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亨特堡的進攻結束了嗎?
當然沒有。大鱷幫的三個匪首還沒有被正式拘捕;看似窮途末路的班克一行還在西北角樓;另外有殘餘的大鱷兵散布在亨特堡。最重要的是,那個掌控全部陰謀的X先生仍然安穩地隱在幕後,他長時間運作所追逐的目標還沒有到手,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仍然虎視眈眈地盯著亨特堡。下麵會出現什麽局麵?亨特堡會麵臨怎樣險惡的攻擊難以揣測。
這天清晨,大廈裏響起一支很陌生的急驟快板樂曲旋律。我是第一次聽到它,這是火警!
亨特堡從未有過失火。這裏的建築實體和附屬物,如樓梯、窗欞、欄杆和裝修物,甚至家具都是不可燃的,隻有織物、書籍可以燃燒。但是火警很真實,有警鈴聲還有閃爍的信號。
我迅速趕到監控室,擺弄了一陣鍵盤卻沒有找到火源,一時不知所措。人們陸續趕來,最先到達的是朱迪斯。他改變了慢悠悠的步伐,闖進門時還有點氣喘籲籲。朱迪斯緊鎖眉頭搜索式地觀看熒幕,把目光停留在西北角的視圖上。那裏的熒幕無圖象,因為電源線還沒有接通。朱迪斯斷定火警出自那裏,態度十分肯定毫不猶豫。
“你知道二戰時一個魔術師移走開羅城的故事嗎?我們不妨學一下,何況要移走的僅僅是個小火場。”朱迪斯思維快捷思路怪異,我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剛進門的戈地點頭表示讚同,跟在後麵的亨特笑了笑。看來他們都懂得朱迪斯在說什麽,惟獨我傻傻地站在那裏。亨特低聲對我說:
“這時候製造一次高層火災,馬上會有救火雲梯出現---。”
我立即意識到自己的遲鈍——有人在製造失火,企圖在混亂中弄走班克一夥和三個頭目。亨特的話剛說完,外麵已經傳來救火車的嘯叫聲。這救火車如此神速出現,好象這裏的火警發生之前,救火車已經上路。飛蚊傳來的視頻顯示,西北角樓從上往下數第三層的一個窗口在冒煙——顯然是班克一夥在搞鬼。
亨特接手操控,他開始製造煙霧,在上風方向的一個牆角噴出濃煙,慢慢飄散開遮住了部分牆麵,那裏的窗子完全隱在煙霧中。原來冒煙的窗口被我用沉降玻璃鋼板嚴密封堵,而這個窗子的正下方的窗口出現了模擬火光和真正的煙。這個魔術達到了預期效果——原來的火場移到了我們理想的位置,西北角樓下邊一層,它在班克一夥到不了的地方。
我暫時看不到班克一夥人,飛蚊傳訊因為我搞了無線屏蔽而暫時中斷。但是可以想象這夥歹徒一定在抓耳撓腮,陷入了新的恐慌。他們的無線通話被我屏蔽了,已經沒有可能及時通知其主子改變什麽。
我們看到救火車抵達亨特堡花園中,停在了冒煙窗子的下方。這輛救火車當然是那位X先生弄來的。
經短暫商討,我們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去對付救火車帶來的新人,另一路去西北角樓了解那裏的真實狀況。在無線通訊被屏蔽之前,飛蚊傳遞的信息表明西北角樓曾有槍聲,局麵混亂。
現在,怎樣分配人手頗費躊躇。亨特堡人平日聚散隨其自然,從未感到缺人。現在卻覺得我們這支隊伍太單薄了。朱迪斯自報奮勇要單獨去對付可疑的救火警員。
看他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身體,這個想法似乎滑稽。但是他的決定必然是經那顆智慧超群頭腦的判斷。
“我不會和他們交鋒。我一個老人,不過是個誘餌。”他又露出他經典的嬉皮笑臉神態,這意味著他將會再施狡計。
朱迪斯話不多,意思表達得挺清楚。我們都明白他有主意也有把握幹這件值得冒險的事。至於怎樣實施,全看當時的狀況再急智應對。
那一層樓的設備完好無損,我可以及時操控設備幫助他,這一點不成問題。讓聰明的朱迪斯去應付這個局麵應當是個好主意。但是在場的亨特、戈地、喬和我都沒有及時表態,每個人心中都有擔憂。畢竟敵情不明,朱迪斯將會遇到什麽樣的風險難以揣度。
