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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川登陸與朝鮮戰爭之一

(2025-04-22 08:39:40) 下一個

仁川登陸與朝鮮戰爭之一

原創 思目(jocole) 百年風雲從頭閱

          仁川登陸與朝鮮戰爭

發生在1950年9月15日的仁川登陸,是扭轉朝鮮戰爭走向及戰局的決定性戰役。由於此存在巨大風險及不確定性被很多曆史學家所青睞,研究文章及著述等層出不窮!特別美韓方麵,更是將此役吹得神乎其神。如韓國方麵,前些年又一次將仁川登陸之役搬上銀幕,大肆渲染美軍和麥克阿瑟的神勇無比。

十分有趣的是,國內有位著者卻通過一篇《仁川登陸真的很神嗎?》的文章,對美軍的仁川登陸持半否定態度——認為麥克阿瑟的“五千分之一”的說法言過其實,並舉出曆史上兩次仁川登陸成功的實例來加以佐證。可這位作者大概是忘記了這樣一個哲理:“一個人不能兩次同時踏進同一條河流”,將不同曆史條件下發生的事件簡單地混為一談是不可取的

縱觀世界數千年戰爭曆史,與其說勝利取決於神勇的軍事家的指揮,不如說是敵對雙方誰犯的錯誤較少誰就能取得最終的勝利!本文依據雙方的史料文獻,通過簡要地回顧仁川登陸戰役的過程,以及作戰雙方的利弊得失,做出客觀公正及準確地論述和判斷。

一、戰役背景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美蘇雙方經過協商,決定以朝鮮半島的三十八度線為界,分別接受日軍的投降。之後因為雙方意識形態的不同,美蘇有關朝鮮南北建立同一政權的談判1947年完全破裂!於是雙方各自在三八線南北,分別成立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以下簡稱北朝鮮)和大韓民國(以下簡稱南朝鮮)。如此一來朝鮮終於出現了兩個國家,彼此主張本國政府是全朝鮮的政府,各自為在本國的領導下統一對方而鬥爭。”(注1)

此後,南北朝鮮圍繞著統一的鬥爭,從建議美蘇兩國撤軍,或開始部分撤軍事起,就開始表現在軍事方麵。如1948年10月,麗水發生南朝鮮軍隊叛亂事件,……。叛亂失敗的革命軍,以智異山、普賢山、太白山、五台山等為根據地轉入遊擊活動。……。另外,像是與遊擊活動相呼應似地,從1949年春天起屢次發生邊境糾紛,其規模從甕津半島的團級交戰,發展到開城的師級作戰。”(注2

之所以發生開城師級作戰,是因為當時朝鮮古都開城位於三八線南,而近在咫尺的製高點鬆嶽山在三八線以北,韓軍那受得了!於是將其視為眼中釘。1949年朝鮮人民軍組建了四個師,而韓國軍隊5月就已發展到五個師又一個旅,8月更是發展到了八個師。5月4日,韓軍出動四千多人進攻鬆嶽山,但被朝鮮人民軍擊敗。7月25日,韓軍五千多人再攻鬆嶽山,不僅被打敗還損失了七百多人。

根據明確的史料記載,早在1949年的3月11日,金日成就向蘇聯方麵提出武力統一朝鮮半島的要求。但斯大林沒有答應,隻允諾給予經濟和軍事方麵的援助。斯大林之所以沒有答應,主要是因為經過二戰的蘇聯方麵損失巨大,不願意再冒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發生戰爭的風險。而美國方麵因二戰剛結束不久,故亦持大致相同的觀點,隻願提供南朝鮮方麵有限的軍事援助。

但時間來到1950年初,國際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1月12日,時任美國務卿的艾奇遜在華盛頓國家新聞俱樂部演說時宣布,美國的防線不包括台灣與南朝鮮。金日成獲悉這一消息後立刻要求訪問蘇聯,準備當麵向斯大林提出武力統一南朝鮮問題,隨即於是年3月30日至4月25日前往莫斯科進行了為期26天的秘密訪問。

