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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原創——《大劫持》第七章華宴

(2017-04-07 05:33:02) 下一個

7,華宴

 

得知傑克森給的電話號碼在紐約,我們立即啟程了。

亨特駕車高速行駛,似乎有點兒心不在焉,但我並不擔心,亨特的車技和反應速度我已經領教過了。他那副隨意輕鬆的樣子,好像是在玩一件大玩具。

 

這是秋意正濃的日子。美國的秋季和春季與中國相似,給人的感覺是短暫的。沒等你好好欣賞它已經退場了。現在正是這短暫秋景濃豔之時,一路上色彩斑斕景致層出不窮,遠近都很美。淡藍山巒做背景,縱深又橫展的廣闊叢林、灌木和草灘層層疊疊,像一幅幅大筆觸的暖色調油畫。我想,真該認真地畫一畫。麵對美景,我總有隱隱的心潮起伏。也許該問問亨特,從心理學角度看該怎麽評價這種漾起的對大自然的憧憬之心。

 

亨特還在駕車沉思,他對動人秋景毫不動心,臉上是一副肅穆表情,眼睛稍稍眯縫著。

“爺爺建造亨特堡用了近十五年的時間。”亨特嘴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我有點兒吃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十五年,沒錯。”亨特重複了一遍。“而且每一年都換一家建築公司,甚至每半年幾個月就換一家裝修公司。你知道為什麽?”

 

我跟上了亨特的思路,我也早就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亨特大宅有玄機設計,兩個老人把這宅邸的玄機拆分成許多部分,再分頭施工是最正確的,也是唯一的選擇。隻有這樣,全盤機密才可以僅僅掌握在這兩個老人手裏。聽了我的分析,亨特笑了。

 

“說得對,就是這個思路。他們還在地下室的正中央建了一個資料室,稱作地圖室。裏麵有完備的生活設施,而且一切物品都是不可燃燒的,甚至包括圖紙都是由阻燃材料製成。那個小室被彎彎繞的混凝土牆包圍著,極難進入,有十道常人無法想象的阻隔設施。但是,即使進入到裏麵,你也不會找到一張暴露全部秘密的圖紙。根本沒有那麽一張圖,我試著找過,但白費工夫。整個城堡處處都有類似的防禦設置,有號稱‘風情萬種’的數不清的禦敵手段。他們——我爺爺和古德曼——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烈的設防意識?我一直在思考,始終沒有答案。”

 

亨特手扶方向盤,又微微皺眉頭。車速表上顯示110公裏

“可是現在我忽然有了靈感——是一種全新的感觸——,而且越來越強烈,”亨特的話又打住了。我在等下文,他卻沉默了,隻以遊離的目光注視著車窗外。我相信,這秋色美景並沒有進入他眼簾,對他來說那隻是一片亮色,也許連景深都沒有。

 

“你說,華為什麽對亨特堡那麽感興趣?”亨特話鋒一轉,突然說到這個問題。“如果一個人對一件東西著迷,會有什麽結果呢?他會想擁有它,要擁有隻有兩個途徑——買下它,或者搶到手。當然,也可能有複製一個同樣東西的念頭。但亨特堡是不可複製的。十五年的積累,兩顆超級大腦的設計結晶——那是無法複製的。企圖巧取豪奪,並非不可能,但收買,看來是比較切實的手段。”亨特又停了下來,沉默著。可這次的沉默讓我打斷了。“你的意思是,華在打亨特堡的主意而且誌在必得”我問。我對這個設想很懷疑。

“有這種感覺,算是直覺吧!”亨特回答。

 

此後,我們很長時間都沒有說什麽。我想,我們兩個人都被纏在了亨特的這個直覺上。中途停車加油,吃飯之後,我們又坐在一個小鎮裏,在鬧市人流中小咖啡吧路邊茶座上品茶,一邊閑聊著東西方差異之類的話題,好像清閑得很。實際上亨特的直覺一直沒有從頭腦中消失,讓我始終有達摩克利斯劍懸在頭上的感覺——我不願意相信這個推斷。‘不願意’包括著‘懷疑’,也包含著‘不希望’。我對亨特堡的感情日益加深。像華這樣的人敢於覬覦這幢雄偉的城堡,更象是一種玷汙,令我厭惡之極。

 

