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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思鄉中思想,為牛馬而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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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維族人往來三五事

(2020-01-11 05:21:52) 下一個

與維族人往來三五事

獲得參眾兩院批準,“維吾爾人權法案”(Uyghur Human Right Act of 2019)在美國成為法律,其目的是以美國國內法處理新疆發生的嚴重侵害人權行為,對嚴重侵犯人權的人員實施製裁。以美國國內法來製裁中國(官)人,自然會引起中國官方的憤慨。外交部、全國人大、全國政協、國家民族事務部、國家反恐辦公室、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中國伊斯蘭教協會以及中國人權發展基金會等組織紛紛發表聲明,斥責美國無視客觀事實,汙蔑歪曲中國政府侵犯新建穆斯林人權,借以打壓中國。

客觀事實應該是存在的,但是到底是中國政府還是美國政府更加客觀,那就要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在我看來,美國政府曆來是雙重標準,人前一套真君子,背後一套真小人;而中共政府呢,曆來沒有什麽標準,想怎麽幹,就怎麽幹。進了學習班(“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的維吾爾人,到底是被極端化思想蠱惑的愚民亂民,還是因為宗教信仰而受到迫害的無辜群眾,很難從迥然不同的中美媒體報道中得知。在這個假新聞滿天飛的時代,有些事情隻能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曆來判斷了。1996年到2000年,我在蘭州讀大學,大學畢業後,又斷斷續續在蘭州生活了一段時間,期間有機會和一些維吾爾人打交道。以下分享若幹我親身經曆的故事,介紹一下我遇到的維族人,以及我對當下新疆問題的看法。

1996八月底,我離開家鄉河北,一路向西,坐了將近三十個小時的火車,抵達蘭州。當年,蘭州大學地質係和現代物理係的學生,都被分配到六號宿舍樓五層居住。我是地質係水文地質與工程地質的學生,而現代物理係放射化學專業的學生,基本上都是從新疆來的維吾爾族學生,這樣我和維吾爾人不期而遇。那時候,六號樓一個宿舍住七八個人,地質係的男生住的相對分散,維吾爾族的學生住的比較集中,大概有三四個宿舍的樣子。整個六號樓五層,應該有四十個左右的宿舍。相對而言,維吾爾學生在六號樓五層,屬於少數群體。然而,有如原子雖小能量大,維族學生人少火氣卻非常大。他們在樓道裏走路,大都是橫衝直撞,旁若無人;他們在宿舍裏聊天,更是吵吵嚷嚷,常常跟吵架一樣。這是維吾爾族學生留給我的整體印象。

大部分漢族學生對維吾爾學生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能忍則忍,能讓就讓。不過,我並不是這樣。作為一個八旗子弟的後代,我既對維吾爾族學生這樣一個少數群體有些許親近感,當麵對他們粗魯蠻橫行為時,心中又常常充滿武力挑戰的衝動。維族學生活動的時候,通常是三五成群。我沒有一人單挑一群人的戰力和勇氣,所以我的衝動隻能深藏心底,沒敢讓維族學生看出來。沒等我動手,維族學生就開始征戰了。開學沒過多久,我就見識了維吾爾學生動手打人。

蘭大的六號宿舍樓是個很奇葩的地方,一樓和五樓住著學生,中間住著單身教工。由於這種奇特的布局,六號樓沒有門禁。五層有兩個宿管辦公室,其中一間住著清潔工老劉。老劉在打掃衛生之餘,批發了一些方便麵零售給五層的學生。這種便人便己的小生意,很受同學們歡迎。很可惜,天公不作美,老劉的宿舍,剛好和維吾爾族同學相鄰。他的鄰居們很快就光顧他的生意,有時候現錢交易,有時候賒賬。賒賬很快就成了賴賬,而且賴賬的人越來越多。無奈,老劉隻得找賴賬的維族學生討賬。討賬的結果就是一頓暴揍:幾個年輕力壯的維族小夥子,衝進老劉的宿舍,關上門後,不但把他一頓好打,而且還摔碎了暖水瓶,搶走了所有的方便麵。學校的處理結果是戲劇性的:老劉違規兜售方便麵受到了嚴重警告。事後,打人的維族學生公然宣稱:“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殺人名額。殺了一個漢人,他們不需要償命,大不了回新疆放羊。”

