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季晴朗的夜晚,月亮的清輝灑在地上,樹木和房屋看上去又朦朧又寂靜。全村二、三十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們聚在村東頭的榕樹下玩耍。哥哥他們經常玩的是官兵捉強盜,我和村裏的小姑娘們有時候也會成群結隊的去村東的大樹下看熱鬧。
官兵捉強盜的活動,一般來說分成兩隊。一隊為官兵,另外一隊為強盜。扮官兵的男孩子們麵向大樹 , 用雙手蒙住眼睛,然後齊聲大喊著十……九……八……七……。
那些扮強盜的男孩子們頓時慌慌張張地四散躲起來,有的爬上附近的枝葉茂密的大樹上,有的鑽進鄰居家的柴草堆裏,有的躲進鄰居家的豬圈裏,還有直挺挺地趴在鄰居後院的菜地裏,反正是隻要能把自己藏起來就行。
月光下,官兵們又喊又叫地開始滿村抓捕強盜 。有經驗的男孩子手裏拿著涼衣杆,一邊往樹上陰影濃厚的地方亂捅,一邊大叫:“ 下來!下來!” 。也有男孩子拿樹棍見到柴草堆便使勁地往裏麵戳,總有那麽幾個倒黴的男孩子不幸被戳痛了,“ 哇哇 ” 地鬼叫著從柴草堆中爬出來。
剩下的好幾個強盜實在是難以找到,官兵們便哀求對方 “ 吱 ” 一聲。而強盜們都很通情達理,急速地尖著嗓子 “ 咳 ” 了一下。官兵們也都是身經百戰,一下子便辯出聲音來自何處,撲上去揪住強盜不放。
曾經有兩個膽子大的像水缸的男孩子,竟然躲在村南的老墳場邊,害得官兵們又喊又叫地找了半夜,最後他們自己忍不住跑回來了。他們還對小夥伴們繪聲繪色地說,老墳場裏安靜得人心裏發慌,裏邊的雜樹枝條像厲鬼似的不停地晃動著,像是要把他們拖進墳墓裏似的。
年齡小的孩子聽了嚇得要哭,以至後來在大白天從墳場的路邊經過時眼睛都不敢朝墳場看。陰森森的老墳場裏麵雜草叢生,我們這些小姑娘們即使是夏天從墳場邊經過,也依然感覺不到夏日的燥熱,甚至還使人的脊背感到發冷。
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常常結伴抄近路經過墳場邊的土路。冬天日短夜長,天剛蒙蒙亮時我們就上學,老墳場在清晨顯得更加孤淒,靜寂,周圍也都靜悄悄的,偶爾突然傳來幾聲狗叫,不知是誰在昏暗中說了一聲:有鬼啊!同學們頓時驚得哇哇地大叫起來,拔腿就跑,唯恐自己落在最後邊。我們從來都不敢正眼去看墓碑的字,經過墳場時總是目不斜視,或者將頭偏到另一邊去和同伴大聲地說話以壯膽量,我們害怕自己會在無意中看到從墳墓裏鑽岀來披頭散發的男鬼女鬼。
卻說官兵們捉到第一個強盜後,就吵吵鬧鬧地拉扯著他回到村東頭的榕樹下,讓強盜的左手搭在大樹幹上,右手伸出。待官兵捉來第二個強盜時 , 會和第一個被捉到的強盜的手拉著。就這樣捉一個連一個,隻要官兵拍到強盜的衣服,強盜就得乖乖地去大樹下拉住同夥的手。直到官兵將強盜們都捉完了,角色便反過來,開始新的一輪遊戲。
月光下,男孩子們的笑聲和尖叫聲直線上升,越來越熱鬧,有的男孩子學狼嚎,有的男孩子學狗叫,還有人樂得哈哈大笑,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家睡覺。
有一年的秋天晩上,哥哥又和小夥伴們一起出門玩。朦朧的月光下,哥哥不小心踩到蛇,感到腳腕被它咬了。昏暗中蛇溜了,哥哥也看不清它長什麽樣子,哭著喊著跑回家,後麵跟著一大群驚慌失措的小夥伴,頓時嚇得我們全家老小魂飛魄散。
媽媽慌忙拿燈照著傷口,大家清晰地看到蛇的齒印,還有一點點血絲。父親已經飛快地找來麻繩,先將哥哥的大腿根用麻繩紮緊,在膝蓋上邊又紮了一圈,膝蓋下再用麻繩緊緊綁住,以防蛇毒沿血管蔓延。
我奶奶慌忙去碗櫃裏拿來她喝剩下的蜈蚣酒,她老人家以為以毒攻毒。爺爺見了急得直跳腳,破天荒地對我奶奶厲聲說道:“ 蜈蚣酒治不了蛇毒!” 轉身又對我父母親大喊大叫:“ 你們快去找蜘蛛!快點去呀!越大越好!”
