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親散步

2019年07月24日

 

下午，從家出發，沿著公路，往東

他的背有些微駝

年輕時，他能挑動兩百斤的穀子

那背都不曾駝過

可現在真駝了，且沒有一斤穀子壓在背上

隻有歲月壓著

他沒曾想過，歲月比穀子沉重

沉重得使他再也無法挺起腰來

他不在乎，隻管拖著沉重的腳步，背負著時光

沿著公路，往東

 

他始終堅信，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隻要頑強地堅持，沒有到達不了的地方

包括那遙遠的天堂

他之所以自信，還因為那根拐杖

拐杖與他的兩條腿----三足鼎立

這是世上最穩定的結構

歲月還沉重，也無法把他壓垮

甚至無法讓他身體的任何一處塌方

 

我走走停停，用一枝樹葉驅趕著蚊蠅

他一步一個腳印，不慌不忙

每次趕上我，他都要用拐杖指點江山

告訴我離路基不遠的大樹的大致年齡和價值

其中的許多樹，都是他親手栽下

現在，樹大了，他老了；樹成了材，他卻成了廢材

他時不時發出一聲歎息：人老了，沒用了！

然後望著我，似乎把我當成了樹

我卻把自己當成了他

 

父親啊,您的幸福是那些青翠的參天大樹

您的痛苦是不能與那些樹比肩同行！

 

翻過一個山坳

腳下的河流還在流淌

過去的山、田地、人家

依舊沉睡在過去的日子裏

他放心了，止步，轉身

繼續拖著沉重的腳步，背負著時光

沿著公路，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