維族學生一戰成名,他們當仁不讓地成為六號樓的霸主。但凡有什麽衝突,其他學生隻能退避三舍,如果退避三舍不管用,那就再退避三舍,循環往複。不知道是因為放射性材料接觸多了導致能級過高,還是天性使然,這些維族學生需要用打架來發泄精力。沒有漢族學生接招,他們就自己打。從維族宿舍門口路過時候,時不時就會聽到裏麵叫罵和呼喊和乒乒乓乓的打砸之聲,想必是他們內戰進行時。

並不是所有的維族學生都是戰士。我在樓下廣場打乒乓球時,結識了兩個維族小夥子。記得他們長得瘦小,還帶著眼鏡,看起來並不嚇人,這大概是我們敢於邀請他們乒乓球雙打的原因吧。這兩個同學,漢語說得不太好,勉強能夠交流,有時候還得用手比劃,甚至借用幾個英文詞匯,才能完成對話。有一次我給他們介紹金庸先生寫的《射雕英雄傳》,他們居然不知所雲,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麽。當時我很納悶兒,蘭大招收這些漢語都說不清聽不明白的學生學習放射化學,到底是為什麽?據說他們已經在民族學院念了預科,估計他們的漢語老師,是教體育的。

我入學那一年,蘭大地質係的學生十之八九都是被調劑而來的,包括我自己。家裏有關係的學生,入學沒多久都轉係到其它專業了。我一個農家子弟,沒有什麽關係,隻得留在了地質係。一個同學,逃出了地質係這個狼窩,竟然跳進了放射化學這個虎穴。通過他,我有機會更多地了解維吾爾同學這個群體。維族學生裏,有兩個領袖,一個叫做阿布力,另一個叫做伊斯麥提,兩個人都是官宦子弟。據說,阿布力的爸爸是個縣長,他還有個哥哥在美國的哈佛讀書,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布力身量不大,長得一個三角形的腦袋,有點像細脖子大頭鬼,很不好看,不過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身材高挑。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阿布力喜歡把胳膊攀在女朋友的肩膀上,看起來跟猴子掛在駱駝脖子上一樣,十分地不協調。伊斯麥提長得高大帥氣,是個運動健將,學校的足球明星。因為一個共同的朋友,我和伊斯麥提也成了熟人,見麵就會打招呼。雖然我很討厭阿布力咋咋呼呼,由於我們共同的熟人伊斯麥提,我們也相互認識了,見麵也打招呼。

阿布力和伊斯麥提都喜歡喝酒,阿布力喝醉了就耍酒瘋招惹是非,伊斯麥提喝醉了喜歡吹牛皮,然後繼續喝,直到喝趴下。我不喜歡和阿布力打交道,但是喜歡和伊斯麥提一起喝酒,因為我也喜歡吹牛皮,沒喝醉就開始吹,一直吹到喝趴下。和維族人玩到一起的漢族人不多,我勉強算一個。偶爾有漢族同學和維族同學有什麽小糾紛,一方或者雙方常會找我去幫忙溝通。我猜是因為我常常吹牛的緣故,這些同學都被我忽悠了,把我當成一個人物,通常都會給我麵子。當然,有了麵子後,我會變本加厲地吹,所以找我的人會更多,如此往複。很可惜,我並不能調節所有的糾紛,有時候自己牽涉其中,置身危局。