朱迪斯完全不理會我們的態度,他滿腦子轉的都是他的‘壞點子’。
“KING,我得和你商量一下。”他把我叫到一邊,和我說起來。其他人都在聽我們說什麽。朱迪斯安排了許多我意想不到的應付變化的手段。按他的計劃,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從被俘的大鱷兵中挑選出三個人,把他們認真地裝扮了一下,送入一個小房間關起來。
朱迪斯把戈地叫過去,兩個人聚頭商討起什麽。這麽明顯的‘小集團舉動’還是首次出現,之前他們從未這樣做過。
站在我身邊的亨特低聲細語地對我說:
“他們在統一意見。還是那件事——是繼續幫我們找幕後人,還是他們立即抓捕大鱷頭目。在這方麵他們有難處。”
我完全理解這個難處——久久追逐的幾名凶殘匪首已經落入掌控之中,抓捕他們易如反掌。然而立即抓捕會中斷這幾個頭目的誘餌作用,這麽一來已經浮出水麵的幕後人將會失去蹤影,會給亨特堡留下巨大隱患。可是,如果不及時抓捕,夜長夢多變量很大。官方警方隨時可能介入,將使他們的努力功虧一簣。
“他們為什麽就不能容忍警察執法呢?”我問。
“這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也是一個人類社會的古老課題。好人法外執法的最大特點是擯棄政治幹擾直抒正義。把這類高級別罪犯交到警察手裏就等於把他們送入政客的政治糾結中,未來結局隻受政治考量左右,而不一定會尊重正義原則。”
聽上去亨特是法外執法的擁護者。
“但是,”亨特接著說。“他們畢竟是在做非法的事---”
亨特的話沒有說完,他不再講下去。我知道,他的情感和理智也同樣糾結在矛盾之中,甚至有些混亂。
朱迪斯結束了和戈地的討論,他的輕鬆滿意神態說明他們的商討有了一個明確的共視。朱迪斯去兌現他的承諾——用他的詭計多端去對付那些可疑的消防警員。
戈地、喬、傑克森、安妮姐弟和亨特整裝出發,朝西北角樓奔去。那裏不斷有槍聲傳來,情形古怪。
西北角樓的電源修複現在變得十分重要,三個頭目的動向很關鍵,那裏的形勢須要盡快搞清楚。
臨行前亨特囑咐我要全程監護朱迪斯,不能有疏漏。當然也要兼顧到西北角樓的變化。我狂飲了一大杯黑咖啡以保持十二分警覺。在戈地的影響下我對咖啡的嗜好與日俱增。
我看到朱迪斯出現在那個冒煙的房間裏。他在掃地,地上的燃燒灰燼散布得到處都是。再看朱迪斯的麵孔,不知什麽時候他為自己貼上了連鬢胡須,頭上戴著猶太小帽。我不明白這種打扮的含義。現在看上去朱迪斯是一個做清潔工的猶太老頭,而且是個邋裏邋遢的髒老頭,胡子上還粘有食物殘渣漬跡。
救火雲梯已經上升到了窗口。一個身材高瘦的救火員從窗口跳進屋裏。我仔細放大他的麵部,看上去他已經不年輕。他警覺地四下搜尋,看到朱迪斯,但目光沒有停留在他身上,看看地上的灰燼,看看窗口被火燒過的痕跡,再看看朱迪斯。他身後陸續進來七個人,這些人一個個身體粗壯動作敏捷。他們圍住了朱迪斯。
瘦高個子的人向朱迪斯打聽幾個亞裔人,朱迪斯說不知道,但是他說曾有兩個穿黑色西裝的人托付給他一件事。他伏在瘦高個子耳根嘀咕了一陣,還用手指表示數字,臉上出現的是過去留給我們的那種嬉笑又奸詐的形象。我現在明白了,他戴上猶太小帽粘上連臏胡須的原因——他要扮典型的慳吝刁滑猶太佬形象。
朱迪斯的這番苦心沒有白費,勞倫斯——就是這個瘦高個子——皺皺鼻子,盯著朱迪斯看了好一會兒。這種情勢的變化始料不及,他們原以為進到窗口即會見到亞裔人,而現在隻有一個猶太佬。而且猶太佬是在與他談一樁生意。
朱迪斯說那兩個人交給他的任務是,把來到的救火員帶到一個地方,去接收幾個人。已經談好這個帶路是有報酬的。朱迪斯現在和他講價錢。
看上去勞倫斯對價錢不在意,但朱迪斯執意要現金,他難以辦到。勞倫斯言明他身上沒有多少現金。朱迪斯把目光投向周圍的人,意思很明確——你們這麽多人就湊不上這點錢嗎?朱迪斯擺出了不付錢決不幹的神態,兩手一揣靠牆站到了一旁。其中一個家夥要對朱迪斯動手。勞倫斯及時製止住,他知道現在不能得罪眼前這個唯一可以利用的人,而且還是個猶太佬。
