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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皆已故去,多年未回故國。故鄉的概念變得越來越模糊,但忙裏偷閑,抽象的故鄉偶爾會讓人心裏一哆嗦,然後是片刻的恍惚。大疫期間,在家上班,可以放肆地聽音樂。好的段子可以無限循環,直至聽出審美疲勞。然而,有少數片斷雖上不得大場麵,卻讓人百聽不厭。有時一個星期忙完,突然發現,這個星期幾乎是同一段曲子在無限循環,居然沒有產生審美疲勞。
其中有兩段是趙季平的手筆,一段是電影《活著》裏的似水流年,一段是電影《關中刀客•仁廚子》裏一個不知名的片斷。這兩段曲子都讓人懷舊,甚至想家。尤其是仁廚子片斷①,直讓秋收的美好蓋過秋收的辛勞。我雖然隻經曆了一個半秋收,且秋收的重體力勞動曾累得我幾乎倒在田頭,但回想起來,首先浮上記憶的卻是場院上分糧忙的喜悅。
我喜歡古鬆,尤其是兩百年以上的古鬆。幾次在野外見到右圖裏的那種,幾次流連忘返,直至產生私心。所謂私心不過是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想把野外蒼勁挺拔的古鬆移植到後院,據為己有。明知不可能,卻忍不住要說,要是這顆古鬆長在後院,額②願意葬於鬆下。我常發此歎,也常招徠最親近之人最刻薄之揶揄,美得你,咦,廟裏不也有古鬆嗎?何不出家?
仁廚子片斷不到一分鍾,卻讓我產生私心。為了把那個片斷據為己有,我很費了點工夫。下載視頻,下載編輯軟件,截取片斷,永久保存。沒事就循環放送,聽了不知幾百個百遍了,依然沒有產生審美疲勞。有時甚至胡思亂想,閉眼之前,若還沒糊塗,最後的要求是,娃他媽,給額再放一遍仁廚子片斷吧。百年之後,額不要葬禮,你非要辦,額也攔不住。額隻有一個卑微的要求,把湖邊那顆古鬆,算球,不可能,就在葬禮上放仁廚子片斷吧,千萬別放哀樂。
話說回來,額已經進了黃泉,他們就是放哀樂,額也不知道。其實,額心裏門兒清,葬禮是做給活人看的,哀樂也是放給活人聽的。活人未必拿死人的話當真。據說,鄧穎超曾留遺囑,若到生命盡頭,不要搶救,把寶貴的醫療資源留給年輕人。人們執行了嗎?額不喜歡後代象舊社會那樣給額摔盆,可他還是會摔,因為那是摔給活人看的。額也不喜歡後代象小布什那樣把額喜歡收集葷段子的事說出去,可他還是會說,因為那是說給活人聽的,活人喜歡聽葷段子。
算球,他愛說甚說甚,額一個死人能有甚法,可額就想帶著美好上路。短短的一分鍾給人帶來恁多美好,明媚的秋光,快樂的時光,溫馨的故鄉,淳厚的鄉黨,賞心的婆姨,溫暖的草庵,愉悅的心情,難舍的人生,......。聽著這美好的曲子,額真不舍得死。要是非死不可,就讓仁廚子送額上路吧。額宅心仁厚,有了好東西,不忍獨享。片斷既已截取,何不與人共享?
現代文明在給人類帶來舒適的同時,也剝奪了人類的閑適。眼下秋光正好,大批人卻整天憋窩進高樓深居,終朝奔波於高速公路。聽聽這歡快的曲子,秋色灑進深居,秋意注滿快車。哪怕一分鍾也好,其實你可以無限循環。秋荻花好,直須割了,秋色正好,莫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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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仁廚子片斷
坊間傳言,這段音樂是趙季平的兒子趙麟的手筆。若真是如此,後生可畏。他要是能按此風格寫一部類似於《關中風情》的大型交響詩,額預定十場的票。額倒要看看,是額的錢先沒了?還是他的美先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