經過商討,斯大林最終同意了朝鮮方麵有關統一的要求,但提出金日成應向中國方麵通報並獲得中方支持。另據沈誌華教授研究,斯大林同意金日成還有個重要因素,那就是依照新簽訂的《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中國要收回旅順海軍基地!而如果金日成能統一朝鮮,半島中部和南部的港口,就可以為蘇聯海軍所用。

綜合相關史料記載,早在金日成訪蘇之前,北朝鮮方麵就已經開始加緊擴編軍隊——時至1950年6月,已從原來四個師的基礎上,擴編至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後改為第十二)、十、十三、十五等共十個師團,外加一個坦克旅、一個獨立裝甲團和兩個獨立團,共約十三點五萬人。雖然總兵力已超過南朝鮮的九點八萬人,但由於第十、十三、十五等三個師團成立較晚,不但滿員率低而且訓練不充分——尚未形成戰鬥力。

這裏應當指出的是,朝鮮人民軍這七個步兵師團中,有三個直接源自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朝鮮籍(族)師,其它師團的大部分兵員也大都來自中國(東北)朝鮮籍(族)老百姓。這是因為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推行“日人移韓、韓人移滿”的戰略企圖通過改變原居民的卑劣手段,永久占據中國的東北及朝鮮半島!

鑒於大部分人不了解這段曆史,加之網上又多是望文生義、信口開河蹭流量濫文,甚至還有惡毒攻擊毛澤東幫助金日成“侵略”南朝鮮的毒文,故有必要簡單明了地介紹一下與之相關的曆史,以及這些朝鮮籍(族)部隊與人員返回朝鮮的具體情況:

依據明確的史料記載,早在本世紀初,大批朝鮮愛國人士就來到中國,專門從事反抗日本侵略的事業。如著名的專門從事朝鮮半島獨立的愛國人士金九等,1919年逃亡到中國,加入剛成立於上海法租界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其後這些流亡到中國的朝鮮反抗日本侵略的愛國人士開始分化,相當一部分有識之士加入中國革命,中國抗戰爆發後又有大批人員奔赴延安。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後,朝鮮籍共產黨人武亭、樸孝三、樸一禹等率領朝鮮義勇軍前往東北,準備組建部隊解放朝鮮。

由於進占朝鮮的蘇軍拒絕朝鮮義勇軍部隊進入朝鮮半島,武亭等隻好命令少數幹部前往朝鮮,大部分人員留在東北參與建設根據地,分別編為第一、第三、第五等三個支隊。其後,以第一支隊(即著名的李紅光支隊)為主,組建為東北民主聯軍獨立第四師——後改番號為四野第一六六師;第三支隊組建不久改為鬆江軍區第八團,1948年4月與吉南和牡丹江軍區兩個團組建獨立第十一師——後改番號為第一六四師;第五支隊先是擴編為獨立第六師,後改編為第一五六師,回朝鮮之前改編為獨立第十五師。

那麽,這些主要為朝鮮籍(族)的部隊究竟何時開始返回朝鮮?

按照日本方麵的記載,南朝鮮軍隊大都是由1946年1月組建的警察部隊改編的,到1947年1月隻有五千多人。爾後為鎮壓不斷發生的示威遊行和暴動,7月即膨脹到一萬五千多人,並將名稱改為國防警備隊。“1948年8月獨立時,把以往的8個團改編成5個旅,其名稱也改為‘國防軍’。”“為了鎮壓叛亂和討伐遊擊隊,以及受到多次發生的邊境爭端的刺激,到1949年5月編發成為5個師又一個旅,同年8月又進一步增強為8個師。”(注2)

南朝鮮軍隊的組成,大部分源自曾在侵華日軍當過兵的,日治時期當過警察的以及從北朝鮮逃過來的這兩部分人。部隊的軍官及士官被總稱為“日本派”,基本上都是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的,或參加過日軍的誌願兵和學員兵。其高級軍官更是如此:如韓陸軍第一任代理司令官李亨根,參謀總長蔡秉德,以及八個師團長中的三個均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另外五個——白善燁、金鍾五、李翰林、劉升烈及李鍾讚,均來自日本軍隊。

