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維族人往來三五事
獲得參眾兩院批準,“維吾爾人權法案”(Uyghur Human Right Act of 2019)在美國成為法律,其目的是以美國國內法處理新疆發生的嚴重侵害人權行為,對嚴重侵犯人權的人員實施製裁。以美國國內法來製裁中國(官)人,自然會引起中國官方的憤慨。外交部、全國人大、全國政協、國家民族事務部、國家反恐辦公室、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中國伊斯蘭教協會以及中國人權發展基金會等組織紛紛發表聲明,斥責美國無視客觀事實,汙蔑歪曲中國政府侵犯新建穆斯林人權,借以打壓中國。
客觀事實應該是存在的,但是到底是中國政府還是美國政府更加客觀,那就要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在我看來,美國政府曆來是雙重標準,人前一套真君子,背後一套真小人;而中共政府呢,曆來沒有什麽標準,想怎麽幹,就怎麽幹。進了學習班(“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的維吾爾人,到底是被極端化思想蠱惑的愚民亂民,還是因為宗教信仰而受到迫害的無辜群眾,很難從迥然不同的中美媒體報道中得知。在這個假新聞滿天飛的時代,有些事情隻能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曆來判斷了。1996年到2000年,我在蘭州讀大學,大學畢業後,又斷斷續續在蘭州生活了一段時間,期間有機會和一些維吾爾人打交道。以下分享若幹我親身經曆的故事,介紹一下我遇到的維族人,以及我對當下新疆問題的看法。
1996八月底,我離開家鄉河北,一路向西,坐了將近三十個小時的火車,抵達蘭州。當年,蘭州大學地質係和現代物理係的學生,都被分配到六號宿舍樓五層居住。我是地質係水文地質與工程地質的學生,而現代物理係放射化學專業的學生,基本上都是從新疆來的維吾爾族學生,這樣我和維吾爾人不期而遇。那時候,六號樓一個宿舍住七八個人,地質係的男生住的相對分散,維吾爾族的學生住的比較集中,大概有三四個宿舍的樣子。整個六號樓五層,應該有四十個左右的宿舍。相對而言,維吾爾學生在六號樓五層,屬於少數群體。然而,有如原子雖小能量大,維族學生人少火氣卻非常大。他們在樓道裏走路,大都是橫衝直撞,旁若無人;他們在宿舍裏聊天,更是吵吵嚷嚷,常常跟吵架一樣。這是維吾爾族學生留給我的整體印象。
大部分漢族學生對維吾爾學生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能忍則忍,能讓就讓。不過,我並不是這樣。作為一個八旗子弟的後代,我既對維吾爾族學生這樣一個少數群體有些許親近感,當麵對他們粗魯蠻橫行為時,心中又常常充滿武力挑戰的衝動。維族學生活動的時候,通常是三五成群。我沒有一人單挑一群人的戰力和勇氣,所以我的衝動隻能深藏心底,沒敢讓維族學生看出來。沒等我動手,維族學生就開始征戰了。開學沒過多久,我就見識了維吾爾學生動手打人。
