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56)
2017年05月05日立夏
按理說，那是我的鄉愁。我睡，鄉愁也應跟著我睡；我醒，鄉愁也應跟著我醒。
實際情況正相反。我想睡，鄉愁卻不讓我睡；我不想醒，鄉愁卻把我弄醒。
我隻好任由鄉愁擺布，她讓睡就睡，她讓醒就醒。
我現在才明白，其實鄉愁是從不入睡的。她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時不時搗弄你一下，看你實在不想理她了，她才氣呼呼地待在一邊，自個兒玩弄去。
有人定義鄉愁是思鄉的憂傷情懷，我是絕不讚成的。思鄉是真，但未必帶有憂傷。反而，她還經常給你寬慰，給你排遣憂傷。
不是麽！每當想起孩童時跟一幫大些的孩子去山上挖野菜，扯竹筍，摘楊梅，放牛砍柴，到河裏抓螃蟹……，別說有多幸福了，有時還會情不自禁地發出笑聲----我知道這真是我的笑，由衷的笑。那時的我們，肚子是餓著的，臉是微笑的，心是舒暢的。
不是麽！每當想起母親做的菜，我就直咽口水。母親做的菜很好吃。她隻用一些簡單的輔料如薑蒜辣椒以及自製的米酒，就能把各種肉類炒得很美味，不像如今的中餐大廚，全靠大量香料和味精來助陣。最讓我念想的，是酸辣椒炒豬肝，紅燒雞肉，幹鍋炒牛肉和羊肉。也許有人說，那是因為那時沒有吃的，所以吃什麽都好吃。不是的。我小時候也經常去一些親戚家，大多是遇到娶親嫁女或過生日之類，雖然那時貧窮，但主人還是會想方設法弄些好吃的。不過我吃過的，都沒有母親做的好吃。現在每當我不想吃東西時，就會想起母親做的菜，然後仿著她的方法做些類似的，食欲就即刻好轉。
不是麽！每當想起鄉土的細膩，就直想把鞋脫了，到後邊的庭院走一走。隻是我一把腳踩上去，就立即意識到，這不是故鄉的土。故鄉的土是黃的，除了表皮有一層薄薄的由樹葉和沙塵轉換而來的黑土外，下麵都是金黃金黃的。這種黃泥土有很好的粘性，當地的村民常用它來燒製瓦片或用來堵水渠的漏洞。每年夏天來臨，孩子們常光著腳，無論是上學還是玩，為的就是能觸及到泥土，那種感覺就像嬰兒在吮吸著母親奶汁時的心境----沁人心脾的情，無間的愛----美滋滋的。
不是麽！每當想起家鄉的稻田，從犁田到插秧，再到施肥和收獲，你就會真正激動到無眠。試想想，當你插下的秧苗越長越綠越長越高時，當禾苗終於抽出稻穗時，當稻穗終於變得金燦燦時，難道你不想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它們聞一聞，親一親嗎？別忘了，那是你的孩子呀！反正我那時就是這樣做的，而且，幾乎每年我都會這樣做。我還常常把稻穗捧在手裏，一粒一粒數過，看看它們究竟長了多少穀粒。那是勞動的果實，大地的回報，當然也有上天的恩賜。
原來讓人糾結的鄉愁就是孩童的歡笑，母親的口味，泥土的感情，稻田的清香。
什麽時候，鄉愁會像一位孝順的女兒，我睡時，她在床邊坐著；我醒時，她在門口站著；我出門時，她在家裏自個兒閑玩著......，----不再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