不用說,韓軍這些主要指揮官與朝鮮人民軍主要來自中國八路軍和抗聯的將領們,顯然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1948年12月末,隨著蘇聯紅軍的撤出,南朝鮮軍隊開始頻繁向北朝鮮挑釁——幾乎每天都越過三八線,襲擊北朝鮮軍隊的崗哨和巡邏人員,給北朝鮮帶來很大的壓力。由於北朝鮮人口隻有九百多萬,不僅兵源不足而且即使招兵也來不及訓練,於是金日成懇請中國方麵將朝鮮籍(族)部隊移交給朝鮮。考慮到曆史淵源以及解放戰爭時期得到朝鮮方麵很大支援,加上國際主義義務而且大部分朝鮮籍(族)也希望解放自己的祖國,於是毛澤東等同意了。

接到中央下達的命令後,第四野戰軍迅速動員起來——轄有大量朝鮮籍(族)指戰員的部隊,主要為第一五六、一六四和一六六等三個師。其時第一六四師駐紮在長春,一六六師駐紮在沈陽,分別擔任警衛任務。據有的資料介紹,除去非朝鮮籍(族)指戰員後,方虎山的第一六六師和李德山的第一六四師各隻剩不到一萬人,故兩個師各從延邊地區征召了一千五百名朝鮮籍(族)新兵,1949年7月開始返回朝鮮。

1950年3月初,已改為獨立第十五師原一五六師的四千五百多名朝鮮籍(族)官兵們,全部集結於河南省的鄭州市。為補足缺員,第四野戰軍各軍以及特種部隊裏的朝鮮籍官兵,也都陸續向鄭州集結——據不完全統計,約有四十軍三個炮兵營、一個步兵營加一個警衛連,四十九軍三個步兵營,三十八軍兩個步兵連,加上征召的一千二百名朝鮮籍(族)新兵,共計一萬二千多人回到朝鮮。此外,第四十七軍的三個建製營加下轄部隊的朝鮮籍(族)指戰員共三千九百多人,直接從湘西剿匪前線趕赴朝鮮。

那麽,朝鮮人民軍中是不是隻有這三萬八千多人是從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回來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們來看一下相對而言的第三方——日本人的有關記載。

“北朝鮮軍隊的特點是:發展壯大的速度快;新編的部隊雖多,但素質很高。看來那是因為把參加中國軍隊的朝鮮人部隊和兵員編入了北朝鮮的軍隊。例如:北朝鮮軍隊中擔任進攻的的7個師,有1/3的兵員是經曆過抗日戰爭和中國解放戰爭的老兵。”(注3)可這三分之一兵員係老兵的說法,卻與日本人後麵的具體說法有較大差異。

創建於1947年3月的第一師團,軍官大都是從蘇聯回國的,但“有一個步兵團是原中國團,其餘的團裏也編有相當數量的的原中國兵。”(注4)同時創建的第二師團,官兵很多都是從中國回來的。創建於1948年2月的第三師團,軍官基本都是從蘇聯回來的。第四師團的軍官大都從蘇聯回來,但“有1個團是原中國團。”(注5)第五師團為原中國的第一六四師。第六師團為原中國的第一六六師。第七師團為原中國第一五六師改編的獨立第十五師。

其時,朝鮮人民軍每個師團的標準編製為一萬一千人,據此推(測)算:這七個師共七萬八千人中,至少有四萬多人是從中國回來的朝鮮籍(族)官兵,約占總兵力的百分之五十四左右。另外,1950年3月在肅川創建的第十師(六千人)和同年6月在新義州創建的第十三師(六千人)——“這兩個師都是以從中國東北回國的部隊為基幹編成的。”(注6)隻有兩個獨立團以及裝甲旅和獨立裝甲團中,沒有從中國回來的朝鮮人員——“北朝鮮軍隊中的大部分坦克兵都是從蘇聯回國的,這些朝鮮人大部分不會說朝語。他們被稱為蘇朝人。”(注7)