蘭大的六號宿舍樓是個很奇葩的地方,一樓和五樓住著學生,中間住著單身教工。由於這種奇特的布局,六號樓沒有門禁。五層有兩個宿管辦公室,其中一間住著清潔工老劉。老劉在打掃衛生之餘,批發了一些方便麵零售給五層的學生。這種便人便己的小生意,很受同學們歡迎。很可惜,天公不作美,老劉的宿舍,剛好和維吾爾族同學相鄰。他的鄰居們很快就光顧他的生意,有時候現錢交易,有時候賒賬。賒賬很快就成了賴賬,而且賴賬的人越來越多。無奈,老劉隻得找賴賬的維族學生討賬。討賬的結果就是一頓暴揍:幾個年輕力壯的維族小夥子,衝進老劉的宿舍,關上門後,不但把他一頓好打,而且還摔碎了暖水瓶,搶走了所有的方便麵。學校的處理結果是戲劇性的:老劉違規兜售方便麵受到了嚴重警告。事後,打人的維族學生公然宣稱:“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殺人名額。殺了一個漢人,他們不需要償命,大不了回新疆放羊。”
維族學生一戰成名,他們當仁不讓地成為六號樓的霸主。但凡有什麽衝突,其他學生隻能退避三舍,如果退避三舍不管用,那就再退避三舍,循環往複。不知道是因為放射性材料接觸多了導致能級過高,還是天性使然,這些維族學生需要用打架來發泄精力。沒有漢族學生接招,他們就自己打。從維族宿舍門口路過時候,時不時就會聽到裏麵叫罵和呼喊和乒乒乓乓的打砸之聲,想必是他們內戰進行時。
並不是所有的維族學生都是戰士。我在樓下廣場打乒乓球時,結識了兩個維族小夥子。記得他們長得瘦小,還帶著眼鏡,看起來並不嚇人,這大概是我們敢於邀請他們乒乓球雙打的原因吧。這兩個同學,漢語說得不太好,勉強能夠交流,有時候還得用手比劃,甚至借用幾個英文詞匯,才能完成對話。有一次我給他們介紹金庸先生寫的《射雕英雄傳》,他們居然不知所雲,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麽。當時我很納悶兒,蘭大招收這些漢語都說不清聽不明白的學生學習放射化學,到底是為什麽?據說他們已經在民族學院念了預科,估計他們的漢語老師,是教體育的。
我入學那一年,蘭大地質係的學生十之八九都是被調劑而來的,包括我自己。家裏有關係的學生,入學沒多久都轉係到其它專業了。我一個農家子弟,沒有什麽關係,隻得留在了地質係。一個同學,逃出了地質係這個狼窩,竟然跳進了放射化學這個虎穴。通過他,我有機會更多地了解維吾爾同學這個群體。維族學生裏,有兩個領袖,一個叫做阿布力,另一個叫做伊斯麥提,兩個人都是官宦子弟。據說,阿布力的爸爸是個縣長,他還有個哥哥在美國的哈佛讀書,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布力身量不大,長得一個三角形的腦袋,有點像細脖子大頭鬼,很不好看,不過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身材高挑。兩個人走在一起的時候,阿布力喜歡把胳膊攀在女朋友的肩膀上,看起來跟猴子掛在駱駝脖子上一樣,十分地不協調。伊斯麥提長得高大帥氣,是個運動健將,學校的足球明星。因為一個共同的朋友,我和伊斯麥提也成了熟人,見麵就會打招呼。雖然我很討厭阿布力咋咋呼呼,由於我們共同的熟人伊斯麥提,我們也相互認識了,見麵也打招呼。
阿布力和伊斯麥提都喜歡喝酒,阿布力喝醉了就耍酒瘋招惹是非,伊斯麥提喝醉了喜歡吹牛皮,然後繼續喝,直到喝趴下。我不喜歡和阿布力打交道,但是喜歡和伊斯麥提一起喝酒,因為我也喜歡吹牛皮,沒喝醉就開始吹,一直吹到喝趴下。和維族人玩到一起的漢族人不多,我勉強算一個。偶爾有漢族同學和維族同學有什麽小糾紛,一方或者雙方常會找我去幫忙溝通。我猜是因為我常常吹牛的緣故,這些同學都被我忽悠了,把我當成一個人物,通常都會給我麵子。當然,有了麵子後,我會變本加厲地吹,所以找我的人會更多,如此往複。很可惜,我並不能調節所有的糾紛,有時候自己牽涉其中,置身危局。
