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

浮沉

 

    今天早晨， 送一位多年的好友登機返航， 是摯友， 也是師長。 相識已有十七年。 自從我五年前離開 Florida , 還是第一次見麵。 和我倆 2000 年第一次見麵時相比， 他沒什麽變化。 那時我還是一個有些天真， 有些理想的 graduate student ， 而他是從 Yale 來的 Associate Professor 。 那時他的頭頂已沒有幾根頭發，這次見麵依然是那幾根頭發在招手。 很感激他接受邀請來我這西北農村的大學給個 seminar ， 他來回的單程是9個小時， 幾乎夠北京遇上西雅圖了。 

 

    他的外表符合典型的大學教授， 白人裏的中等身材， 禿頂， 一副金絲邊園眼鏡， 因為高聳的鼻梁， 常常隻要他微微一低頭， 你就會和他鏡片後的眼睛直接對話。 和深度近視的裸眼對話， 感覺有點 creepy 的。 他最常見的搭配是 sweater 加 jeans 加 hiking shoes 。 他的 jeans 是寬鬆到幾乎 baggy 的程度。 驚訝的是這樣的外表下， 他卻喜歡一些很酷的事情， 也做過一些很酷的事情。 他開一輛 Jeep Wrangler ， 帆布的車頂和僅有的兩個門都可以卸下來。 都卸下來時， 可以 hop on ， hop off ， 很兜風的， 如果配上軍裝和太陽鏡， 完全是二戰影片裏風流倜儻的軍官的樣子。 他酷愛滑雪。 還喜歡聽 Rock & Roll。 第一次去他的實驗室， 被發燒友級別的音響震驚了。 後來才知道， 在 Yale 作 Post-doc 和 Assistant Professor 期間他還是一個 Rock band 的吉他手。 他做過的最酷的事情該是在大學時追求他現在的妻子， 從他的家鄉， 一個靠近加拿大的密西根湖畔的小鎮， 一路南下， 追到他的妻子的家鄉， 墨西哥灣邊的 Florida 。 經過在 Yale 的打拚後， 他又把事業遷到妻子的家鄉。    

 

    他來到 Florida 時， 我已接近畢業， 因為屬於同一個 Department ， 所以交往多起來。 想來是一種緣分。 我對自己課題的方向有些想法， 與自己導師的不吻合。 碰巧我的想法和他的不謀而合， 雖然是在不同的疾病模型裏。 從那時起， 我們共同的話題越來越多。 那些日子裏和 science 相關的記憶都是美好的。 盡管他不在我的 committee 上， 他卻是除導師之外給我最大幫助的， 而且說服了我的導師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了課題。 我對他心存一份感激。  

 

    用如今時髦的話描述他， 他是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那種。 他懂得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已有的資源， 拿課題基金， 發文章。 而他的妻子則在家，全職養育兩個孩子。 事業家庭都是讓我羨慕的， 直到這次見麵。 我們敘舊時， 他忽然說出他和妻子已分居。 顯然是個很艱難， 很痛苦的決定， 看得出來他比五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時消瘦了許多。 聽得出來， 他和妻子已是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 他不再感受到妻子對家， 對家庭的愛。 他抱怨一下班回到家， 妻子就讓他全部接管， 而看電視， 讀雜誌， 購物是他眼裏妻子的生活。 分居對他的兩個青春期的孩子也是不小的打擊。 他深愛著他們。 一周七天， 他爭取到了四天的監護。 他也把心愛的 Jeep Wrangler 傳給了剛剛拿到實習駕照的兒子。 

 

    在晚飯時， 他說起想去中國旅行。  我說該想辦法找一個學院或會議邀請， 除了學術活動， 還有免費旅遊。 他沒有回應。 我情商低， 後來又再提起， 他隻好講出他現任的女朋友是華裔。 難怪這次來訪， 他經常收到短信， 而且立即回複。 晚飯時， 還兩度去僻靜處接電話。 我隻有送上真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