按照日方的說法,“第6師,是原中國的第166師,是1942年從日本關東軍逃亡的朝鮮人集中起來編成的師,是經曆過抗日戰爭的部隊。”(注8)但筆者經查證後認為,日方不過是借機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朝鮮義勇軍從延安出發時隻有一千多人,進入東北迅速擴展到二千多人,由於無法回到朝鮮故被留在東北。第一支隊在來自新四軍三師的支隊長金雄和政委方虎山領導下,很快發展壯大為李紅光(著名朝鮮抗日英雄)支隊。

這支部隊中的確有1942年從日本關東軍逃亡的朝鮮人”,但他們基本都是抗聯失敗後失聯散落在民間的抗聯老戰士,所以他們對殘暴的日軍懷有刻骨的世仇!1946年2月3日淩晨通化日俘發動暴亂,李紅光支隊僅出動了兩個連到天亮時就迅速予以平息。據說,這些個朝鮮籍(族)戰士們殺起日本人來毫不留情!此後,整個東北再沒有發生日俘暴亂。這個第六師團在師長方虎山率領下英勇善戰,“傷心嶺”一仗打得美軍狼狽不堪,有“幽靈部隊”之稱。

朝鮮人民軍的主要將領幾乎全都與中國的革命與抗戰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內閣首相、最高司令官金日成,內閣副首相兼內務省相樸一禹,副首相兼民族保衛省(國防部)相崔庸健,朝鮮人民軍前線司令部總司令官金策,民族保衛省副相、人民軍總政治局主任、前線司令部軍事委員金一,總參謀長兼前線司令部參謀長薑健,總參謀部作戰局局長金光俠,總參謀部訓練局局長、第一方麵軍司令官金雄,第二方麵軍司令官金武亭等,都有參加中國革命與抗戰的經曆。他們返回朝鮮建立朝鮮黨組織後,才完全脫離中國共產黨。

左起:金雄,樸一禹,金日成(圖片截取自網絡)

對於人民軍的建設,金雄是想借鑒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建軍理念,而蘇聯顧問團則是要打造的是一支“蘇化”的人民軍。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金日成擔任首相主要得益於蘇聯方麵的支持,蘇聯撤軍時留下約三千人的顧問團——每個步兵團都有三十名。故人民軍直接引用的是蘇軍的條令,軍隊的編製、裝備、訓練以及戰術等均按照蘇軍模式。

金日成等從蘇聯返回之後,朝鮮方麵立即緊鑼密鼓地開始戰爭準備,並在極短的時間內確定了進攻的計劃與日期!可兵凶戰危,戰爭的基本結果隻有兩個:勝利或失敗。對任何一個國家或政治團體來說,失敗的後果難以承受——往往意味著亡黨亡國!因此開戰之前,必須對戰爭的走向和各種可能,做出必要的評估及相關的應對計劃和措施。

《孫子兵法》中“始計第一”最後一句告誡:“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這是說戰前應當做周密的分析、比較,如果勝利的把握隻有五成以下,那在實戰中就不可能獲勝!可北朝鮮方麵倉促上陣,且一門心思隻想著勝利,為後來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根據史料記載,起初朝鮮方麵根據韓軍主力基本都麇集在韓城周邊,製定了一個作戰方案:以一部分兵力從正麵猛攻漢城,將大部韓軍主力吸引過來後,主力突破一舉東北側的春川,直插漢城東南地區切斷韓軍退路。該計劃如果能實現,並將韓軍主力基本圍殲,很有可能一戰定乾坤!但來自蘇聯的軍事顧問們,卻認為行不通。於是,金日成等隻好會同蘇聯顧問鑽入小屋,重新製定了一份新的作戰計劃。

蘇聯顧問新製定的作戰計劃,是依照南朝鮮的地形,分為東西兩個進攻方向:以第五師團外加第七六六遊擊隊(相當於團級)以及規模不大的海軍陸戰隊和遊擊隊為東集團,負責東部作戰——由羅南、襄陽沿東海岸一路南下攻取江陵,然後插向漢城南麵包抄韓軍主力南撤的退路;第一軍團由六個師團加裝甲部隊負責西部作戰,從正麵直取韓國首都漢城並橫掃韓軍主力!毋庸置疑,西部是北朝鮮的主攻方向。