父母親和聞訊趕來的鄰居們拿著手電筒,慌慌張張地在房前屋後的屋簷下尋找蜘蛛。蒼天有眼,竟然找到好幾個蜘蛛,讓爺爺過目後,他將其中一個鳥蛋大的灰黑色大蜘蛛,小心翼翼地放在哥哥腳腕上被蛇咬的傷口上。讓人稱奇的是,那蜘蛛不但不逃跑,它竟然一動不動地趴在傷口上麵吸毒!為了保險,父親當即趕到鄰村當醫生的舅舅家,讓他火速趕來救治哥哥。
也許是哥哥命大,也許是上蒼保佑咬他的不是劇毒蛇,哥哥的小腿沒有腫起來。舅舅仔細地檢查了哥哥的身體後,說不礙事,大家這才鬆了口氣。
此後有好長時間,哥哥晚上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不敢出門玩。
(此為偏方,不可盲目使用,被蛇咬了應及時送醫救治。)
怪不得我們家鄉的人,對大小蜘蛛都很友好。如果是小蜘蛛在堂屋裏憑空吊下來,隻有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頭發一樣細的絲牽掛著。我們就相信家裏會有客人來,並且還真的是很靈。
我和村裏的小姑娘們也有自己玩的遊戲,在秋天月明星稀的夜晚裏,玩的最多的是擊鼓傳花的遊戲。
鼓不打不響,花不傳不香。二十多個小女孩圍成圈坐在地上,站在圈子中間的女孩子的眼睛蒙著布,手裏拿著一朵我從家裏的花園裏、瞞著我奶奶偷偷地折下來的桅子花,一邊在圈裏隨意的轉著圈,一邊和大家一起拍著手唱:
東也栽,西也栽,栽棵果樹讓你猜。
先開花,後結果,摘下果子不是我。
歌聲唱完時,蒙著眼睛的女孩子必須將花丟出去。花落在誰的麵前,誰就得撿起花爬起來站在圈子中間,身體向後彎曲,反手撐在地上將身體彎成弓形。原來蒙著眼的女孩子已經將布條解下,將下一個女孩子蒙上眼睛,大家接著拍手唱栽樹歌。
印象深刻的是有個叫秋菊的小姑娘,身體向後彎曲,就象用上嘴唇碰下嘴唇一樣容易。她還能將頭從兩腿之間鑽出來,肚皮貼地,兩腿分別擱在自己的兩個肩膀上,還用雙手分別抓著,整個身體像是攔腰折了起來,又像是仰著頭,在草叢中坐得端端正正的青蛙一樣。
有時候,我們村裏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們一起玩老鷹捉小雞。一般來說都是男孩子扮 “ 老鷹 ”,個子高、力氣大的女孩扮 “ 母雞 ”,身後是一個挨著一個的小姑娘們牽著前麵人的衣服下擺,一長串地跟在 “ 母雞 ” 的後麵躲避老鷹的抓捕。
按規定 “ 老鷹 ” 是不許觸碰母雞的,隻能邊跑動邊避開 “ 母雞 ”,左撲右閃地要抓母雞身後的小雞。“ 老鷹 ” 一邊奔跑,一邊故意和“ 母雞 ” 東拉西扯地說笑,瞧準機會捉拿 “ 小雞 ”。每抓到一個 “ 小雞 ” ,便讓 “ 老鷹 ” 在額頭上敲一下,表示被它吃掉了。
“ 母雞 ” 張開雙臂,可以抓、拽,拉和推等,總之想盡辦法阻擋住老鷹。“ 母雞 ” 在攔截的同時,不忘對自己身後的小雞仔們大喊大叫的囑咐道:“ 手抓緊點呀!跑快點呀!”
在“ 母雞 ” 的身體左右移動的同時,“ 母雞 ” 身後的我們尖叫著,並跟隨著相同方向躲避。時間長了,有小孩跑累了,實在堅持不下去便拔腿往家跑,跟在他後麵的小孩隻得鬆開手,同時飛快地抓住前麵人的衣服,遊戲繼續玩下去。直到老鷹突破了“ 母雞 ” 的防線,抓住了動作慢下來的 “ 小雞 ”。
因為主動權完全掌握在“ 老鷹 ”的手中,“ 母雞 ” 除了可以防守,毫無攻擊之力,因為扯她後腿的人太多了,一長串。結局是, “ 老鷹 ” 雖然出了一身臭汗卻總是贏家,小夥伴們則一個個地累得倒在地上笑得打得打滾。
小時候,每年月明星稀的秋夜,我們全村的孩子都岀來玩,直到深秋的夜晚又冷又黑,我們才貓在家裏不出門。
(待續)
上集:
好精彩,好形象,我也差一點以為蜘蛛真的可以治,吸毒應該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