如果別人不了解你的心願，隻能按當事人的方式處理，這也許會違背你的意願。所以，有的寫書人並不會去刻意隱諱談死亡。我也是，會提前亮出我對死亡的真實觀點；人死後，立即火化，骨灰埋入泥土中當肥料，既有利於草木生長，又有利於美化環境。有詩為證：

               一縷青煙化作灰，撒入泥土不留痕。

               滋潤綠草朝夕長，養育樹木快成蔭。

        這輩子都在抓緊點滴時間，辛勤耕耘，無愧人生。但是，命運不濟，除了維係溫飽、勉強度日之外，無任何遺產牽掛。不幸無後，晚年孤獨，寂寞艱難，前景堪憂，看不到有好轉的希望，多活少滲透壓都無所謂！唯一 有點希望的是，我的腦細胞比較活躍，但是也會隨著軀體一同走向衰亡和毀滅。

 

        公安人員看 完上述日記之後，掩卷思考分析。結合現場情況，多數人認為吳子嗣屬於老人的正常死亡。因為在這座城市裏類似事情每年都會發生好幾起。在孤寡老人中，晚年處在生活無法自理時，身邊又無人照顧，飯沒得吃，水沒得喝，疾病又得不到及時治療，心理上又無比絕望，一般都不會采取求救措施，隻能作其自暴自棄，很快就會死亡的。在以往發生的類似事情中，被 別人發現的，較早的在老人死去的三天之後，最晚的長達一個多月。像吳子嗣這樣的，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好，又不愛好交際，女兒出嫁外地，身邊無人照顧。在孤獨中度著年老的歲月，遇到一病不起時，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去閻王爺那裏，就是他的結局。

 

 

後 注：今日看到菲兒的文章，方才想起今天是重陽節。一直很忙，忘了把父親的文章貼完，今天把這件事情完成，父親也是想呼籲社會關注老年問題。雖然他的一些觀念我不是很讚同，但聽聽老人的心聲，也未嚐不可，因為有一天我也會老去，但希望那一天的到來，我能從容。






《獨居老人日記》之一  死    亡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708/201709/15879.html

《獨居老人日記》之二  清明祭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708/201709/22827.html

《獨居老人日記》之三  為什麽會是這樣？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708/201710/30186.html

 

 

 

 

 

 

 

 

 

[菲兒天地]

太好了，你的這段話讓我感動得幾乎要紅眼圈了。

[漁.鷺]

老爸去年小中風兩次，但仍對文學不改初衷。他曾抱怨過文思枯竭，有時下筆幾個小時，仍不理解自己寫的是什麽？為鼓勵他用腦，找到和發展自己的興趣，我開始寫文章，從五月開始寫到現在，有尚為得意的作品會電郵給他，隨他改動。寫到現在，我也要感謝父親，是他讓我發現用筆記錄自己的人生與感悟。寫作也是一個紓解心胸的好辦法。

[erdong]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1 ，原來漁.鷺的老爸也是好文筆！

[erdong]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1 原來漁.鷺也是好文筆！

[菲兒天地]

哇，係列大文，詩人怪不得厲害，原來老爸厲害啊！我覺得老人留下一些自己記錄的文字太寶貴了！老媽原來也文筆很好，但是她沒有記錄，現在腦子不好了，都沒法寫了，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