某日,我去公共水房打開水,就遇到了一次維漢衝突,把我也卷了進來。蘭州的城市供水大腸杆菌嚴重超標,喝生水必然拉肚子。為了生存,我們必須去學校的水房打開水來喝。方便起見,宿舍通常排班輪流打水,那一天,輪到了我。我拎著四個熱水瓶來到水房,那裏已經排滿了滿滿的人。排隊打水,是個費時費力的活兒。水房裏又濕又熱又擠,又有男女朋友互相陪伴來打水,搞得水房擠上加擠。即便如此,插隊加塞的事情很少發生。然而,並不是所有大學生都在乎體麵,比如像阿布力這樣的混球。我打水時,這小子碰巧也來了。當我正在隊尾欣賞前麵女生身材的時候,突然見到排隊的人群炸了窩,人們四散奔逃,暖水瓶砰砰地摔破或擠破。如水壩決堤一樣,人們像潮水一樣擠向水房出口。我很喜歡湊熱鬧,人們奔逃,我卻反其道而擠之。未等人潮散盡,我就看到阿布力和一個高大的漢族男生在廝打,阿布力的女友和一個漢族女生在邊上觀戰。漢族男生一邊打一邊用山東話罵阿布力,原來是阿布力想插隊打水,擠到這個漢族男生前麵去。阿布力囂張慣了,沒成想遇到這個山東大漢,碰到了釘子,被打倒在地。

在女生麵前表現,是男生的共性。就算平時可以退避三舍,在女朋友麵前必然是寸土不讓。山東大漢慢慢占據了上風,把阿布力按到在地上,阿布力則連打再咬,拚命掙紮。遇到打架,就算我不認識雙方當事人,都會去拉架。雖然我不喜歡阿布力,但是畢竟是住在同層宿舍的熟人,低頭不見擡頭見,所以我拉開那個山東大漢,把阿布力從他胯下救了出來。見有人勸架,山東男生的女友拉扯著山東大漢,像兔子一樣跳著溜走了。偌大的水房,隻剩下我攙扶阿布力,還有他那被嚇傻了的女朋友。等我把阿布力扶起來,隻見他渾身濕漉漉,花襯衫被撤掉了扣子,像破布一樣粘在身上,十分狼狽。他的女朋友一句話也不說,呆站在一旁。等阿布力喘勻了氣,我發現自己的水壺被打碎了兩個,感到十分晦氣。無奈,打了兩壺開水後,陪著阿布力兩口子走出水房。出了水房的門看到的那一幕,讓我至今記憶猶新:幾個維族人在水房門口站著,堵住了出路,稍遠處的牆根底下,或是蹲在地上,或是倚在牆上,還有十幾個維族人,更遠處則散聚著好些漢族學生。看來,維族人是前來增援阿布力的,那些漢族學生,則是來打水的,或是把熱水瓶丟在水房裏的。

堵在水房門口的維族人極其不友善,我一出來就被他們圍住,分分鍾就要拳腳相加。見狀,我趕緊跟阿布力示意,讓他解釋。看阿布力用維語跟他們說話,我也趕緊用漢語解釋:我是來勸架的,是我救了阿布力。當維族援兵搞明白之後,一個領頭的家夥用磕磕巴巴的漢語向我表示感謝。接受了感謝,我馬上告訴那個頭人自己的兩個暖水瓶被砸了,他們得賠償我的損失。頭人二話沒說,直接從一個拎著暖水瓶的維族學生手裏取了兩個給我。我接過來,在眾多漢族學生遠遠圍觀之下,以獨占模式一人進入水房打水,再拎著四個熱水壺,穿過一臉驚詫的漢族學生人群,在維族學生的目送之下,徑直走回了宿舍。說實話,我碰到那夥維族援軍的時候,心裏也是嚇得砰砰狂跳。這些人打架及其野蠻,要是被他們一板磚蓋頭上,我到哪裏去喊冤?弄不好挨了打,還成為學校用作民族和諧的犧牲品。此後,我被幾個領頭的維族學生當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的待遇是能夠帶來好處的,這一點說來有點話長。蘭大學生宿舍樓的窗戶外,都拉著一條鐵條,用做晾衣繩。按理說,我們住在五樓,衣服掛在窗外應該是很安全的。除非刮大風會把衣服吹跑,小偷幾乎不可能拿走衣服。所以,粗心大意的男生常會把衣服曬在窗外幾天才拿回來,我就是這樣的人。某日,我難得洗了一次衣服,把幾件襯衫掛到了窗外。幾天後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卻發現一件很好的襯衫不翼而飛。這件襯衫是朋友送的,料子好,做工也講究,是我用來充門麵的行頭。起初我以為是風吹走了,跑到樓下去尋找,卻毫無蹤跡。在我懊惱之時,隔壁宿舍的一個同學暗示我,去維吾爾族同學那裏去問一下。獲得這樣的暗示,我並不太在意,以為是某種偏見作怪。