朝鮮人民軍方麵將此戰稱為第一次戰役,又稱之為漢城戰役。戰役的主要目的是:擔負西部作戰的西部集團軍,從正北、西北和東北等三個方向合圍南朝鮮首府漢城;東部集團沿海岸公路向南推進,伺機迂回包抄至漢城的南麵,將韓軍主力與後方部隊分割開來加以消滅。蘇軍顧問製定的這份作戰計劃,純粹是蘇軍作戰模式的翻版——濃重羅宋湯的味道直衝鼻孔!

之所以僅投入第一、二、三、四、五、六、七等步兵師團南下作戰,蓋因第十、十三、十五等三個師團組建較晚,而且滿員率低、訓練也不充分,故隻能作為預備隊使用。嚴格說來,北朝鮮方麵能夠用於一線進攻部隊的力量略顯不足——隻有七個作戰師加一個坦克旅和一個坦克團及一個團級遊擊部隊等,總共隻有不到九萬兵力還分成兩個作戰方向。而南朝鮮方麵僅正規部隊,就有九萬多兵力之眾。所以盡管北朝鮮武器裝備占優,但要想在短時間內攻占南朝鮮,並一口吞下韓軍主力,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1950年6月10日,朝鮮人民軍召開師長以上將領秘密會議,正式下達了部署解放全朝鮮的計劃西部集團作為消滅韓軍主力、攻占漢城的鐵錘,所轄部隊弧形配置在北麵——對漢城做向心攻擊:進攻的具體部署是:右路兩個師(第一師和第六師)團,擔負開城方向作戰任務;中路兩個師(第三師和第四師)團配屬坦克旅等,擔負議政府方向的作戰任務——此為主要作戰方向;左路兩個師(第二師和第七師)團配屬獨立坦克團,負責春川方向的作戰任務。

整個計劃很快以作戰命令的方式下達給各進攻部隊,內中詳細規定了行軍路線、作戰方式以及具體時間表,同時配發了軍、師和兵種協同作戰的指導文件。並將戰役的發起時間,確定在1950年的6月25日。6月18日,擔負南下作戰的朝鮮人民軍各部隱蔽出發,悄悄進入各自的出發陣地——統一朝鮮的戰爭,一觸即發!

那麽,為什麽要選定這一天作為開始發動進攻的日期?

日本方麵戰後給出的判斷是:金日成等北朝鮮領導之所以選定這個日期,基本是從政治上考慮的——想在“八·一五”朝鮮解放五周年之際,完成南北統一大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縱觀世界數千年戰爭曆史,從來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是按事先計劃發展的,更何況老天爺從來都是慢吞吞地按照自己的步伐前進。

朝鮮半島地處歐亞大陸的東端,由於三麵環海,故形成兩個氣象帶:北方是溫帶季風氣候,南方卻是亞熱帶季風性的濕潤氣候。全年三分之二的降水量,都集中在七、八兩月,而且經常是大雨和暴雨!所以從天時上來看,這個季節對大規模機械化作戰顯然不利。而天時的不利,又必然會對地利產生影響——大雨極易造成山洪以及河流暴漲,這必定會給朝鮮方麵的飛機起飛、裝甲部隊以及炮兵的行進、作戰和補給,帶來極大的困難和不利。

要說金日成等北朝鮮高級將領不曉得半島的雨季,恐怕無論如何也無法令人信服,唯一所能解釋的就是輕敵或漠視——以為可輕易摧毀韓軍,所以什麽天氣不天氣的也就未多加考慮!可世事偏偏難如人意,發起攻擊前夜的6月24日晚上,天公不作美——三八線一帶天降大雨!而不到六十公裏遠的漢城,卻隻下著小雨。夏雨往往伴有電閃雷鳴,所以6月25日攻擊發起時,朝鮮人民軍的航空兵無法出動,隻能由地麵炮火單獨打響。隆隆地炮火襲擊剛一結束,八萬多北朝鮮南進大軍,潮水般湧入南朝鮮境內!

