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山日記（5）之3月30日

三月三十日

今天是周一，又開工了，習慣了在家裏工作，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本想著遠離新聞，專心研究一個重要的項目。然而，卻始終沒有逃過新聞。從早到晚，都被各種各樣的新聞包圍著，有好有壞，有真有假。

早上九點，剛剛打開單位的電腦，還沒來得及登陸VPN，手機就叮咚作響，原來是姐姐的視頻通話。手機的那一頭，姐姐和外甥正在看新聞，搞不清楚是央視還是地方台的節目，正在滾動播放美國的新冠疫情。畫麵上反複出現一台冷凍貨櫃車停在紐約醫院裏，姐姐問我是不是真的在用冷櫃車存放死亡病人的屍體。我說好像是這樣，美國的新聞也是這樣說。這樣的回答讓姐姐更加擔心，她追問我，紐約是不是像新聞裏說的那樣已經崩潰了？我告訴她，紐約的疫情的確很嚴重，但是並沒有崩潰，美國也沒有陷入混亂。

的確，美國的疫情很嚴重，但是美國並沒有陷入混亂，更不會崩潰。我跟姐姐開玩笑，說道：“美國地大物博，地廣人稀，美國不會垮，我們對美國有信心！”這樣的調侃並沒有讓姐姐放下心來，她不斷地囑咐我：“美國都有14萬確診病人了，你千萬不要出門！”為了讓她放心，我告訴姐姐：“我前連天跑步把腳崴了，現在沒法子出門跑步了。”換做往常，姐姐必然會擔心我的傷勢。不過這次，她的反應卻大不相同。聽到我腳踝受傷，她十分高興，興奮地說：“哈哈，這樣你終於沒辦法出門了，好好家裏呆著！”為了確保我不出門，她又叮囑說：“你出門不但是對家人不負責，而且也是對你家小狗不負責！”姐姐知道我喜歡狗，居然想到用“狗命”來規勸我。這真讓我腦洞大開，足見新冠病毒的威力何其之大。為了人命和狗命的安全，我滿口答應姐姐，覺不出門。

為了從姐姐的教導中解放出來，我隻得轉移話題，問她：“美國疫情這麽嚴重，現在國內再沒有人說美國人到武漢投毒了吧？”“有！”姐姐很肯定地回答我，她說：“隻是我不信。”“為什麽？”我問姐姐，“你不會是讓我洗腦了吧！”“那倒不至於，”姐姐回答我：“要是病毒在美國爆發，導致2萬人死亡，那感染的人得有多少人呀！真要是那樣，美國早亂了。”姐姐這樣說，讓我很欣慰。不過，她又告訴我：“相信美國投毒的人還是不少，不過我不跟他們爭論。”“千萬別爭論！”我囑咐姐姐：“現在爭論病毒哪裏來的意義不大，關鍵是控製住疫情！”“說什麽話的都有，”外甥插嘴進來：“我在快手上看到好多視頻，拍的是美國軍人在中國城市吐唾沫傳播病毒。”“是嘛？”我很驚詫。以前我們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一時語塞，視頻都拍到了，難道真的是實錘？我說：“把視頻轉給我！”“轉啥呀！”外甥不屑地說：“可能都是假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們繼續閑聊，直到姐姐出門上班，我也專心工作。

中午，幾個微信群裏又壘起了高樓，好多信息。掃了幾眼，最聳人聽聞的就是英國女王也感染了新冠病毒。雖然不是英國王室的粉絲，我仍然敬重這個93歲的老太太。老人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可千萬別讓新冠病毒搞得死而後已。趕緊查看了一下BBC，原來是個假新聞。海外華人活的真辛苦，由於能夠看懂中英雙語，常常被中美兩邊的假新聞騙。另外的一個新聞是，最近川普（姓川名普自建國）總統的支持率居然上升了。國內的朋友問我是真是假。Google搜索了一下，的確是真的。眼下，無論哪個地方的抗疫出了問題，最常用的理由就是聯邦沒有提供足夠的支持。不管缺啥，地方諸侯都向川建國同誌開口求援。老頭子一時捉襟見肘，沒少挨罵。此外，他管不住嘴，時常放炮，給媒體留下好多把柄。這個節骨眼，老頭子支持率沒有暴跌，並不一定是人民真心肯定他的工作，更可能是老百姓渴盼一個領袖，能夠帶領大家走出困境。