不久,我在樓道裏碰到伊斯麥提,無意中跟他提了一下丟襯衫的事情。伊斯麥提對我詭異地笑了笑,然後帶著我去了一個維族宿舍,跟裏麵的同學解釋,這個家夥是自己人,誰要是從503宿舍拿了衣服,就還給他。當時並沒有人應答,我也就沒再多關注。一兩天後,伊斯麥提拿了一遝子衣服來找我,問哪一件是我的。在驚詫之餘,我真的從那些衣服裏找到我的襯衫。伊斯麥提笑著告訴我,衣服已經洗幹淨了,然後就拿著剩下的衣服回去了。事後我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某個維族同學,從樓道的天窗爬到了樓頂,用鉤子把衣服勾走了。想到這裏,除了有點火大,我還佩服那位同學的膽量與眼光。之後,其它宿舍偶爾還會丟衣服,我們宿舍卻一直很消停,這或許是因為住著一個“自己人”的緣故吧。

我上大學時,電腦遊戲已經風靡校園,不少同學們常常駐留網吧,在“帝國時代”或者“星際爭霸”的世界裏晝夜廝殺,樂不思歸,耽誤了學業。因此,學校開始加強宿舍管理,到時間就熄燈鎖大門。這種政策在其它宿舍樓行得通,可是在六號宿舍樓卻很難執行,因為很多教職員工和我們混住,學校沒辦法在宿舍樓大門安排門禁。宿管辦公室為了執行學校的政策,把通往五層的兩個樓梯封閉了一個,在另外一個樓梯的五層入口裝了一道門,每晚10:30,宿管的人就跑來鎖門。回來晚了的同學,隻能衝著大門高聲喊叫,意圖喚醒住住在遠處的宿舍管理員。這個措施讓我們很不爽。首先,我們已經習慣了法外之地的自由,可以半夜遊逛校園,可以在酒館喝到半夜,可以在女生樓下聊天到深夜。這一切的自由,都被這道門給隔絕了。再者,晚歸同學半夜叫門的吼聲,也時常把我們從夢中吵醒,這讓我們十分不爽。因為這些,我很想把那道門給砸了,然而我不敢自己幹。

某日,我自己晚歸,宿舍樓五層入口已經關門上鎖。我正在考慮如何應對的時候,一夥兒喝醉酒的維族同學也回來晚了,和我一起被堵在門口。雖然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是也都算是見麵打招呼的熟人。維族同學比我勇武多了,扯開嗓子大喊“宿管開門!”喊了好幾聲,沒等到宿管應答,卻傳來了“傻鳥---,別喊了!”的怒罵聲,看來很多人被吵醒了。我見狀,勸解道:“喊有個鳥用,還不如把門砸了,徹底解決問題!”一個維族同學聽後,上來就踹,幾下子就把木門踹爛了。另一個維族同學得意洋洋地跟我說:“你不能踹,我們能!學校隻敢抓你們漢族學生,不敢抓我們維族學生!”大門被砸,很快換了一個新的,不久又被砸了。被砸了幾次後,學校裝上門後,不再上鎖,我們重獲自由。

四年大學生活,我和地質係大部分學生一樣,過得並不開心。係裏有成就的老師早就孔雀東南飛了,離開蘭州到東南沿海的大學高就了。即便是給我們上課的助教講師,也紛紛以讀博士做博士後的方式,離開蘭大,謀求光明前途。坦白講,大學四年我沒學到什麽靠譜的專業知識。後來借以謀生的數學、計算機和英語,完全是靠著圖書館自學。大學畢業前一天,苦逼了四年的地質係男生,因為一件雞毛蒜皮一樣的小事,和化學係打起了群架。