由於戰役發起的突然性再加上南朝鮮軍隊缺乏反坦克武器,北朝鮮方麵第一天的進攻較為順利,主要的突擊方向分別推進了八公裏和十公裏,這竟然使得蘇聯顧問欣喜若狂——這比蘇軍的推進速度還快!盡管朝鮮人民軍是按照蘇軍的教範建立的,但其主要的骨幹力量卻大都是從中國回歸的部隊和人員組成的,從蘇聯回歸的雖然隻有五千多人(不包括來自“蘇聯紅軍遠東紅旗軍第88獨立步兵旅”部分),但這部分人卻擔任了幾個主力師團的中下級軍官,從而保證了蘇聯顧問及上層命令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

漢城(首爾)地處較為平坦地帶,東為綿延數百裏的太白山脈。

不過,蘇軍寬正麵、大縱深的戰略思想,並不符合朝鮮半島的地形和地勢——百分之八十都是山地,這顯然大大限製了機械化大軍的快速運動和穿插迂回。此外,蘇軍的教範,也不太適合來自中國的部隊和指揮人員——死板地按照事先指定的計劃作戰,極大地限製了部隊的積極主動和靈活機動性。根據韓方的戰史記載,開戰後朝鮮方麵主要方向的進攻,隻是沿著公路和開闊地,一再反複地從正麵發起進攻。

從戰役第一階段作戰來看,朝鮮人民軍執行的是蘇聯紅軍慣用的那套戰法——大兵團機械化正麵作戰為主,而不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避實就虛、迂回穿插,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主的戰法。同樣都是攻城掠地,解放軍的戰法是通過消滅敵人自然而然地取得,比起蘇軍那種強攻硬打、攻城地的方式顯然要高明。

第一階段結束後,朝鮮方麵雖然取得了一定的勝利,但並未成建製地殲滅南朝鮮團以上部隊的有生力量。實事求是地說,第一階段的戰役企圖和戰役目的,隻不過完成了一半而已。第二階段的任務雖然也基本順利完成,但同第一階段的情形差不多,同樣沒有消滅多少韓軍。如此一來,朝鮮方麵的高層領導不滿意了——為了加強前線的統一指揮,金日成派遣崔庸健趕到議政府,具體負責部署指揮攻打漢城的戰鬥。不過說是崔庸健負責指揮,估計真正起作用的應該還是蘇聯顧問——采取的戰術,還是從各個方向死拚硬打。

大概是因為第一師團打得不太好,第二師團又傷亡慘重,崔庸健部署擔任主攻漢城的部隊,是主力第三、第四師團。可就在韓軍主力第二、三、五、七師及首都師等部,在漢城外圍與朝鮮人民軍激戰的時候,韓國的高層卻先亂了!不但李承晚等政府高官率先逃之夭夭,軍隊的高官隨即也開始扔下部隊搶先逃命。綽號“小胖子”的韓軍參謀總長蔡秉德,27日半夜時分逃離漢城的同時,下達了炸毀漢江大橋的命令。

由於漢江大橋為南出漢城的唯一橋梁,此橋一斷,北岸的部隊就沒了退路!起初漢城外圍的韓國部隊尚不知道漢江大橋已被炸斷,還在頑強抵抗朝鮮軍隊的進攻,到上午知道大橋被炸斷的消息後,就像得了傳染病似得立刻全線崩潰!所有的部隊都爭先恐後地四散逃命,最後隻有少數成建製的部隊,狼狽逃往了南方。6月28日上午,朝鮮人民軍從數個方向,陸續開進漢城市內。

與此同時,西集團東路的第二、第七師團迅速突破華川—麟蹄間中、東部前線後,於攻擊開始之日即開始攻打春川。計劃攻占春川之後,將第二師團調往漢城東南方向,切斷韓軍主力由這一帶南撤的道路,並阻止韓軍向漢城方向的增援。第七師團繼續往原州方向南下,在小白山脈形成第二包圍圈。