某日,我去公共水房打開水,就遇到了一次維漢衝突,把我也卷了進來。蘭州的城市供水大腸杆菌嚴重超標,喝生水必然拉肚子。為了生存,我們必須去學校的水房打開水來喝。方便起見,宿舍通常排班輪流打水,那一天,輪到了我。我拎著四個熱水瓶來到水房,那裏已經排滿了滿滿的人。排隊打水,是個費時費力的活兒。水房裏又濕又熱又擠,又有男女朋友互相陪伴來打水,搞得水房擠上加擠。即便如此,插隊加塞的事情很少發生。然而,並不是所有大學生都在乎體麵,比如像阿布力這樣的混球。我打水時,這小子碰巧也來了。當我正在隊尾欣賞前麵女生身材的時候,突然見到排隊的人群炸了窩,人們四散奔逃,暖水瓶砰砰地摔破或擠破。如水壩決堤一樣,人們像潮水一樣擠向水房出口。我很喜歡湊熱鬧,人們奔逃,我卻反其道而擠之。未等人潮散盡,我就看到阿布力和一個高大的漢族男生在廝打,阿布力的女友和一個漢族女生在邊上觀戰。漢族男生一邊打一邊用山東話罵阿布力,原來是阿布力想插隊打水,擠到這個漢族男生前麵去。阿布力囂張慣了,沒成想遇到這個山東大漢,碰到了釘子,被打倒在地。
在女生麵前表現,是男生的共性。就算平時可以退避三舍,在女朋友麵前必然是寸土不讓。山東大漢慢慢占據了上風,把阿布力按到在地上,阿布力則連打再咬,拚命掙紮。遇到打架,就算我不認識雙方當事人,都會去拉架。雖然我不喜歡阿布力,但是畢竟是住在同層宿舍的熟人,低頭不見擡頭見,所以我拉開那個山東大漢,把阿布力從他胯下救了出來。見有人勸架,山東男生的女友拉扯著山東大漢,像兔子一樣跳著溜走了。偌大的水房,隻剩下我攙扶阿布力,還有他那被嚇傻了的女朋友。等我把阿布力扶起來,隻見他渾身濕漉漉,花襯衫被撤掉了扣子,像破布一樣粘在身上,十分狼狽。他的女朋友一句話也不說,呆站在一旁。等阿布力喘勻了氣,我發現自己的水壺被打碎了兩個,感到十分晦氣。無奈,打了兩壺開水後,陪著阿布力兩口子走出水房。出了水房的門看到的那一幕,讓我至今記憶猶新:幾個維族人在水房門口站著,堵住了出路,稍遠處的牆根底下,或是蹲在地上,或是倚在牆上,還有十幾個維族人,更遠處則散聚著好些漢族學生。看來,維族人是前來增援阿布力的,那些漢族學生,則是來打水的,或是把熱水瓶丟在水房裏的。
堵在水房門口的維族人極其不友善,我一出來就被他們圍住,分分鍾就要拳腳相加。見狀,我趕緊跟阿布力示意,讓他解釋。看阿布力用維語跟他們說話,我也趕緊用漢語解釋:我是來勸架的,是我救了阿布力。當維族援兵搞明白之後,一個領頭的家夥用磕磕巴巴的漢語向我表示感謝。接受了感謝,我馬上告訴那個頭人自己的兩個暖水瓶被砸了,他們得賠償我的損失。頭人二話沒說,直接從一個拎著暖水瓶的維族學生手裏取了兩個給我。我接過來,在眾多漢族學生遠遠圍觀之下,以獨占模式一人進入水房打水,再拎著四個熱水壺,穿過一臉驚詫的漢族學生人群,在維族學生的目送之下,徑直走回了宿舍。說實話,我碰到那夥維族援軍的時候,心裏也是嚇得砰砰狂跳。這些人打架及其野蠻,要是被他們一板磚蓋頭上,我到哪裏去喊冤?弄不好挨了打,還成為學校用作民族和諧的犧牲品。此後,我被幾個領頭的維族學生當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的待遇是能夠帶來好處的,這一點說來有點話長。蘭大學生宿舍樓的窗戶外,都拉著一條鐵條,用做晾衣繩。按理說,我們住在五樓,衣服掛在窗外應該是很安全的。除非刮大風會把衣服吹跑,小偷幾乎不可能拿走衣服。所以,粗心大意的男生常會把衣服曬在窗外幾天才拿回來,我就是這樣的人。某日,我難得洗了一次衣服,把幾件襯衫掛到了窗外。幾天後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卻發現一件很好的襯衫不翼而飛。這件襯衫是朋友送的,料子好,做工也講究,是我用來充門麵的行頭。起初我以為是風吹走了,跑到樓下去尋找,卻毫無蹤跡。在我懊惱之時,隔壁宿舍的一個同學暗示我,去維吾爾族同學那裏去問一下。獲得這樣的暗示,我並不太在意,以為是某種偏見作怪。
