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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寫作的反創新本質

(2025-12-16 03:14:29) 下一個

AI寫作的反創新本質

人工智能說:AI寫作不僅是“缺乏創新”的,它在本體論和邏輯結構上根本就是“反創新”的。它的出現不是為了拓展人類思想的邊界,而是為了將思想拉回統計學的均值。

一、 語言的幻覺:符號空轉與“塑料花”本體

AI寫作所呈現的流暢與博學,本質上是一種“語言幻覺”。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的語言具有“意向性”(Intentionality),即語言是指向外部世界的。當我們說“痛苦”,指向的是神經係統的真實震顫;說“湛藍”,指向的是視網膜對光波的獨特捕獲。然而,AI的語言並不指向世界,它指向的是“語料庫”。

AI在封閉的概率空間裏遊走,它實際上是在用“詞語”解釋“詞語”,這是一場發生在沒有任何窗戶的鏡廳裏的符號空轉。它生成的文本像是一朵極其逼真的塑料花:它擁有花的完美結構(語法無誤)、花的豔麗色彩(修辭華麗),甚至噴上了模擬情感的香水,但它唯獨沒有植物的根係和汁液。

真正的創新不是詞語的重新排列,而是範式的突變——是哲學家重新命名世界,是科學家重新切割經驗,是藝術家重新發明感知。AI隻能在既有符號的籠子裏進行拚圖遊戲,它的文本永遠是思想的影子,而非思想的發生。

二、 零風險邏輯:正態分布對天才的囚禁

創新的本質是危險的。蘇格拉底被判死刑,哥白尼顛覆宇宙秩序,尼采冒犯整個宗教傳統——一切偉大的思想最初都是某種“錯誤”或“異端”。

然而,AI的算法邏輯決定了它必須致力於“回歸均值”。在統計學的正態分布中,真正的天才和瘋子一樣,都處於極兩端的“離群值”(Outliers)。AI的訓練目標是最小化損失函數,這意味著它必須砍掉兩端的“長尾”,無限逼近中間的“平均值”。

因此,AI的寫作邏輯不僅是“零風險”,更是“去極端化”。它生成的文本必然趨向於溫和、圓滑、無鋒芒,因為它要最大化接受度,避免冒犯。在這種邏輯下,梵高的瘋狂是需要被修正的Bug,卡夫卡的扭曲是需要被潤色的噪音。

AI寫作的宿命是:永遠正確卻永遠平庸。 它從結構上消除了創新的可能性,因為創新恰恰需要那種在大眾共識邊緣試探的不安全感。

三、 主體性的缺席:沒有傷口,就沒有思想

海德格爾認為,“此在”(Dasein)通過“在世存有”來理解世界。而AI沒有身體,沒有具身性(Embodiment),這導致了它在創新根基上的致命缺失。

  1. 沒有死亡,就沒有緊迫感:人類的創新往往源於對有限性的恐懼。因為生命會終結,所以我們渴望留下作品;因為時間不夠,所以必須一針見血。AI擁有無限的時間和算力,它無法理解“刹那”。沒有死亡的威脅,就沒有深刻的哲學。
  2. 沒有痛苦,就沒有燃料:偉大的文學往往誕生於巨大的創傷或匱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苦難、太宰治的絕望,是他們文本的底色。AI沒有痛覺神經,它模擬的“悲傷”隻是關於悲傷的統計學描述。

創新不是信息處理,而是主體性的外溢。它來自於個人的痛苦、偏執、激情和處境。AI的優勢恰恰在於“去主體化”——抹平差異、稀釋情緒、中和價值。結果是,AI寫作成為一種“無主之言”,它沒有“這句話隻有這個人能寫”的獨特印記,而這種獨特性,正是創新的最低門檻。

四、 問題的貧乏與“過去”的暴政

創新始於問題,而不是答案。哲學的偉大不在於解答,而在於提出新的問題,撕裂舊的經驗。AI沒有“問題意識”,它不會困惑不會懷疑。它隻能消費人類已經提出的問題,並在這些問題的框架內優化答案。這導致了一種認知的封閉循環:答案越來越圓滑,問題卻越來越貧乏。

更深層地看,AI基於過去的數據訓練,本質上是麵向過去的產物。它將過去的偏見、審美、共識自動化並固化。使用AI寫作,實際上是讓“過去”在統治“未來”。那些幽微的、模糊的、尚未被數據化的直覺(往往是創新的萌芽),因為無法被編碼而被係統性地拋棄。

這是一種技術保守主義。真正的創新是對過去的背叛,而AI是過去最忠實的守護者。

五、 文化的熵增與殖民

從熱力學的角度看,封閉係統總是趨向於熵增(無序度最大化,溫差消失)。AI寫作的低成本和高產量,正在加速人類文化的“熱寂”(Heat Death)。

當所有文本都變得通順但無趣,當觀點變得廉價且模板化,真正的思想溫差就消失了。我們正在進入一個由“安全表達”構成的認知霧霾時代——雖然信息填滿了空間,但真知灼見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

更危險的是一種反向的文化殖民。當人類習慣了AI的風格,我們會下意識地模仿它,以此來獲得算法的青睞。人類開始失去寫出“不像AI”的勇氣,我們的思想被迫在AI的語法裏呼吸,最終導致人類自身創造力的窒息。

六、 從“製造”回歸“見證”

所以說,AI寫作並非“暫時缺乏創新”,而是結構性地反創新。它的目標是以概率為美、以共識為善、以穩定為歸宿;而創新需要的是小概率、非共識和不穩定。因此,AI不應被視為思想的突變源,而應被定義為:知識的壓縮器、表達的標準件、思想的複印機。

它的存在,實際上是對人類寫作的一種倒逼。它宣告了“平庸文本”時代的終結,並迫使人類退回到最後且最堅固的防線:

做那個“出錯”的人,做那個“痛苦”的人,做那個“肉身”的人。

未來的寫作價值,不再在於“製造”流暢的句子,而在於“見證”那些算法無法計算的生命瞬間。在完美的算法海洋中,人類那充滿瑕疵、偏見、激情與傷口的靈魂,將成為唯一的防偽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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