是不是亨特太把華當回事了?在我心目中那是個沒什麽分量的家夥,充其量不過是個流氓商人。再說,他有那份財力嗎?亨特堡的價值當然是驚人的。他也更沒有可能去搶,完全不必想到這一層。

然而,不久後發生的事證明我完全錯了。亨特的直覺相當準確。

 

華采用的手段是:連買帶搶,兩種手段並用。我真小看了他,原來他是個黑白兩道間遊走的高手,一切考量都不具人性原則,他的手段顯示出他是個成熟的黑社會行家裏手,有奸商的狡黠,更有獸性的殘忍。雖然在被綁架的那段時間裏表現得卑微懦弱,可是,如同一條冬眠中的毒蛇,在沒有蘇醒的時候隻是僵僵的一團,到了適宜的環境中,會立即噴張大口露出猙獰。

 

回到紐約後,追查傑克森給的電話號碼和人名成了多餘之舉。因為以下發生的事已經使得這些變得不必要了。

我們收到了兩封請柬。大紅的燙金硬封請柬,完全是中國式的,上麵的魏碑體字高高突起,整個請柬上沒有一個英文字母,都是漢字繁體。

 

亨特的名字寫成了“麥克- 亨特”,我的名字是“金”,姓名都十分準確。內函中寫道“敬請某年某月某日至某某酒樓赴宴。請賜餘尊表謝恩之際,身拜大禮。”這半文不白的語句,透著酸文假醋。落款是“丁亮珠”—— 一個很陌生又女氣的名字。

 

“這是華”,亨特說。

他沉吟了一下,把請柬甩在桌子上,又拿起來看了看,再順手扔下去。亨特有些心煩。

“是鴻門宴嗎?我自言自語的說。

“不,不是。是個序幕,先禮而後兵。”亨特在講地道的中文。

宴請的時間是明天,地點在曼哈頓唐人街。該酒樓是個大場麵,金碧輝煌,檔次很高。

 

 華,或稱丁亮珠,是怎麽弄清楚我和亨特的姓名全稱的,如果要我在同樣情況下搞清這些是個難題,看來對這個“亮珠”並不難,也許因為他有錢。在美國,在西方,非法索取個人信息已經是一利潤可觀的行當,這不是秘密。顯然,種種跡象表明,華不是個善類,與非法的事有通暢的聯係管道,所以解決些小難題非常快捷,弄清個把人名當然不在話下。

 

 華究竟有多少錢呢?他擁有豪華小艇;有幾處漂亮的藏身居所;豢養著一批打手;隨意雇用流氓;再加上高規格宴請,這一切都花費不貲。但這也說明不了真實情況。既有慳吝的百萬富翁,又有大手大腳的小暴發戶。華屬於哪個檔次,還很難揣測。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正在為拚命,而且出於我們不了解的原因,挺急迫。

 

 我把這個思考講給亨特。

“目前他的急迫目標是亨特堡。”亨特一邊踱步一邊接下我的話碴。“你知道,爺爺曾經點著我鼻子告訴我,‘我們的亨特堡是個無價之寶,它的價值會誘發邪念,記住我的話!’我當時15歲,還不能理解這種方式的教誨,但我印象很深,一直沒有忘記。”

 

價值誘發邪念”——這是這個智慧老人的哲人式預言,該怎樣理解呢?我還有些困惑,但也有一點受到啟發的感覺。

 

我隨亨特赴宴。我們把車停在酒樓的指定停車場,步入二樓豪華宴會廳。這裏空間很大古香古色,一水的紅木家俱圍繞四壁,長長的檀木條案上供著財神,香爐中有香煙嫋嫋升起。但餐桌隻有一張,擺在正中央,圍坐在桌邊的幾個人見到我們立即起身相迎。華身著漢服,樣式古怪,短襟寬袖,黑色袖筒口挽起白綢寬邊。立即讓我想起銀幕上出現過的天津混混。華笑容滿麵走近亨特要握手歡迎,但是發現亨特的右手吊在斜挎肩頸的吊帶上,華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不知什麽時候亨特裝上了這副假傷道具他為避免握手而早有準備。也由此可見,亨特對華的反感已經上升到什麽程度!