不久,我在樓道裏碰到伊斯麥提,無意中跟他提了一下丟襯衫的事情。伊斯麥提對我詭異地笑了笑,然後帶著我去了一個維族宿舍,跟裏麵的同學解釋,這個家夥是自己人,誰要是從503宿舍拿了衣服,就還給他。當時並沒有人應答,我也就沒再多關注。一兩天後,伊斯麥提拿了一遝子衣服來找我,問哪一件是我的。在驚詫之餘,我真的從那些衣服裏找到我的襯衫。伊斯麥提笑著告訴我,衣服已經洗幹淨了,然後就拿著剩下的衣服回去了。事後我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某個維族同學,從樓道的天窗爬到了樓頂,用鉤子把衣服勾走了。想到這裏,除了有點火大,我還佩服那位同學的膽量與眼光。之後,其它宿舍偶爾還會丟衣服,我們宿舍卻一直很消停,這或許是因為住著一個“自己人”的緣故吧。
我上大學時,電腦遊戲已經風靡校園,不少同學們常常駐留網吧,在“帝國時代”或者“星際爭霸”的世界裏晝夜廝殺,樂不思歸,耽誤了學業。因此,學校開始加強宿舍管理,到時間就熄燈鎖大門。這種政策在其它宿舍樓行得通,可是在六號宿舍樓卻很難執行,因為很多教職員工和我們混住,學校沒辦法在宿舍樓大門安排門禁。宿管辦公室為了執行學校的政策,把通往五層的兩個樓梯封閉了一個,在另外一個樓梯的五層入口裝了一道門,每晚10:30,宿管的人就跑來鎖門。回來晚了的同學,隻能衝著大門高聲喊叫,意圖喚醒住住在遠處的宿舍管理員。這個措施讓我們很不爽。首先,我們已經習慣了法外之地的自由,可以半夜遊逛校園,可以在酒館喝到半夜,可以在女生樓下聊天到深夜。這一切的自由,都被這道門給隔絕了。再者,晚歸同學半夜叫門的吼聲,也時常把我們從夢中吵醒,這讓我們十分不爽。因為這些,我很想把那道門給砸了,然而我不敢自己幹。
某日,我自己晚歸,宿舍樓五層入口已經關門上鎖。我正在考慮如何應對的時候,一夥兒喝醉酒的維族同學也回來晚了,和我一起被堵在門口。雖然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是也都算是見麵打招呼的熟人。維族同學比我勇武多了,扯開嗓子大喊“宿管開門!”喊了好幾聲,沒等到宿管應答,卻傳來了“傻鳥---,別喊了!”的怒罵聲,看來很多人被吵醒了。我見狀,勸解道:“喊有個鳥用,還不如把門砸了,徹底解決問題!”一個維族同學聽後,上來就踹,幾下子就把木門踹爛了。另一個維族同學得意洋洋地跟我說:“你不能踹,我們能!學校隻敢抓你們漢族學生,不敢抓我們維族學生!”大門被砸,很快換了一個新的,不久又被砸了。被砸了幾次後,學校裝上門後,不再上鎖,我們重獲自由。
四年大學生活,我和地質係大部分學生一樣,過得並不開心。係裏有成就的老師早就孔雀東南飛了,離開蘭州到東南沿海的大學高就了。即便是給我們上課的助教講師,也紛紛以讀博士做博士後的方式,離開蘭大,謀求光明前途。坦白講,大學四年我沒學到什麽靠譜的專業知識。後來借以謀生的數學、計算機和英語,完全是靠著圖書館自學。大學畢業前一天,苦逼了四年的地質係男生,因為一件雞毛蒜皮一樣的小事,和化學係打起了群架。
