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雜質，人美；無雜念，心美

無雜質，人美；無雜念，心美

帶著孩子們去美國參加小家夥們的比賽，是挺麻煩的事。淩晨四點就要起身向機場跑，對體力還真是挑戰。好在，僥幸的是，在飛機上可以直接閉上眼睛睡大覺，也勉強還算好。

以往出門旅行，特別是去美國，最擔心的就是旅途中吃的東西。兩三個星期在外麵跑，難免塞一肚子明知道是不好的東西。但是，人在旅途，往往都有充分的理由給自己的口腹之欲找一個借口。這次也不例外。還沒有出發前的一兩個星期，太太就宣布，這次出門，要以健康為主，生菜色拉，新鮮水果，酸奶是我們每天都吃，每天隻吃的食物，其他一律不沾，不碰，不想，不饞。語氣之堅決，態度之強硬，前所未見。我雖然在心裏暗自打小鼓，總覺得執行起來似乎不大可能，但是太太的決心已是溢於言表，絲毫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餘地。我也就隻好堅決響應，做好艱苦奮鬥的準備。

淩晨的溫哥華機場倒也熙熙攘攘。各種餐館，咖啡店已經開門了。每間餐館前都排滿了人。淩晨起身的時候，在家裏實在也吃不下什麽，匆匆吃下幾片芒果，喝了一杯水就上車了。到了機場，集合，邊檢，行李，過海關，找登機口，亂哄哄了一陣，終於一切安頓好之後，確實覺得需要吃點什麽。孩子們都高高興興地提議去Starbucks, 看看店前排著的長隊，太太一口否定，轉身去了一間排隊不多的健康小店，打包了兩大盒蔬菜色拉，酸奶，買了一大瓶水，帶上飛機。

飛達拉斯，要四個多小時。一上飛機我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兩個多小時已經過去了。隻覺得口幹舌燥，人更累了。喝了幾大口水，感覺好些，又吃了色拉，酸奶，還真是感覺不錯。太太也醒了，一樣覺得口幹舌燥，馬上喝水，吃色拉酸奶。一邊吃，我們一邊感歎，都覺得飛機旅行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才短短四個多小時就這麽讓人受不了。以後退休了，我們還是應該跑到一個地方住上幾個月半年，這樣才不會這麽累。說著說著，太太冒了一句，“到了機場，我們要去好好吃頓飯，喝杯啤酒。” 我聽了大吃一驚，馬上提醒太太，來之前已經說好了，健康為主，互相監督。太太勉強同意。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飛機裏的空氣和狹小的空間實在是更加讓人難受，太太喝一杯啤酒的決心也更加堅定。我也覺得很有必要吃點好吃的東西，這樣旅途才不會覺得太勞累。

打了達拉斯機場，一下飛機就看到Papadeaux海鮮餐館的大招牌就赫然樹立在登機口前麵！馬上聯想到幾年前在休士頓機場的Papadeaux餐館裏吃到的“Dirty Rice”，那個味道真是好。馬上入座，點了兩份Dirty Rice，一杯啤酒，再仔細一看餐牌，糟糕，什麽都想吃，什麽都看上去那麽誘人！香煎鯽魚，大蝦，海鮮意大利麵，炸薯條，炸雞，生菜色拉配大蝦，蒜香麵包 … 再加上巧克力濃汁香草冰淇淩。得克薩斯州的食物真是美味，飯店的裝修又極具古老的藝術情調，服務人員也溫柔體貼周到，雖然是西餐，那感覺還真好！在溫哥華住了這麽多年，這麽好味道的西餐還真沒吃到過！小女兒也驚歎水果色拉裏的藍莓雖然個頭不大，但是味道奇好，一口氣吃了兩大份！更讓人難以忘懷的是那杯啤酒，太太喝了一口之後，大讚味道又香又醇，真是啤酒中的極品！我也忍不住嚐了一口，確實濃香四溢，醇厚清涼！說來也奇怪，我並不是美食美酒專家，但是，達拉斯機場的這頓飯，這杯酒，連我都能吃出來味道還真是不一樣！

酒足飯飽之後，離轉機還有兩三個小時，我們就有了好心情。在機場的各個商店裏逛逛，小朋友們買本書，小紀念品。我也在候機區小寐一下。這樣一來，Red-eye Flight 帶來的痛苦也不覺得那麽厲害了。

想想看，生活中幾乎每個人，每天都在經曆著這樣的矛盾。一方麵，都知道健康的生活，飲食習慣對自己多重要，另一方麵，各種美食，美酒也確是對生活中的快樂程度有很大提高。有意識也好，無意識也好，每個人都時時在和自己辯論。上個月看到香港的歌手林峯在開演唱會之前，下定決心，堅決清理飲食，四個月不吃任何有甜味的東西，每天大運動量健身，終於在演唱會上得以展示兩分鍾的胸肌，腹肌，全場沸騰。看來，人要美，是一點雜質都沾不得才行。

思想上也是一樣。美好的創作，一定是來自於沒有雜念的美好心緒。最近在讀一本作家孫犁的散文集，對這一點感觸尤為深刻。孫犁是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晉察冀邊區文藝青年，新中國成立後在文化部做官，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進牛棚，五七幹校，後來被平反，解放，與家人團聚。剛開始讀到的他的散文作品，是寫在他剛被平反，解放之後的文章，中間多有懷念已故友人的短文，和對當時文藝界一些風氣的評論。可能是他的經曆所致，讀這些作品，感覺到更多的是從一位作家的角度去了解當年的社會政治情況。以他當時的處境，有些話他也不方便說吧。

後來讀他的一篇文章，講述通俗文學的起源和現狀。在這個毫無雜念的純文藝世界裏，孫犁先生的本心終於反映出來，博古通今，行雲流水。讀他的文章，是學習，是提升，更是精神上的極大享受，是在文字世界裏暢遊。文章之美，思緒之美，令人極為感動。作家，是文學世界裏的藝術家。當他拋開一切雜念，在思想的長河裏航行，他能夠創造出的，是一幅幅精美的畫卷，和一部部優雅的長歌。這畫卷，這長歌，在人的腦海裏印象之深刻，遠不是現代的音像作品所能取代的。

這次旅行就很明顯。以往，四個多小時的飛機上，好萊塢的最新電影至少也要看一兩部吧。現在不一樣，閉上眼睛，腦子裏回味一下讀過的精美散文，回味一下自己寫下的如詩如畫的意境。睜開眼睛，再看一眼電視屏幕上播放的Hollywood Junk，真心感到自己的大腦不應該被那些東西給汙染了。

追求心緒的美，要拋去雜念。追求人體的美，要排掉雜質。在這個世界上，為人的雜念，欲念，生活中產生雜質的機會比比皆是。從心緒美到人體美，有追求的人，就要有意識的，主動的，時時清理自己。人生在世，留下美好的身軀，時時有美好的心緒，不是比什麽都重要嗎？
親，是不是應該來清理一下自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