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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種菜記

(2017-05-17 15:40:56) 下一個

讀古詩，最愛稼軒居士的“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北國的季節來得晚，已近進入五月了，從三月水仙花開，到五月杜鵑怒放，整個大自然就像個沒睡醒的慵懶美人，不緊不慢地一點一點地撩開她的麵紗。連著兩星期的幹旱，老天到底開眼狠狠地下了兩天雨，地裏的菜秧子花骨朵兒也終於等來了甘霖，全都像不要命一般長瘋了。

近染小恙，兩天沒去菜地，今天去了一看，芍藥和豌豆都開花了；土豆蠶豆也串高不少；蘋果花全謝了，結出小小的果子；草莓雖然還沒掛果，但也有許多白白的小花夾雜在閃亮的葉叢中，看著煞是可愛。

很多人都認為足球是英國的第一大全民運動。非也，英國的第一大全民運動是園藝，像切爾西花展那樣的盛會，每年都是人如潮湧，花木園藝這一塊的商業額巨大。英國有一個法案，叫 Allotments Act 《菜地法》，1908年首頒，規定地方政府必須為本地居民提供一定數量的菜地，18歲以上公民都有權申請租用，不光可以種菜種花種果樹，還允許養雞和其他家禽。每年象征性地收租，政府提供基本設施，比方道路、用水、垃圾丟放點等等。租用者也有責任，不允許轉租、不允許售賣產品、鼓勵自然耕作方法、不允許在菜地從事無關事務等等。

曾經有個德國人，在英國坐火車，看到沿途有很多工具棚和很破舊的建築物，問那是不是難民住的地方。哪兒跟哪兒啊，那都是人家的菜園子。

因為僧多粥少，這些菜地很走俏，申請遞上去都要等個一年半載的才能等到。我的這塊菜地有200平方米左右，剛拿到時基本上是荒地，我用了三年時間，一點一點地挖出來，裝上塑料棚、工具屋，挖了個小魚池，招引青蛙來入住。現在多少也有點樣子了，最妙的是離家隻有幾分鍾的路，走來走去很方便。

我們這個菜園 (Allotment)大概有40塊像我的菜地這麽大的菜地，我們這個鎮一萬多人口，有七個這樣的菜園。鎮上華人本來就少，我們這個菜園好像隻有我一個是少數族裔。不過興趣愛好相同，膚色就不重要了。我在菜園裏交了不少朋友，大家互通有無，分享經驗，誰要去度假，其他菜友也會幫你澆水。一到暑假季節，大家就會排值班表，負責澆水、關玻璃溫室的門等等。我每次都是讓鮑伯幫我，度假回來後總會記得給他帶點小禮物。

市府鼓勵Organic種植方法，為我們聯絡了附近的農莊賣牛糞給我們。還幫我們找大水桶接雨水。去年我訂購了一車牛糞，自己鏟成堆肥。今年又定了一車，心想這回還得出大力流大汗，沒想到等我回菜地一看，菜友Ken和Graham已經幫我堆好了，Ken還用兩根大鐵柱子幫我固定了堆肥的圍欄，不然的話圍欄倒下來會壓壞我的蘋果樹。好感動啊。

菜地裏還有一位年過七十的大爺叫Roy。Roy土生土長，從12歲就在這個菜園裏跟他父親種菜，他的菜地經過六十年的耕耘，楞是一粒石子也沒有，他的玻璃溫室裏種的西紅柿，生生讓人眼紅。

Roy經常會走到我的菜地旁，不管我歡迎不歡迎，都給我一些“免費”的指點。去年他看著我的玉米，說你的玉米才這麽高啊，我的有你的兩倍高，已經抽穗了。我很想說你已經種了六十年的菜地了，我才剛開始啊。不過把話咽回去了，因為我知道Roy是癌症患者，但他非常積極向上，每天都在菜地裏忙活，種的花花草草都和我們分享。我經常拿青菜換他的西紅柿。

去年冬天就沒怎麽看到他的人影，四月裏見到他一次，和他太太兒子一起來菜地，看上去狀況不太好。我是學醫的，一看就知道他將不久於人世，果然不久Roy就去世了。菜友們都感歎一番，但因為畢竟不是那麽熟悉，我也沒問他的家人葬禮是哪天或在哪裏，但心裏覺得蠻難過的。

又一年的耕種季節到來了，我覺得自己好幸運。隻要有健康，有安定，有親人，別的都無所謂。我的菜地，就是我的世外桃源。它雖然不大，也不豪華，但它是我自己親手耕耘出來的。對於我來說，它是我的一片心靈淨土。這篇文章，寫得很像中學生作文，不過從本月5號開始做拚命三娘，今天在電話裏差點沒和Client幹起來，我的腦汁已經枯竭了，已經快忘了怎麽說話了。明天再拚一天，幹完這單活，可以考慮金盆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