起初,戰火是我的一位朋友劉同學點燃的,然後我另外一個朋友孫同學出手幫拳,升級了戰事。我本來是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圍觀的時候才發現一群化學係男生群毆劉同學。見狀,我加入戰團。蘭大化學係是大係,牛係,老師牛皮,學生牛氣。地質係是小係,慫係,老師窩囊,學生讓人瞧不起。媽的,大學的最後一天,還要受氣,我很火大。火大歸火大,我還看得清形式,敵眾我寡,硬拚必然吃虧。於是,我開始拉架。拉架是有藝術的,我拉住化學係的某個男生時,劉同學就對他重點打擊,孫同學在一旁把上來幫手的化學係學生推開。劉同學打趴一個,我就再拉住一個冒頭的化學係學生,讓劉同學可勁兒揍。
我一邊拉偏架,一邊高喊停戰,所以我是政治正確的。來幫我們的地質係同學越來越多,戰事從單挑升級成群毆。混戰中,我看到了維族同學伊斯麥提。那個家夥穿著運動衣褲,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好像有一條腿不能打彎兒。等湊近了我才看清楚,他把一根拖布柄藏在褲管內。伊斯麥提和劉同學與孫同學都是足球場上的好友,他來幫拳我並不意外。然而,他到底有沒有出手我卻並不確定。起碼,他沒有在我參與的主戰場出力。這場戰鬥的結局,雖然不敢說我們以少勝多,但是靠著劉同學的驍勇,地質係同學們的幫拳,我們沒吃虧。第二天,戰鬥現場散落很多眼鏡和鞋子,我的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事後,伊斯麥提和一個陳姓漢族同學一樣,到處吹牛皮,說他手持一根拖布柄,衝入千軍萬馬中,將我們救了出來。由於被學校扣留審查,伊斯麥提的戰績,我也無從查證,他是否把拖布柄從褲腿兒裏拿出來,已經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我並沒親眼看到突厥勇士與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在學校扣留審查中,劉同學和孫同學都承認動手打人,我堅稱一直在拉架,即便被打,也沒有出手還擊。化學係的領導出麵袒護學生,地質係領導堅決不保護學生,任由學校處理。結果顯而易見,劉同學和孫同學被記過處分,我逃過一劫。期間,突厥勇士伊斯麥提也留在學校,除了出牛皮,偶爾也來關心關注一下我們。好在記過處分並不影響我們升學讀研究生,學校處理結果出來後,我們到蘭大後門的餐館吃飯。在門口居然碰到了維族同學阿布力,這哥們騎著三輪車賣起了維吾爾切糕,做了切糕黨。看著他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我們打了個招呼就一晃而過。後來聽說,他好多課程考試不及格,補考也不能通過,英語也沒過四級,所以無法大學畢業,不敢回新疆麵見父母。說到英語四級,我很好奇96級放射化學的維族學生,到底有幾個人考過了四級,拿到了大學畢業證。
大學畢業後,我到中科院北京研究生院讀書。一年後,我又回到蘭州,約彼時在蘭大讀研研究所的孫同學,一起去蘭大後門飯館吃飯。我們一起沿著天水路,朝著蘭大大門走去。期間,我看到好幾撥維族男孩子閑逛。他們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樣子,三五成群,不像是蘭大的學生。蘭大一側的天水路林蔭道很寬,一些小商販在林蔭道旁擺攤,販賣小商品。我們走到蘭大正門附近,看到一個女生蹲在一個小攤兒前挑選貨品,幾個維族男孩圍著那個女生,其中一個男孩蹲到了女生的身邊。我本來不以為意,隻是因為那個女生渾圓的屁股才多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女生的牛仔褲屁兜裏,插著一個錢包,而蹲在那個女生旁的維族男孩,正在偷女生的錢包。見狀,我本能地高喊:“小心錢包!”