我想,他可能在琢磨,遇上這麽個利欲薰心的猶太佬也未必不是好事,總比遇上真正的亨特堡人要好得多。但是,勞倫斯一夥對朱迪斯就沒有一點懷疑嗎?事情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僵持之下勞倫斯屈服了,他開始從每個同夥身上斂錢,好象終於湊得差不多了。
朱迪斯領他們走出這間屋子,朝走廊的一個昏暗角落走去。朱迪斯為他們打開那裏的一扇暗門請他們進去。勞倫斯突然反手抓住朱迪斯,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後,用手銬銬上。勞倫斯麵帶微笑對朱迪斯說:
“先委屈一下,帶路吧。”
朱迪斯被銬,我十分憂心。這麽簡單地就被人抓住很不對頭。我把這情形向亨特他們講了,傳回來是戈地的聲音:
“不用擔心,他會有辦法解決。現在隻觀察,不必施手段。”
戈地對朱迪斯的信心達到這種毫無懸念的程度,我實在難以想象。我隻有靜觀事態發展,不做任何事。其實,用些手段製服這八個人並非難事。但是朱迪斯有意要從他們身上獲取幕後人信息,我不能簡單行事操之過急。
朱迪斯帶著這些人走了一條彎彎繞的路——他當然是有意讓這個行程複雜些,既拖延時間又擾亂返回的路徑。
他們終於來到了一間幽暗的小屋,裏麵有三個被捆綁的人席地而坐。這幾個人樣子很狼狽,但仔細觀察不難發現他們衣著華麗,甚至考究。而且還佩帶著一些高檔飾物——項鏈、手鐲、戒指,非金即翠。他們的咀上貼著膠布,眼睛露著驚恐。這三個人的外觀顯示出頭目的身份,衣著打扮是我見過的兩性人、佛山道人、肥臉佬的服飾。
勞倫斯蹲下去仔細地一個個查看,還伸手撕掉了封口膠布。勞倫斯的一個手下湊過去用唧唧呱呱的語言對他們講話,但是徒勞了——這三個人都講不了話,隻發出‘啊啊’的聲音。我知道,朱迪斯已經在他們的咀裏噴了麻藥又封口,麻藥讓這三個人的口腔失去了知覺。那個‘啊啊’聲是從喉嚨裏勉強發出的。
勞倫斯搜了這三個人的身,在衣袋和腰間發現些零星物品,有錢包、打火機、鑰匙,還有大鱷集團的‘高級通行證’——金色腰牌,上邊還係著紅穗。這是典型的中國皇室用品的仿造——足以見得這個小小‘皇朝’的野心。另外,每個人都有幾張卡——完全現代化的帶有黑色磁條的銀行卡。幾乎每件物品都顯示出主人的‘高貴’身份。
勞倫斯決定把這三個人立即送到他們的雲梯上,‘救’出去。聽到這個命令,朱迪斯不停地點頭,好象滿欣賞這個決定。其實,按我們的約定,這是告訴我可以開始動用設備了。但隻動用‘迷路’係統,讓他們走上一條馬基路。具體安排要我和朱迪斯臨場發揮。
勞倫斯發現,想返回原來的暗道已經不可能,因為暗道門關死了。它是單向開門,彈回原位就無法從外麵打開。勞倫斯仔細研究了一陣,他在暗門上找不到任何開門的把手或鎖孔。勞倫斯確有不同於一般人的行事方式。他命令手下拿救火板斧劈開這個暗門。但是沒有成功,因為暗門是鋼製的,而且是特種鋼。勞倫斯並不氣餒,他叫人在門旁的牆壁上開鑿,還是不成功。而後變換方法,一路敲牆,遇到聲音空洞的地方就以板斧招呼。
這樣居然讓他找到了原路。勞倫斯用手中的定向儀測出通往窗口雲梯的方向,開始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可是他的這一套特立獨行的手段漸漸不再靈驗。首先是定向儀出了問題,指針紊亂——每走一步指針就會變一個角度。他明白這是什麽原因——周圍有強磁場——對此他無能為力。在昏暗的環境裏走在彎彎繞的通道上失去了方向,其後果可想而知。勞倫斯再次當機立斷——殺回馬槍,退回去。
他一定在想,在寬闊的大走廊裏,總應該找到路。在他的命令下,隊尾變前鋒,最後由勞倫斯壓陣。朱迪斯警告說這樣走有危險。
“也許你回不去。亨特堡有個特點,走回頭路往往要付出代價。”