起初,戰火是我的一位朋友劉同學點燃的,然後我另外一個朋友孫同學出手幫拳,升級了戰事。我本來是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圍觀的時候才發現一群化學係男生群毆劉同學。見狀,我加入戰團。蘭大化學係是大係,牛係,老師牛皮,學生牛氣。地質係是小係,慫係,老師窩囊,學生讓人瞧不起。媽的,大學的最後一天,還要受氣,我很火大。火大歸火大,我還看得清形式,敵眾我寡,硬拚必然吃虧。於是,我開始拉架。拉架是有藝術的,我拉住化學係的某個男生時,劉同學就對他重點打擊,孫同學在一旁把上來幫手的化學係學生推開。劉同學打趴一個,我就再拉住一個冒頭的化學係學生,讓劉同學可勁兒揍。

我一邊拉偏架,一邊高喊停戰,所以我是政治正確的。來幫我們的地質係同學越來越多,戰事從單挑升級成群毆。混戰中,我看到了維族同學伊斯麥提。那個家夥穿著運動衣褲,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好像有一條腿不能打彎兒。等湊近了我才看清楚,他把一根拖布柄藏在褲管內。伊斯麥提和劉同學與孫同學都是足球場上的好友,他來幫拳我並不意外。然而,他到底有沒有出手我卻並不確定。起碼,他沒有在我參與的主戰場出力。這場戰鬥的結局,雖然不敢說我們以少勝多,但是靠著劉同學的驍勇,地質係同學們的幫拳,我們沒吃虧。第二天,戰鬥現場散落很多眼鏡和鞋子,我的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事後,伊斯麥提和一個陳姓漢族同學一樣,到處吹牛皮,說他手持一根拖布柄,衝入千軍萬馬中,將我們救了出來。由於被學校扣留審查,伊斯麥提的戰績,我也無從查證,他是否把拖布柄從褲腿兒裏拿出來,已經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我並沒親眼看到突厥勇士與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在學校扣留審查中,劉同學和孫同學都承認動手打人,我堅稱一直在拉架,即便被打,也沒有出手還擊。化學係的領導出麵袒護學生,地質係領導堅決不保護學生,任由學校處理。結果顯而易見,劉同學和孫同學被記過處分,我逃過一劫。期間,突厥勇士伊斯麥提也留在學校,除了出牛皮,偶爾也來關心關注一下我們。好在記過處分並不影響我們升學讀研究生,學校處理結果出來後,我們到蘭大後門的餐館吃飯。在門口居然碰到了維族同學阿布力,這哥們騎著三輪車賣起了維吾爾切糕,做了切糕黨。看著他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我們打了個招呼就一晃而過。後來聽說,他好多課程考試不及格,補考也不能通過,英語也沒過四級,所以無法大學畢業,不敢回新疆麵見父母。說到英語四級,我很好奇96級放射化學的維族學生,到底有幾個人考過了四級,拿到了大學畢業證。

大學畢業後,我到中科院北京研究生院讀書。一年後,我又回到蘭州,約彼時在蘭大讀研研究所的孫同學,一起去蘭大後門飯館吃飯。我們一起沿著天水路,朝著蘭大大門走去。期間,我看到好幾撥維族男孩子閑逛。他們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樣子,三五成群,不像是蘭大的學生。蘭大一側的天水路林蔭道很寬,一些小商販在林蔭道旁擺攤,販賣小商品。我們走到蘭大正門附近,看到一個女生蹲在一個小攤兒前挑選貨品,幾個維族男孩圍著那個女生,其中一個男孩蹲到了女生的身邊。我本來不以為意,隻是因為那個女生渾圓的屁股才多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女生的牛仔褲屁兜裏,插著一個錢包,而蹲在那個女生旁的維族男孩,正在偷女生的錢包。見狀,我本能地高喊:“小心錢包!”

