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拉柴,隊長大概覺得北京人帶個眼鏡,穿著棉衣褲也擋不住瘦瘦的身體,沒力氣,進山又叫他跟車。二哥說,得早早出發,我連夜貼了餅子好帶著當幹糧。二哥就抓了些地瓜幹,不到三點就聽見馬車出村的聲音,天黑了才見他們回來,北京人又曬又顛的出了鼻血,鼻孔塞著紙團。二哥久經考驗,人家沒事兒。我忙給北京人取出鍋裏溫著的飯。他邊吃便說進山的見聞。他說進深山裏麵馬車上不了,全靠驢馱。那裏一天隻有三個小時見得到太陽,他還見到一個在當地插隊的北京體育學院畢業的,他見到青年格外親,他那溝裏就他一個人。聽說我們這有七個人羨慕之極,他特想搬我們這邊,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北京人還說,我這一路沒少吃馬屁,我們大笑。他說以前不知道,這馬吃了草,走在費勁兒的路上就放屁,越使勁兒屁越多。拍馬屁變成了吃馬屁。我們笑得更歡。另外他說這回真的領教了什麽是老馬識途,漆黑的天,它就知道該往哪兒走,真是奇了。
他們拉回來一車的樹根,歪七扭八的,不知道怎麽才能劈開。不劈小些都塞不進灶眼裏,據說是筋燒所以隊長推薦它。可是也給我出了難題。另外,我拿什麽去把它引著呀?二哥家的小女兒小鳳自告奮勇帶我去撿穀子茬。
第二天吃過早飯,小鳳帶著我上田裏撿柴火去了。一到地裏,我傻眼了。這地都是大小石頭子,哪裏有土呀!一走一踤溜,我這腿還真真費力,山坡上光禿禿的哪有柴火呀!小鳳說:“你仔細看就看見了”。哇!那麽小的細杆兒,早就被人掃蕩過了。我們是在找漏網的,加上不熟,我半天才會發現一根細穀子殘留下來的一寸多高的細杆兒根。小鳳比我快多了。我想,這得多久才能撿滿一簍呀!我一瘸一拐的,東一個西一個的費老大力氣才撿半簍,看看也該做飯了,就回去了。做午飯就準備用這引燒樹根了。
用辛苦撿到的柴火,去點這樹根可不是容易的事。我歪著脖子一口氣一口氣的吹著灶坑裏的樹根。細杆兒到裏麵呼一下就著了,那樹根隻冒煙,不見火苗,吹的我頭昏腦漲,眼被煙熏的淚水直淌。眼看我撿到的細杆兒都快燒光了,那死木頭疙瘩還是沒著。我正在著急,二嫂過來了,說:“我看看”。我像遇到了救星,趕緊挪開了。二嫂把臉湊到灶口,都快進灶眼裏了使勁兒的吹,還真就著了。我很激動,謝過她,趕緊做飯。
我還是貼玉米餅,下麵是蘿卜絲湯。二嫂則是貼地瓜粉餅,菜湯,說是菜湯沒見多少菜。小鳳還是眼沒離開過我的手,隨著餅子移動。等到餅子起鍋時,她離我更近了,扒著鍋邊看我
手裏的餅子。我忍不住了給了她一個玉米餅,對二嫂說咱換一個吧(我也得吃飯呀),二嫂趕忙給了我一個薯餅,並要求小鳳分一半給她弟弟。小鳳高高興興地拿著玉米餅跑去找弟弟去了。我心裏酸酸的,真想把這一鍋餅子都給她。想想在北京一般人都不太喜歡這種食物,更別說是捂過變質的玉米粉了。可是在這裏離北京也就八百裏竟成為不可多得的食物。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