沒成想,這一喊捅了馬蜂窩。女孩意識到了危險,起身疾步離開了。那些三五成群的維族人迅速朝我聚攏,看架勢是要揍我。我不敢接戰,和孫同學一起拔腿就走。維族人卻不依不饒,他們紛紛向我跑過來。他們跑,我也跑,我朝著蘭大大門衝進去,身後跟著一群維族人。我跑進了蘭大,維族人也跟著跑了進來,門口的保安連個屁都沒敢放。好在那時候我跑的還算快,加上熟悉地形,就近躲到文一樓,甩開了維族人。文一樓是蘇聯人援建的老教學樓,雖然內部結構算不上很複雜,但是四通八達,可進可退。可能是看我沒了蹤影,維族人沒有追入文一樓。我從樓上的教室觀察,他們在文一樓大門前蹲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怕維族人耍詐,我在文一樓裏躲了一個多小時,確定安全後才敢離開。這是我在蘭州最後一次和維族人打交道。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大學畢業已經快20年了,畢業後大半的時間我都是在美國度過,基本上沒再有過親身和維族人打交道的經曆。每每聽朋友們聊天,把俄羅斯人稱作戰鬥民族時,我都暗想,維族人才是我生活裏的戰鬥民族呢。我和他們的遭遇過往,大都與“戰鬥”有關。有的朋友評論,維族人的血液裏可能有好戰基因,而我應該和他們一樣,骨子裏多少也應該有點好戰基因。隻不過,我被漢化的太多,已經沒剩下多少祖先的特征了。其實有點好戰基因,也並非都是壞事。記得當年足球場上,來自西北民族學院的維吾爾族球隊,縱橫蘭州各大高校,戰無不勝,無人能敵。
維吾爾人成為當年的戰鬥民族,固然與其宗教信仰和文化傳統有關,中國領導人胡耀邦1980年代在新疆推行的民族政策也是一個重要甚至是主要原因。經過毛澤東時代的近三十年的高壓統治,1980年代初新疆各民族過得並不開心,但是整個新疆社會和內地一樣,壓抑而平穩,沒什治安問題。胡耀邦對毛時代的政策矯枉過正,在新疆采用壓製漢族,扶持少數民族的政策。從學校入學,工廠招工,到公務員錄取,全麵優待以維族為主的少數民族,公開歧視漢族。這樣的政策,不但導致漢族官員離職,漢族民眾遷往內地,而且導致了維族人自覺高人一等,有時候甚至無法無天,恣意而為。聽說八十年代以前,新疆維漢關係並不緊張,各族人民比較和諧。然而自從胡耀邦的新疆政策被推行後,新疆暴戾之氣飆升,維族人打人殺人的傳言越來越多。到了2000年代初,新疆維族人口劇增,大量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借著民族政策的保護,成群結隊地到內地城市偷竊打劫,成為一時的社會問題。此外,由於社會走向開放,國際交流越來越方便,伊斯蘭複古主義瓦哈比教派在80年代傳入新疆,其影響力日趨擴大。到了2010年代,瓦哈比教派推動的社會生活領域伊斯蘭化,已經催生了極端主義思潮和行為,引發社會不安。
中國曆史,曆來都是大亂大治。為了應付新疆的社會不穩定,高壓政策再次實施。從我個人角度來看,如果新疆的“職業技能教育培訓中心”,真的能夠為維吾爾人提供職業教育培訓,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同樣的,其“去極端化培訓”,如果能夠幫助當地各族人民和平相處,我也是讚同的。然而,如果新疆再教育營搞的是純粹的思想教育,那就有點名不副實了。強迫維吾爾人放下《可蘭經》,來讀《馬克思主義》,讓他們不再崇拜安拉,轉而為偉大領袖唱讚歌,真的能讓新疆長治久安嗎,我存疑。國家一張一弛,陰晴不定的民族政策,讓維吾爾族人一時得意,一時失意。得意時有些人就好勇鬥狠,違法亂紀,失意時整個民族備受壓迫。