在我看來，新冠肺炎在美國爆發，川普有責任。他為了保連任拚經濟，說了不少“小瞧”新冠病毒的話。可是，美國的問題絕對不能完全歸咎於川普。記得十多年前，我到NASA的戈達德飛行控製中心報到，當天就有同事告訴我：“歡迎來到美國政府；政府就是低效率的代名詞。”當時我沒有懂，後來就慢慢弄明白了。在政府機構，辦任何事情，都要走很多程序，慢得不得了。作為一個技術男，我非常喜歡新電腦。可是，我們單位買一台電腦要很多人審批，很多人簽字，要很多家公司經手。從申請到我用上新電腦，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運氣不好的時候，等上一年也不算誇張。所以，每次我拿到的都是“新的舊電腦”，很少能夠體驗到最新科技帶來的樂趣。

民主黨喜歡大政府，他們掌權的時候，政府會開很多新職位，專注於政治正確的領域。共和黨喜歡小政府，他們掌權的時候，會削減政府開支，導致政府支持的科研部門不得不縮減規模。國會山裏的議員，不管來自哪個黨，沒完沒了地製定各種各樣的新法律，專門討論雞毛蒜皮的屁事兒。一來二去，政府裏規矩越來越多，幹事的人越來越少。政客們眼裏隻有選票，碰到大事兒，互相杯葛，互相拆台。黨派利益不但淩駕於國家利益至上，更把公理良知碾得一地稀碎。所以，美國當下的問題，所有政客都有責任。如果他們不擦自己的屁股，一味地甩鍋給聯邦政府，甩鍋給川建國，或許能夠有助於選舉，但是絕對無益於國家。當然了，老川頭自己也少掄點黑鍋，多幹點兒對人民有意義的大事兒。

工作一天，我堅持沒看疫情的統計數字。本以為可以就此糊塗一天，沒成想傍晚姐姐又打來電話，告訴我美國確診病例已經超過16萬人了。一天新增2萬1千多確診病人，看來是把周日沒來得及上報的數字加進來了。姐姐還是一再囑咐我不要出門，堅守家中。看來，真的是不能出門了，是得想辦法院子裏健身遛狗了。

不出跑步，我在院子裏割草總是可以吧。於是，我拖出來割草機，拉了幾次繩子，機器終於啟動了，卻冒著濃煙，好像是發動機燒機油的樣子。拆開機器一看，空氣過濾器已經糊上一層機油，不知是怎麽搞的。我估計隻要換一個過濾器，問題就能解決。換做以往，開車出去10分鍾就能買回配件。可是現在，出個門兒跟做賊似的，需要思前想後計劃半天。琢磨了一下，算了，還是不修了，先讓草長著吧！

晚上，朋友轉來一篇文章，文中指控美國在中國投放病毒，理由是在加州發現了3700萬個N95口罩。文章的邏輯鏈是，儲備這麽多口罩，一定是政府有意為之。而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美國政府製造了病毒，不但投毒海外，還估計到了病毒會反噬美國，所以預先準備了口罩。朋友一家曾經在美國學習，是醫學領域的行家。我問，你真信是美國投毒嗎？朋友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我相信美國政府有製造和投放病毒的能力。”我一直敬重朋友一家，沒有再多說，可是心裏想：“每個成年男子，隻要沒有練習葵花寶典，都有強奸婦女的能力。可是總不能出了強奸案，就抓一個看著不順眼的男人來頂包吧！”

這幾天微信上流傳一篇文章“三觀一致必將取代血緣關係”。我沒有看，基本上也能猜到寫的是什麽。我旗幟鮮明地反對這樣的觀點。我們痛恨別人的一言堂，自己也在搞一言堂。在朋友圈裏，順我者讚，逆我者刪。和自己觀點相近的人報團取暖沒有錯，可是這樣會讓我們的視野越發狹隘。君子和而不同，我們不要強求親朋好友一定和自己三觀一致。我知道自己小心眼，所以不斷提醒自己：“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堅持自己的立場，是每個人的權利。若和親戚朋友傷了和氣，就吃一頓火鍋。如果吃了一頓沒能修複關係，那就再吃一頓！我相信，沒有三頓火鍋恢複不了的感情。

割草機冒濃煙。現在，出門買個小東西，都得好好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