東部集團則命令第五師沿東海岸公路向南推進,同時命令第七六六(團級)遊擊隊會同海軍陸戰隊在東海岸主要地點登陸,一麵從翼側支援第五師團的南下,一麵與太白山脈的遊擊隊會合後,滲入到南朝鮮內地擾亂韓軍的後方。

不知何故,西部朝鮮人民軍中路主力沒有繼續追打南逃的韓軍主力,而是在漢城及其周邊滯留了三至六天,貽誤了追殲韓軍主力的大好時機。趁此機會,敗退的韓軍主力利用漢江等有利地形,迅速建立防禦陣地。30日黎明,人民軍第三師團所部才從西冰庫一帶開始渡江,意圖攻占漢江南岸的高地群以掩護裝甲部隊涉渡。由於缺乏重炮及坦克的支持,始終未能打破韓軍的防守。直至7月3日上午單行鐵橋修複,人民軍以坦克為先導強渡漢江,堅守漢江防線的韓軍才開始後退。

1950年7月5日,第一支進入南朝鮮的美軍部隊——史密斯特遣隊(相當於營級),在烏山附近與一支南下的北朝鮮坦克部隊迎頭相撞!由於這支美軍部隊缺乏重武器——隻有“巴祖卡”火箭筒,難以阻擋北朝鮮T-34坦克的進攻,很快便潰敗下來。首次交手,就將美軍打了個落花流水,朝鮮人民軍頓時信心爆棚!

7月下旬,朝鮮人民軍取得大田戰鬥勝利後,最高統帥金日成親臨朝鮮人民軍“前線司令部”所在地——水安堡,表彰鼓舞的同時要求最遲於8月15日,一定要攻克南朝鮮的最後堡壘——釜山防禦圈,以便舉行紀念解放五周年和慶祝戰爭勝利!但此時朝鮮人民軍的作戰能力已是盛極而衰——各部已有大量的傷亡。尤其隨著戰線的不斷南移,在美空軍飛機的狂轟濫炸下,運輸到前線的武器彈藥和補給越來越少,朝鮮人民軍已是疲態盡顯!

對於這些急劇變化北朝鮮方麵當然不會不知曉,大概是因為還是主動進攻方且美軍的優勢還沒有顯露出來,所以最高統帥金日成希望部隊能鼓足餘勇一舉將美韓聯軍趕下大海。可此時經過之前的遲滯作戰,美韓軍已經利用浦項、大邱、馬山一帶的山丘,建立起一條半弧形的防禦陣地。這就是朝鮮戰爭史上,著名的“釜山防禦圈”——以釜山為軸心,在南北長約135公裏、東西寬約90公裏的矩形地區,建立起完整的防禦陣線。“釜山防禦圈”正(西)麵陣地基本沿洛東江設置,其北線陣地則主要設置在連綿不斷的山嶺上。

8月4日,北朝鮮方麵開始發動最後的攻勢——洛東江以北戰役。可經過之前的一係列艱苦作戰,朝鮮人民軍實在打不動了!擔負主攻任務的西線第一軍團各部,人員及武器裝備的折損已接近一半,坦克及裝甲車隻剩下不到一百輛!東線武亭的第二軍團雖然損失不重,但因為缺乏坦克等重裝備,麵對堅固的洛東江防線,一時又難以取得重大進展。

更為嚴重的是,隨著富有戰鬥經驗老兵的大量傷亡,作戰部隊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剛剛補充進部隊缺乏作戰經驗的新兵。再加上逐漸失去了炮火與裝甲優勢,朝鮮人民軍的攻勢明顯放慢了速度,已無戰爭初期的銳不可當之勢!此時南進的人民軍各主力師團,如同一隻傷痕累累、疲憊交加的猛虎,不得不趴在地上喘息。由於難以得到武器彈藥等輜重的支持,已難以持續不斷地發動大規模進攻。