沒成想,這一喊捅了馬蜂窩。女孩意識到了危險,起身疾步離開了。那些三五成群的維族人迅速朝我聚攏,看架勢是要揍我。我不敢接戰,和孫同學一起拔腿就走。維族人卻不依不饒,他們紛紛向我跑過來。他們跑,我也跑,我朝著蘭大大門衝進去,身後跟著一群維族人。我跑進了蘭大,維族人也跟著跑了進來,門口的保安連個屁都沒敢放。好在那時候我跑的還算快,加上熟悉地形,就近躲到文一樓,甩開了維族人。文一樓是蘇聯人援建的老教學樓,雖然內部結構算不上很複雜,但是四通八達,可進可退。可能是看我沒了蹤影,維族人沒有追入文一樓。我從樓上的教室觀察,他們在文一樓大門前蹲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怕維族人耍詐,我在文一樓裏躲了一個多小時,確定安全後才敢離開。這是我在蘭州最後一次和維族人打交道。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大學畢業已經快20年了,畢業後大半的時間我都是在美國度過,基本上沒再有過親身和維族人打交道的經曆。每每聽朋友們聊天,把俄羅斯人稱作戰鬥民族時,我都暗想,維族人才是我生活裏的戰鬥民族呢。我和他們的遭遇過往,大都與“戰鬥”有關。有的朋友評論,維族人的血液裏可能有好戰基因,而我應該和他們一樣,骨子裏多少也應該有點好戰基因。隻不過,我被漢化的太多,已經沒剩下多少祖先的特征了。其實有點好戰基因,也並非都是壞事。記得當年足球場上,來自西北民族學院的維吾爾族球隊,縱橫蘭州各大高校,戰無不勝,無人能敵。

維吾爾人成為當年的戰鬥民族,固然與其宗教信仰和文化傳統有關,中國領導人胡耀邦1980年代在新疆推行的民族政策也是一個重要甚至是主要原因。經過毛澤東時代的近三十年的高壓統治,1980年代初新疆各民族過得並不開心,但是整個新疆社會和內地一樣,壓抑而平穩,沒什治安問題。胡耀邦對毛時代的政策矯枉過正,在新疆采用壓製漢族,扶持少數民族的政策。從學校入學,工廠招工,到公務員錄取,全麵優待以維族為主的少數民族,公開歧視漢族。這樣的政策,不但導致漢族官員離職,漢族民眾遷往內地,而且導致了維族人自覺高人一等,有時候甚至無法無天,恣意而為。聽說八十年代以前,新疆維漢關係並不緊張,各族人民比較和諧。然而自從胡耀邦的新疆政策被推行後,新疆暴戾之氣飆升,維族人打人殺人的傳言越來越多。到了2000年代初,新疆維族人口劇增,大量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借著民族政策的保護,成群結隊地到內地城市偷竊打劫,成為一時的社會問題。此外,由於社會走向開放,國際交流越來越方便,伊斯蘭複古主義瓦哈比教派在80年代傳入新疆,其影響力日趨擴大。到了2010年代,瓦哈比教派推動的社會生活領域伊斯蘭化,已經催生了極端主義思潮和行為,引發社會不安。

中國曆史,曆來都是大亂大治。為了應付新疆的社會不穩定,高壓政策再次實施。從我個人角度來看,如果新疆的“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真的能夠為維吾爾人提供職業教育培訓,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同樣的,其“去極端化培訓”,如果能夠幫助當地各族人民和平相處,我也是讚同的。然而,如果新疆再教育營搞的是純粹的思想教育,那就有點名不副實了。強迫維吾爾人放下《可蘭經》,來讀《馬克思主義》,讓他們不再崇拜安拉,轉而為偉大領袖唱讚歌,真的能讓新疆長治久安嗎,我存疑。國家一張一弛,陰晴不定的民族政策,讓維吾爾族人一時得意,一時失意。得意時有些人就好勇鬥狠,違法亂紀,失意時整個民族備受壓迫。