這是個顧弄玄虛的說法,很有些神秘色彩。勞倫斯橫眉冷對朱迪斯,表情變得惡狠狠的。朱迪斯話音剛落,隊伍前頭就傳來喊叫聲。整個隊伍停了下來。前麵傳話說,隊伍的第一個人失蹤,可能是落入了陷阱。情勢不妙,勞倫斯開始顯出一點慌亂。
朱迪斯講話其實是說給我聽的,讓我開始設障礙。他的語言巧妙,那半真半假的神秘揣測製造了懸疑氣氛。加上我的配合,讓這個神秘預言及時成真。勞倫斯不信鬼神,但是他對朱迪斯的能量開始有了新的認識——此人並非一個癡佬,不可小覷。
我相信現在勞倫斯把朱迪斯定位在‘人質’上。我從熒幕上看見勞倫斯陰森森的眼神,但是他盡力不露聲色。他把朱迪斯拽到身旁,一邊給他除去手銬一邊說:
“你說得對,請帶路。”語氣謙和,似有誠摯之意。
勞倫斯對朱迪斯有複雜的期待——不信任但不能丟棄又不能翻臉。
“請原諒,我也迷路了。”朱迪斯做出無奈的樣子。
勞倫斯把朱迪斯領到隊伍的前頭讓他探路。現在他們走的夾道由我擺布得象大走廊那樣緩緩轉彎,他們的確迷路了,包括朱迪斯在內。我對他說:
“想怎麽做盡管吩咐。”
“---總要有點希望才好---。”他在嘮叨中傳遞了這麽個意思。我理解是——讓他們看到些希望,不使他們完全陷入困境,讓那條路漸漸出現一線光明。
他們行進緩慢,但總算在前進。總的來看還是滿有希望,距離他們的目的地已經不遠。勞倫斯手中的定向儀恢複功能,顯示直線距離三十五米就是那個窗口。他鬆了口氣。
朱迪斯此時又提出警告:
“恐怕你還是過不去,這裏氣味不對。”朱迪斯抽抽鼻子,好象嗅到了什麽。
這話聽上去又是巫婆式的語言,著實令勞倫斯反感。但是有前一次教訓,勞倫斯不得不遏止著怒氣,盡力平靜,等待朱迪斯把話說下去。
可是已經不用再說什麽,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不遠處湧來了深褐色的煙,快速朝他們襲來。狹小的走道沒有可以躲避的去處。每個人都本能地向後跑。這股煙塵還是追上他們。濃濃的煙霧中完全沒有能見度。好在這煙很快就消散了,也沒有什麽特別刺激氣味。隻是每個人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層深棕色,個個都成了雕塑人。他們麵麵相覷忍俊不禁,互相看著都大笑起來。
“安靜!”勞倫斯大吼一聲。“你們看看---。”
人們相互看看,猛然發現人又少了。不算幾個大鱷人,剩下的七個自己人現在變成了六個。一陣恐怖感攫住了這五個人,沒有人再笑。我相信他們現在隻想哭。設身處地為他們想,也確實挺恐怖——一個大活人眨眼間說沒就沒了,而且這已經是第二次。
勞倫斯還算鎮定,他讓大家查看周圍環境,找出這人的去向。他們很快在牆壁上發現了門洞,又小心翼翼地探頭進去用電筒照著看。他們看到的是斜向下方的無底洞。毫無疑問那個人是從這洞口掉下去的。看到這個情景他們一個個神情冷漠驚恐——是一般遇到重大生命威脅時的表現。
奇怪的是,直到現在我沒有看出勞倫斯有黑幫氣質——硬充好漢的那種色厲內荏的猖狂舉止。尤其覺得他缺少歹徒的狂傲放縱。但這隻是一種不甚清晰的感覺,我拿不準。我把這想法傳遞出去,朱迪斯的回答很快返回了:
“是這麽回事。”
朱迪斯同意我的分析,他可能有同感。現在我們反而陷入疑惑——這是些什麽人?種種跡象表明,救火行動是巨大陰謀的一部分,那麽實施這個行動的人當然就是陰謀集團的成員,這順理成章。然而我們卻感覺不對頭。
勞倫斯的定向儀顯示出目的地隻有不到二十米遠了。現在擋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堵牆。仍然用老方法,他們掄開板斧把牆破了個洞。一時間,五個人歡呼起來,因為從破洞他們看到了不遠處那扇窗和窗外的雲梯。他們爭先恐後地穿過洞口,可是又突然安靜下來。在他們腳下橫亙著一條溝,一條又寬又深的溝。溝的兩端直抵牆壁。想到達窗口隻有越過溝才行。
