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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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金女(五)

(2018-05-03 05:12:49) 下一個

五、一顆免費精子

越南裔移民身上,有著不少讓賈皓看不慣的習慣。安妮身上也有,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還到不了約瑟夫說的那種程度:她每天花大量時間在電話上,隻要有空閑,她一定在某處嘰嘰咕咕說著他聽不懂的越南語,讓人感覺她有很多至交朋友,生活過的很緊湊,時間不夠用。

2012年夏天。安妮過來工作不久之後。連續好幾天,安妮的電話特別多,而且還時不時帶著巨大的情緒波動變化,更多的是氣憤,傷感,甚至是眼淚汪汪。有天上午接近十一點,姍姍來遲的安妮眼圈紅紅,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時不時的還有低聲的哭泣,非常的傷心、難過。在安妮身上出現這樣的場景,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安妮,怎麽回事?誰有本事讓你這麽傷心?

在他說這些話前,安妮一直在那自言自語的發著嘮叨、牢騷:你說,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哪裏做錯了?是他自己的錯,都是他自己的錯!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說細節,我為你來理理頭緒。他安慰了好一會安妮才安靜下來。她此時的狀況他熟悉,也知道該怎麽處理:不少女人都這樣,在這種時候,體內似乎有個巨大火球,由火分子累積、凝聚而成,密度越來越大,需要釋放也必須釋放。而且累積時間越長,凝聚密度越大,釋放時的破壞力也會越大。這時的她,既沒有理性也沒邏輯和常識,唯一的就是需要釋放。他必須也隻能是先當一個安靜的傾聽者,等著釋放後的理智複蘇。花了半小時,重複了好多次,他才聽明白:安妮在指責約瑟夫。約瑟夫將她告到了小鎮的警察局,讓她停止繼續用他的銀行賬戶,支付她車子的分期付款。並且,返還過去一年內已經使用的款項。否則,將訴諸法庭。

原來,一年前他們生活在一起。大半年前兩個人決定分開,並且談好,他取走在她名下貸款額度更高的車子並承擔後續車貸,她則接手他手裏的那部貸款額度稍低的和對應車貸,就此兩清。可是過了幾個月約瑟夫發現,自己的銀行賬戶上,重複性的出現莫名其妙的汽車車貸還款,到銀行了解後發現,那些還款被用來支付她手裏的那輛。他讓她停止,她說已經停止了。半年後約瑟夫發現並沒有,還貸還在繼續。

為什麽會這樣?實際上,你這是在盜竊,知道嗎?賈皓對安妮說。怎麽會是盜竊呢?是他自己搞錯的,是車貸公司搞錯。安妮說的很肯定。

她的車貸,開始時是從兩個人的聯合賬戶直接劃撥,後來約瑟夫自己新開了個人賬戶,卻莫名其妙的看到,新賬戶開始支付應該由她承擔的車貸。繞了好大一圈,他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理解是,很可能,安妮搞錯了車子。但是,半年多來約瑟夫的新賬戶一直在同時支付兩輛車的貸款,細心的安妮不會不知道,也不應該不知道。

從銀行直接支付,是很難搞錯的。車貸公司怎麽會知道他的新銀行賬戶?他自己沒有上網操作,你成為唯一的嫌疑人,而且還是唯一的得益者。如果上法庭,你隻有輸,而且很可能還得承擔刑罰,這種行為應該是犯罪,他畢竟已經和你沒有絲毫關係。比如說,我知道所有雇員的銀行賬號、地址,社會安全卡號,我完全可以做銀行轉賬之類的事,但是,如果做了那就是犯罪。

他耐心的對她解釋,心裏覺得,她不可能不明白,有意為之的可能性極大,想就此糊弄約瑟夫,也太缺乏心眼吧。

那我又能做什麽?安妮開始服軟,但在態度上,還在強調自己沒有做錯。

你自己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據。如果是我,會對約瑟夫說聲對不起,強調就是個誤會,同時將用過的金額如數還他,並且立即更換支付賬戶,用屬於你自己的銀行和資金。

