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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乃過客 死為歸人

(2017-01-09 12:22:52) 下一個

人生感悟七十九《生乃一過客 死為歸家人》

一位老太太和查房的醫生講,她兒子不告訴她患的是絕症,為了讓兒子好過,她也就裝不知道。醫生在走廊裏,看到那個兒子正偷偷地哭,然後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回病房去繼續瞞著母親。醫生歎息說,老人已經進入生命倒計時的臨終末期,預後隻有兩三個月可活,母子倆都深愛對方,不該用最後的時間互相哄騙,何苦不說開了,按照我的話說,“好好告別”。打算用這個專題做本書,和讀者好好討論一下必將麵對的親人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

這是我們中國人精神生活的普遍缺陷,那位兒子,在送別母親後,可能會一直覺得自己讓母親減少了臨終的恐懼。然而並沒有,他們是加深了彼此最深刻的孤獨。而且,他最後也要麵對這一路程。讓他以這種念頭,繼續這樣走完餘生,真是慈悲麽?或許是殘忍。倫理中的生命原則說“人應當尊重生命,也應該接受死亡”,我們在接受方麵,大多有問題,所以這還是個倫理缺陷。

為什麽說“朝聞道,夕可死矣”,我們不能掌控生死問題,每天都麵臨大大小小的生命危險,都有概率突然結束。有一幅非常顯眼的嬰兒死者的麵孔,是在龐貝古城覆滅時保留下的化石,經常被刊載,提醒我們這種命運。我們說:人能理解到什麽程度,就在什麽程度裏獲得平靜。我們努力思考這個問題,幫助自己選擇繼續生存的態度。這個可控的問題解決了,“剩下多少時間”這種不可控的焦慮,也能獲得相應的答案。

我們試圖解決生死、來去,是為了重新認識生,為了存在。“唯送死者以當大事”,我們對死者追悼追思儀式的執行,成了好好遵守禮儀,所謂掩“活人耳目”。而內心,每一代人之間,大多回避這種交流。許多人活到最後一刻,都既孤獨又恐懼,如果您很敏感,也許會自責:我好好地送別了麽?我自己會不會被好好送別?——真是個大問題。向死而生,這是哲學家才能談論的問題,但是我們每個人又息息相關。思考生死,是為了獲得生活的勇氣和智慧,也為照應好我們關注的人。 

人工智能的契機是記憶,記憶開啟了意識的覺醒。我們雖然不能明確分辨,我們的思維中,記憶、情感、理性的界限在哪裏,但起碼懂得,失去重要的記憶,就是失去存在的證據,這是很要命的。當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走了,那麽你也離開了。

古希臘的雕塑藝術是人類曆史上最美最高超的,為什麽從來沒有被超越過,我猜測,這可能和人生態度有關係。藝術裏麵,高度不是取決於技術,而是人生態度,因為藝術畢竟是人類的藝術。希臘人生活在地中海的陽光下麵,哲學健美、開朗,富於洞察力,他們能夠幹幹淨淨的、簡潔地解決問題,這種坦蕩、直率和幹淨,後來都很罕見:羅馬時期坦蕩而不幹淨,中世紀既不坦蕩也不幹淨,現當代則不夠簡潔幹淨。人體是人類生存於世最好的代言,他們對人體的健美是坦然接受的,然後不斷豐富。我們說希臘是人類的童年,因為特別純淨,同時,他們的觀念都經過哲學檢驗,這種狀態,遠比童年要理想。所以,去與來的問題,希臘也解決得漂亮壯麗,看他們的神話和悲劇都能感受到,他們是很好的過客、很好的歸人。

人生在世,目的還是更好的生活,隻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麵對死亡;作為生者,才能好好地送別歸人。然後,最終,每個人都會像《浪遊者的夜歌》中說得那樣:“且等待,你也將得到安寧。”

2017年1月9日(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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