很明顯,越過這條溝絕非易事。溝的寬度大約四米,深有三米。溝的邊是圓角,很光滑,溝壁和底部也同樣是光滑的。他們找不到任何可以搭一個橋的東西,譬如梯子或者什麽長形物。看上去想到達對麵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下到溝底再攀上去。
勞倫斯下令讓全體人員下到溝裏去。朱迪斯提出疑義,他說這樣不妥,這裏可能是個陷阱。勞倫斯望著不遠的窗口,斬釘截鐵地重複了他的命令。他們一個個下去了,很順利。隻有朱迪斯還留在了原地不動。
這些人下到了溝底才注意到,這溝壁是傾斜的,溝壁和溝底銜接處呈弧形,整個溝壁溝底的表麵都是由特種材料製成——溜滑到幾乎沒有摩擦力的程度。他們每個人都站不穩。有的人摔到又爬起來,再摔到。此刻他們意識到鑄成了大錯——他們不但到不了對麵,而且也再不能退回到這一邊。他們全部被囚禁在這個溜滑無比的巨大凹巢裏進退不得。
勞倫斯抬頭看朱迪斯,頗有愧疚地說:
“你老兄又對了。”
勞倫斯的人開始嚐試搭人梯。溝壁是傾斜的,溝壁下邊又是圓弧狀落腳。勉強搭起的兩人人梯隻要一靠到牆上就立即滑倒——溜滑的地麵讓下邊的人腳下找不到任何支撐點。滑倒的人滾在地上的形態十分滑稽,因為缺少摩擦,人摔在地麵會滑出好遠,而且得做出古怪的動作才能再爬起來。這樣反複做了幾次,竟然每次都會引起哄堂大笑。
勞倫斯和他手下人在這趟行程中,已經是第二次集體發出笑聲——按理說處在困境中,麵前又有難以克服的障礙,他們應當哭才對——勞倫斯也在笑,但那是憂心忡忡的苦笑。亨特老人的這類設計妙在恰到好處——幾個人顫顫巍巍地上升到一定高度後,總是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這個場景變得不再是一個嚴肅行動的一環,而是滑稽競技遊戲節目。它包含的幽默充盈到一個量,足以淹沒人們的緊張和驚懼。這使我不得不佩服兩位老人的幽默感。‘哭笑不得’是老人設計思想的主旨之一。我憑自己對設施分類的理解,為勞倫斯他們製造了這個等級的‘馬基路’,應當說是老人預設的,我隻是執行者。
朱迪斯站在高高的溝邊上發話了。他的聲音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夥計們,聽我的吧。”
朱迪斯出了這麽個主意:兩個人腳對腳橫臥溝底,兩人身體的長度大約與溝底的寬度相當。這兩個人各自用手推住站在自己頭前麵的人的腳。這樣就形成了由四個人組成的U字形人體路,這樣一來溜滑就不再是問題。朱迪斯第一個由人體路登上對麵的地麵。他再用繩索拉拽,這樣所有的人都脫險了。
朱迪斯又一次為他們解困,應當贏得信任。可是朱迪斯再次讓勞倫斯反感。當這群人到達地麵時,勞倫斯又長出了一口氣。這該是他的習慣,每當脫離驚險他都會這樣做。但是他不汲取教訓,前兩次都是在他長出氣之後朱迪斯便發出警告,而後即出現大問題。這一次勞倫斯突然有所悟——長出氣代表鬆懈,是否一鬆懈就會出問題。這樣想當然很牽強,他不迷信。但事實讓他有些昏暈。果不其然,這一瞬間朱迪斯再次發出了警訊。
“出不去了,你們出不去了。”朱迪斯手指著窗子說。
窗子那裏很明亮,浴在陽光中。雲梯也清晰可見。勞倫斯和手下一起擁上去。但是他們吃驚不小——半英寸厚的玻璃鋼擋在他們眼前。整個窗子都被這玻璃鋼封得死死的。有人用消防板斧鑿,但無濟於事。大多數人甚至沒有興趣再去嚐試破壞它,因為常識告訴他們,這塊玻璃是無法攻破的。
當勞倫斯看到花園中出現了真的救火車時,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經曆幾次驚懼和驚喜急劇轉換的衝擊,加之發現自己沒了退路,這個自恃精明的家夥崩潰了。他象一堆泥攤在牆角,兩眼發直,頭歪向一邊。
勞倫斯居然失去知覺,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