但是,他沒有支付他應該支付的贍養費。她的口氣中是不服。

這兩者是兩件事。討要贍養費,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恐怕也隻能通過法律途徑。

用了。在法庭上,他說自己沒有收入,說我賺的錢比他多很多。結果,法庭隻要求他每個月支付一百塊。一百塊呀,能夠做什麽?買尿布夠嗎?他一兩天就能賺一百塊!她說的是實情。

誰讓你們沉迷於賺現金,偷稅漏稅,現在你又能做什麽?你們所有越裔都這麽做,這也是我不樂意雇傭越裔的原因之一。他們獲得現金,做老板的就得為他們承擔稅收義務。現在的生意多數用信用卡支付,能夠隱瞞的部分已經非常少。我是無法理解,這樣,又怎能做下去。

這件事後,賈皓對安妮似乎有了更多認識:有點貪財,還使用自己以為是高明,實際上極不高明的手段。明顯的授人以柄。他以為,安妮就此被說服。

雖然是單身母親,安妮喜歡擁有店麵當老板倒是很出名。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她樂意承擔風險,擁有企業。通常,有幫手的人喜歡這麽做,一大家子的在一起,大家就此都有口飯吃。像她這樣的單親母親不會,畢竟,做生意必須涉及的事太多,難有精力顧及。而她卻樂此不疲。

賈皓不解:很多人擁有份小生意,歸根到底是為了份工作。如果請人照顧,最終的結果實際上並沒多少有價值回報,而且還得承擔租金責任:無論經營好壞都得承當,通常租期很長,多數情況下以五年一輪計算和簽約。這是一份不小的責任。

越裔喜歡當老板,是長期對政府不信任的結果。很多人選擇,先在繁忙生意好的店,當雇員做段時間,等到積累足夠回頭客後,再在附近自己開一家,帶走回頭客。美國人做生意,特別是涉及到回頭客的生意,通常有非競爭性約定,可越南裔不搞約定這套,也拒絕簽署任何紙麵上的東西。結果造成,相互間無法達成共信,表麵上是給了自己更多騰挪空間,結果是相互損害,沒有贏家。已經從業十多年的賈皓,當然對此看的清清楚楚,這次他投入重金,隻關注一個店,打算做精做好。他想給自己點時間,來培植一個非常美國化的雇員團隊,所以從開始,就盡可能的不雇傭越南裔做雇員。他拒絕的理由直接、簡單:要當雇員,就必須接受台麵上的支付,而且還必須簽訂非競爭性合約。他知道,越南裔通常無法接受其中任何一項!於是,他不雇傭越南裔的結果,和種族歧視沒有絲毫關係,合理合法。

對於安妮所實施的“懲罰”約瑟夫的做法,賈皓覺得隻是缺心眼罷了,也不能說就是惡魔心態。最多就是個小心眼女人缺少智慧的奇葩傑作而已。畢竟,約瑟夫作為一個大男子漢做的也不地道,至少是在對待孩子上,即使稅表上的收入有限,每個月拿出三五百塊,對他也不應該是個負擔,而且還可以就此和如此可愛的小閨女一起,共享很多美好的時光,應該是個很合算的買賣,如果這裏必須用商業標準來計算的話。可是,固執的約瑟夫卻不這麽看,也不樂意花這個錢。

2016年夏天,六歲了,索菲亞依然不知道爸爸是誰。每次問媽媽,得到的回答都是:爸爸在外地工作,賺錢給小索菲亞買玩具,上大學。我不要玩具,也不要上大學。倔強的索菲亞回答。稍微長大點後孩子又多了疑問:在外地工作也不能老不回來看索菲亞?孩子雖小,對比能力還有。

幾年前,當安妮向賈皓證實孩子的父親就是約瑟夫時,賈皓還是沒有對上號誰是約瑟夫。越南裔都有英文代號,很多人的類似容易讓人混淆。而且賈皓也從沒用心去記他們的真名。等到從安妮手機中看到照片時,賈皓先是震撼,隨後是感覺無法想象:就是那個常來這裏想和我聊天,想發容易財的家夥?他不是就住在你那片聯排別墅區嗎?應該和你很近吧。