 

華沒能握手也並不尷尬,他熱情地把亨特讓往上座,但亨特不那麽順從,他在華的對麵坐定,不理睬那假惺惺的客套,一副旁若無人的架勢。我在亨特身邊剛剛坐了下來,就發現對麵有張熟悉的麵孔。一張蒼白皮膚的臉,灰黑眼圈,鷹鉤鼻,顴骨突出,腮上無肉,這是傑克森!頭戴一頂大兜發帽,顯然是為遮住傷口。他的脖子上有條金練子,鏈子下方的墜子竟是我的那個小手雷型工藝品。他把這個微型手雷托了一下向我展示,臉上的表情卻沒有敵意。隻有嬉皮士的笑。

 

“諸位諸位”華嗓音洪亮地出聲了,“我向你們鄭重介紹,這是我的兩位恩人亨特先生、金先生,今天設宴酬謝兩位恩人,承蒙各位光臨,不勝感激。”他以這種油腔滑調表達自己的主人身份,也可以看出來他在刻意模仿多年前的中國黑老大腔口。

 

華突然伸手把傑克森從座位上拽了起來,他扶著傑克森的肩說,“這是我的一位白人朋友,前幾天你們二位與他有點誤會。在這裏讓他向二位道歉。”

 

傑克森居然懂得華的漢語,或者是華預先叮囑過,傑克森立即彎腰向我們深深鞠了一躬。

 

亨特平靜地看著這出表演,他對傑克森的表現並不驚訝。

“傑克森先生本來是去邁阿密轉交我的一封信給你們,這個人粗俗莽撞,引起了你們二位的誤解,請釋懷見諒。”

 

華雙手抱拳作了個揖。我想起了邁阿密的追逐場麵,現在看到華僅僅兩句輕描淡寫就把險情一筆勾銷,真是開了眼!

 

這時候,華的右手邊又站起一個人來,也是個白人,身體有些佝僂,頭發灰白稀疏,一身茶色西裝,很合體。他舉起酒杯向亨特和我示意,並以濃重的紐約腔英語說:“認識你們很高興,亨特先生是知名教授,您的爺爺更是曆史學界的泰鬥。我很敬仰。”

 

華立即接上話茬:“這位朱迪斯先生是我的商業顧問,朱迪斯先生得知我與亨特教授有過一麵之交,他非常希望通過我結識您這位書香門第的大家。所以我也請他前來陪酒,希望你們有興趣進一步交流。”亨特輕輕點頭,我看這也是出於禮貌的動作,並無誠意。酒是預先就擺好的,大盤小盞五顏六色的菜肴陸續端上來。

 

“請,請,”華剛剛說到這裏,突然炸耳地爆出兩下尖厲的響聲,很象是槍聲。與此同時,屋內的除了我幾乎都有一個相同動作把手猛地伸向腰間——掏槍——這個齊刷刷的動作反應看得我目瞪口呆。接下去那幾個人又都不由自主有點尷尬地把手歸回原位。很顯然,這大廳餐室裏並沒有人打槍。

 

華的臉色很難看,剛剛還是紅暈的興奮狀,現在變成了灰白色。幾個站在一邊的壯漢開始四下查看,想找到響聲的來源。突然餐室門被撞開,兩個著裝警察持槍衝了進來,他們雙手握槍的姿勢讓眾人大驚失色,警察的槍口搜尋式地移動。

 

“都趴下,雙手抱頭!”這是警察的命令。

每個人都遵照執行了,他們離開椅子趴到地毯上。

警察認真地搜索了各個角落。大約10分鍾後,警察允許人們站起來,但要雙手抱頭麵對牆站好。一個年輕的警察開始查驗每個人的證件,並且開始搜身。

 

警察逮捕了幾名非法攜有槍支的與會者。

 

宴請結束得很快。饗宴情緒完全在槍聲和逮捕事件中散盡,沒有人再有心情呆下去。宴請不歡而散,不知道是誰搞的鬼。我想應該是亨特使計。他預先沒有講,是因為這一切都不必事先預警,而且他想讓華那些人從我的驚訝表情中認證我們與此風波沒有幹係。亨特幹得很成功。這第一回合華不但沒有占上風,而且那個齊刷刷地把手伸向腰間掏槍的反應性動作,把在座某些人的真實身份暴露得清清楚楚。

 

事情的發展好像掌握在亨特手中,似乎他有這個能力——讓各機遇巧合偏愛他

 

亨特的目的達到了。他想知道華周圍是些什麽人。既然警方掌握了在座者的信息,想必亨特了解這些信息不是什麽難事。但這隻是我的中國式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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