千百年來,新疆這塊土地,宗教信仰前仆後繼,諸多民族廝殺逐鹿。樓蘭人,匈奴人、乃蠻人、契丹人、維吾爾人、哈薩克人、蒙古人、滿洲人和漢族人都曾主導過這塊土地。拜物教,薩滿教,佛教,基督教(景教),伊斯蘭教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都曾在這塊土地流行傳播。任何一次改天換地,在新疆都是以暴力實施的。然而長遠看來,暴力一向都是怨怨相報,按下葫蘆浮起瓢。壓迫手段,往往帶來的是深仇大恨和反攻倒算,而不是心悅誠服。回顧曆史,再反思現狀,任何一個居住在新疆的民族,都應該放下你死我活的舊思維,要學會包容,學會共存,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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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走邊看66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晴天好啊' 的評論 : “維族問題,就是嬌慣出來的,如果搞人人平等,根本不會出現這問題。” - 說的是!
晴天好啊 回複 悄悄話 哈哈,發現一枚師弟,雖然不是一個係的。
寫的挺好,吹毛求疵的話,你沒寫維族學生腰裏帶把刀在學校逛的情形,也沒寫民族學院的維族學生來蘭大鬧事兒,可能是你沒碰到吧。
我99年研究生畢業後去南疆工作了半年,基本上是與維族人打交道,有一次出差,和田一個大單位,竟然裏麵隻有一個漢族。新員工啊,先扔到南疆,因為老員工都不願意去南疆幹活兒,而且那時候,社會氣氛不是很平和。
想起喝酒,那是拿啤酒杯(小號哪種),一次半杯,幾口就沒了,讓我大開眼界。去新疆前,喝白酒都是哪種2/3錢的小杯。 老一輩維族主管,還是很認同老毛的,老毛仍然有很高的影響力(可能老毛解放過貧苦維族人?沒去查證);新一代,混的好的,情商還不錯,做事兒跟漢族人沒什麽區別,私下抱怨說‘上海富,是因為把新疆的油挖走了’。總之,在學校裏橫行的,無法無天的維族行為一個沒碰到。他們也就是在學校裏橫一下吧,因為知道沒有什麽後果,而且又是那個血氣方剛的年紀。要知道,雖然蘭大的維族學生學習不怎麽樣,但是一旦回到故鄉,那就是渡過金的人上人(大多數人還在趕著牛車種地放羊呢),是各個單位的骨幹。
維族人也不需要搞研發,不需要搞深入的技術工作,所以,在大學,就是個熏陶吧,比方說至少能感受到有些人在努力學習??我接觸的,都是主管和技術骨幹,少數鄉村幹部。宗教方麵沒有涉及到,感受不多。唯一的一個事情,就是遇到一個維族,吃豬肉包子,被其它員工瞧不起,但是,吃包子的那位每天樂嗬嗬的。
維族問題,就是嬌慣出來的,如果搞人人平等,根本不會出現這問題。這些年,維族人地位一直高於漢人,各方麵照顧,並沒有引起任何感恩,反倒是升米恩,鬥米仇。
我那時候在南疆工作,氣氛就很緊張。去墨玉(?記不清地名了,反正是和田的一個縣),路上碰到好幾趟部隊查車;抵達後,街上是公審宣判的大會宣傳;一打聽,說是搜出了一堆土製手雷。
常駐烏魯木齊的漢族同事,給我講述維族如何屠殺漢人,拿著刀,在大街上,在樓道裏,見到漢族就殺。而將近兩天後,漢族有群體性的反應,有人開始號召殺回去,不過還沒開始呢,被政府鎮壓接管了。政府考慮的是減小雙方仇恨,而不是讓仇恨升級。所以,後續公布的漢族被殺數字,遠遠低於實際發生的數字。
如果這次不是“集中營”的概念出現,我估計中共還不會把真實情況發布出來。這次發布紀錄片,揭露一部分屠殺漢族的事情,是被逼的沒辦法了。但揭露的,我相信不是全部,更加駭人的情況,肯定沒有公布出來。民族矛盾,站在國家管理的角度,以降低為方向,不是著眼過去,而是著眼將來,不再重複這種恐怖屠殺,所以,應了那句話,“真相就是那樣,你卻不能講”。
總而言之,要我說,都是慣的。就該學些美國的少數民族政策,一方麵出給個大熔爐,你想生活好點,就熔進來,拋棄自己的文化; 要不就分割成小塊,自生自滅,就像印第安人,有法律管著,也翻不了天。
cjasn 回複 悄悄話 雖然大學時的維族同學沒有樓主遇見的這麽火爆,但是火爆級別和我們漢族學生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從酒量,挑戰老師觀點,到闖社會(就是和校園之外的比較複雜的人來往),交女友。逃課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他們從來不參加我們的活動,大概是嫌不夠男人味吧,什麽文學,電影,文藝,座談,都比較沒勁。
這一世 回複 悄悄話 新疆的暴戾之氣,隻要2代人就可以滅絕。由政府幹涉不許家庭暴力,如西方一樣把取消暴力家庭養孩子的權利。沒有暴力前提下養大的孩子絕對沒有暴力基因。暴力都是從小培養的。
這一世 回複 悄悄話 穆斯林的家庭暴力嚴重且普遍,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充滿暴力是正常現象。未來世界穆斯林都能成事,因為他們本來就活的沒意思。從小暴力下長大的孩子都愛和人拚命!可他們終於也無法成事!因為這些情緒的爆發並不能讓人長久受益,隻能是短期好處,長期虧損。因此,穆斯林對決白人世界,終究是輸家,畢竟氣憤讓人短視。
美麗的人生 回複 悄悄話 精彩!驚心。看來任何事矯枉過正都有弊端。讚同最後結論。
kebob 回複 悄悄話 樓下同學,民族語言的失去並不代表民族覆滅,北美很多愛爾蘭蘇格蘭裔德裔等大民族也隻說英語,中國滿族都說漢語,人口也過千萬,近的說北美華人百人會會長傅履仁將軍是說英語和漢語的旗人後代,國內就太多了。怎麽說就不見了呢。
polar_bear 回複 悄悄話 平等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宗教自由隻能在私下進行,公共場所必須得世俗平等
無法弄 回複 悄悄話 這還不是政府包容,養虎為患。少數民族政策早就不公平,他們比我們多很多好處,考大學加分,找工作容易,升學容易,吃的比我們好,多生孩子罰款都比我們少,好處多了去了。最糟糕的是犯了法,居然沒人敢管他們。我在烏魯木齊大街上被新疆人從後麵偷東西,他們光天化日之下,翻我雙肩背包……