千百年來,新疆這塊土地,宗教信仰前仆後繼,諸多民族廝殺逐鹿。樓蘭人,匈奴人、乃蠻人、契丹人、維吾爾人、哈薩克人、蒙古人、滿洲人和漢族人都曾主導過這塊土地。拜物教,薩滿教,佛教,基督教(景教),伊斯蘭教和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都曾在這塊土地流行傳播。任何一次改天換地,在新疆都是以暴力實施的。然而長遠看來,暴力一向都是怨怨相報,按下葫蘆浮起瓢。壓迫手段,往往帶來的是深仇大恨和反攻倒算,而不是心悅誠服。回顧曆史,再反思現狀,任何一個居住在新疆的民族,都應該放下你死我活的舊思維,要學會包容,學會共存,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沒得選擇的選擇。
寫的挺好,吹毛求疵的話,你沒寫維族學生腰裏帶把刀在學校逛的情形,也沒寫民族學院的維族學生來蘭大鬧事兒,可能是你沒碰到吧。
我99年研究生畢業後去南疆工作了半年,基本上是與維族人打交道,有一次出差,和田一個大單位,竟然裏麵隻有一個漢族。新員工啊,先扔到南疆,因為老員工都不願意去南疆幹活兒,而且那時候,社會氣氛不是很平和。
想起喝酒,那是拿啤酒杯(小號哪種),一次半杯,幾口就沒了,讓我大開眼界。去新疆前,喝白酒都是哪種2/3錢的小杯。 老一輩維族主管,還是很認同老毛的,老毛仍然有很高的影響力(可能老毛解放過貧苦維族人?沒去查證);新一代,混的好的,情商還不錯,做事兒跟漢族人沒什麽區別,私下抱怨說‘上海富,是因為把新疆的油挖走了’。總之,在學校裏橫行的,無法無天的維族行為一個沒碰到。他們也就是在學校裏橫一下吧,因為知道沒有什麽後果,而且又是那個血氣方剛的年紀。要知道,雖然蘭大的維族學生學習不怎麽樣,但是一旦回到故鄉,那就是渡過金的人上人(大多數人還在趕著牛車種地放羊呢),是各個單位的骨幹。
維族人也不需要搞研發,不需要搞深入的技術工作,所以,在大學,就是個熏陶吧,比方說至少能感受到有些人在努力學習??我接觸的,都是主管和技術骨幹,少數鄉村幹部。宗教方麵沒有涉及到,感受不多。唯一的一個事情,就是遇到一個維族,吃豬肉包子,被其它員工瞧不起,但是,吃包子的那位每天樂嗬嗬的。
維族問題,就是嬌慣出來的,如果搞人人平等,根本不會出現這問題。這些年,維族人地位一直高於漢人,各方麵照顧,並沒有引起任何感恩,反倒是升米恩,鬥米仇。
我那時候在南疆工作,氣氛就很緊張。去墨玉(?記不清地名了,反正是和田的一個縣),路上碰到好幾趟部隊查車;抵達後,街上是公審宣判的大會宣傳;一打聽,說是搜出了一堆土製手雷。
常駐烏魯木齊的漢族同事,給我講述維族如何屠殺漢人,拿著刀,在大街上,在樓道裏,見到漢族就殺。而將近兩天後,漢族有群體性的反應,有人開始號召殺回去,不過還沒開始呢,被政府鎮壓接管了。政府考慮的是減小雙方仇恨,而不是讓仇恨升級。所以,後續公布的漢族被殺數字,遠遠低於實際發生的數字。
如果這次不是“集中營”的概念出現,我估計中共還不會把真實情況發布出來。這次發布紀錄片,揭露一部分屠殺漢族的事情,是被逼的沒辦法了。但揭露的,我相信不是全部,更加駭人的情況,肯定沒有公布出來。民族矛盾,站在國家管理的角度,以降低為方向,不是著眼過去,而是著眼將來,不再重複這種恐怖屠殺,所以,應了那句話,“真相就是那樣,你卻不能講”。
總而言之,要我說,都是慣的。就該學些美國的少數民族政策,一方麵出給個大熔爐,你想生活好點,就熔進來,拋棄自己的文化; 要不就分割成小塊,自生自滅,就像印第安人,有法律管著,也翻不了天。
他們從來不參加我們的活動,大概是嫌不夠男人味吧,什麽文學,電影,文藝,座談,都比較沒勁。
我家親戚是新疆政府的領導,他們整日小心翼翼與新疆人相處,甚至改變生活習慣,不吃豬肉,還是有危機感。就得好好教育他們,改造他們成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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