豈止是很近,幾乎就是對門,天天見。安妮說,帶著無奈,一聲輕微的歎息。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開始顯露泡沫破滅之時,在房地產熱情消退開始下跌的時候,在繁華的購物區附近購買了一棟兩個臥室的連體別墅,並且一次性的付清了所有款項。應該是在她當上了地主之後不久,約瑟夫搬了進去。從一開始,兩個人都說好不要孩子,安妮原本也不喜歡孩子。估計是,她的童年陰影,一直在無形之中伴隨著她,雖然她從來就沒有說過。

每天相見,孩子不知道誰是父親。那麽,約瑟夫難道能就此心定氣閑,畢竟是他的血脈?而且,孩子還這麽漂亮、可愛、懂事。要是我,你打死我也不會離開。每天抱一抱,親一親,說點溫馨的話,聽聽她稚嫩童聲演繹的撒嬌,多好的時光。他大腦裏是怎麽樣想的?他真的不在乎?無所謂?賈皓覺得,人不可能是石頭,必然有感激。

我對他說類似的話時,你知道他怎麽回答?安妮反問。

賈皓睜大眼睛看著她,真的很好奇。

他說,不就是顆精子嗎?我為什麽要對一顆小小的精子負責!況且你還沒有付錢,卻反過來要我支付撫養費!還不感謝我的捐獻。安妮說,情緒安穩,像在說故事裏的人物。

能夠這麽想,應該和你們的文化傳統有關。是不是很多人都不在乎自己的血脈?這和中國人很不同,在中國,血脈就是一切!自覺已經諳熟越南曆史和文化的賈皓說。

我來教訓他,看他怎麽想。他又補充了句。

約瑟夫和安妮同年,在安妮2011年初懷孕期間離開,隨後是安妮的小姨,她媽的妹妹,從四個多小時車程遠的辛辛那提趕來,陪著照顧她直到孩子在夏天出生。也是在2011年,索菲亞出生後不久的秋天,已經三十六歲的約瑟夫去了越南,找到三十四歲的菲絲結婚,有了他的第一次美國法律意義上的婚姻。幾個月後帶菲絲來美國時,索菲亞還不到一歲。在和安妮關係這點上約瑟夫倒誠實,早早的將曆史和現狀給妻子講的清清楚楚。隨後,菲絲給他下了死命令:不許和安妮以及孩子有絲毫關係,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保持陌路人狀態。結果,在她自己生病孩子也生病發高燒時,一時六神無主的安妮,有著近在咫尺的約瑟夫,卻求助無門,幸虧美國有不錯的公共救助係統可以依賴。

她說,類似的情況發生了幾次。比如有一次,孩子在學前班,她正在兩個半小時車程外的哥倫布采購,突然接到學校電話,說小索菲亞生病發高燒,讓她立即到校將孩子接回家。

美甲的耗材主要來自越南人自己開的耗材批發店,那裏品種齊全價格優惠。而哥倫布得益於地理上的優勢,開有幾家越南人的批發店。安妮每個月都會去一兩次,買些必須的。來回四個多小時,她趁著孩子還在學校的時間,通常也不礙事。

學校有自己的專業護士,擁有執業執照和專業訓練,但是,護士隻會處理相對簡單的醫療事物,和監視、識別孩子們的健康狀況變化。一旦發燒溫度達到一定程度,學校會基於護士的建議,要求家長或監護人將孩子接回家,要麽休息要麽看醫生,全由家長做主。

安妮打電話給在附近購物中心工作的傑克,請他將孩子接回和他的女兒在一起待一會,她正在往回趕。傑克說,自己正忙還有幾個顧客的預約,走不開,拒絕了,很幹脆。

安妮又打電話給當天休息的傑克妻子,米婭說自己正帶著孩子,在一個小時車程外的購物中心采購和玩耍,不方便,也拒接的幹脆。漢娜正休假在外地。

平時喜歡熱心快腸幫助他人的安妮,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刻,突然發現自己隻是個孤家寡人,孤立無援,無人可求。一路含著眼淚,安妮急匆匆趕回來時,女兒已經在護士辦公室坐等了兩個多小時,也帶著傷感和失落、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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