我家親戚是新疆政府的領導,他們整日小心翼翼與新疆人相處,甚至改變生活習慣,不吃豬肉,還是有危機感。就得好好教育他們,改造他們成文明人。
回複 悄悄話 我從小就和他們在一起,一個懶惰,好吃,喜歡happy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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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mb
一線天際 回複 悄悄話 別的不說,中共整治回子還是有理有節的,不然哪還有漢人的落腳地?
fonsony 回複 悄悄話 好文,中國首先是要法治,學美帝警察,放下溫情。
清漪園 回複 悄悄話 給邊邊的評論+1. 真人真事,有意思。
oldsh 回複 悄悄話 敘述部分很有畫麵感!
糊塗369 回複 悄悄話 我從小就和他們在一起,一個懶惰,好吃,喜歡happy的民族,尤其版億ysl後,使其更落後。我支持對他們去ysl,但是,政府已經開始從文化上同化他們,沒收維文書籍,送起小孩去寄宿學校,讓其之學漢文。一旦失去文字,民族也就不知哪去了。就如,百年前有滿族,現在,你已經很難再見到他們。
BillyZ 回複 悄悄話 騷回回不能當人看,把它們當人對待,它們就變成魔鬼,在世界各地搞恐怖活動,濫殺無辜,被殺的人招它惹它了?伊斯蘭和馬列都是邪教。
溫莎公爵 回複 悄悄話 難得見到全用事實說話的文章了,都TM的是“看法”!
hotpepper 回複 悄悄話 Thanks for sharing your personal experience. Let people know what is authentic and what is fake.
GoBucks! 回複 悄悄話 還是靠法治,看看美國,民族比這還多,但對中國困難很大。可以說中國的很多問題都跟法治不完善有關。
邊走邊看66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 也同意你最後幾段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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