圖片取自網

戰場形勢此消彼長!8月29日,擁有兩個營一千六百人的英軍第二十七旅在釜山登陸,立刻被編入美第八集團軍——此時才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聯合國軍。隨著大批部隊源源不斷地開到,9月1日聯合國軍的總兵力已達17.6萬人,已擁有8.4萬兵力的美八軍遂成為真正的集團軍。而經過征兵補充後的韓軍也已達9.2萬人——由於征召的主要為原在日軍及偽滿洲國軍隊服役過的老兵,經過美軍教官的訓練及裝備了各種裝甲及火炮等重武器,其戰鬥力迅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於是,此刻的戰場態勢,已悄悄開始發生不利於北朝鮮的逆轉。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不僅武器裝備占優,而且兵力也開始超過朝鮮人民軍南下的攻擊部隊——勝利的天平已開始向聯軍方麵傾斜!隻是因這一帶的地形不利——北麵是高低不平的山嶺地帶,不利於裝機部隊的機動與進攻;西南麵除了崇山峻嶺,還有天塹洛東江。

洛東江是朝鮮半島的第二大河,發源於太白山附近海拔1549米處的黃池,先是由北向南流,在安東以東約20公裏處轉向西,流經洛上裏後繼續轉向南流,然後在宜寧東北20公裏附近奔向東南,最後在釜山市以西約10公裏處注入朝鮮海峽。這條巨蟒般的河流曲曲彎彎,平時水深達2米以上,其河床最寬處約800米,水麵寬度隨季節變化從200米-400米間不等。由於兩岸多是峭立的山鋒,鮮有河岸段及衝積平地,隻有渡口附近,才有能夠作為徒涉場較寬的沙洲。

由此可見,這一帶的地形適合防禦,卻不利於進攻——尤其不利於裝甲部隊的進攻,隻要在渡口兩邊布置上幾門火炮,徒涉的坦克、裝甲車就成了活靶子。是以聯合國軍雖然已具備強大的攻擊能力,卻難以找到發起進攻的突破口。

進入9月份後,麵對雙方的僵持局麵,金日成等北朝鮮方麵的將領猶疑不決——他們麵對的可不是雞肋,而是唾手可得的偉大勝利!可惜的是,這勝利的果實就如同止渴的“望梅”,可望而不可及。據說大約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中方根據美軍的戰例和二戰以來的作戰特點推測,美軍很可能利用其強大的海軍選擇在仁川一帶實施登陸作戰,告誡朝鮮人民軍應當做好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建議在仁川港附近增派部隊、加強防禦工事等,並委婉地建議朝鮮方麵是否考慮主動後撤等。

可對於金日成等而言,此時的北朝鮮幾乎是無兵可派——新兵尚未完成訓練,維係交通線安全的部隊又抽不出來。因此,擺在朝鮮人民軍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是咬緊牙關發動最後一搏,爭取徹底勝利!二是忍痛放棄已獲取的成果,主動向北撤——撤回到三八線以北。從後來的進程發展可以看出,金日成等選擇的是前者——他們既不願意相信可能到來的失敗,更不願放棄似乎已看得見的最後勝利!

幾乎與被朝鮮方麵猶豫不決的同時,遠在日本東京的聯軍總司令麥克阿瑟等同樣焦躁不安。雖然美韓聯軍已開始預備反攻,但由於釜山環形防線地區地域狹窄及地形地勢等因素,不利於美軍重裝甲部隊的調動以及攻擊出發陣地的選擇,所以美第八集團軍軍隻能用坦克等裝甲部隊沿公路強攻硬打。可以預見的前景是,即使能夠迅速突破北朝鮮軍隊戰線,大概率也隻能是像攆鴨子般將其趕回朝鮮北部。所以最好的戰術選擇,就是實施敵後登陸作戰,一舉切斷朝鮮人民軍的後路,奪取戰爭的決定性勝利。

那麽,選擇何處作為登陸地點呢?這是個十分棘手的難題。

注釋

1:見高培等譯校、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日本人眼裏的朝鮮戰爭》,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12版,第1頁。

2:見高培等譯校、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日本人眼裏的朝鮮戰爭》,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12版,第1、2頁。

3:見高培等譯校、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日本人眼裏的朝鮮戰爭》,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12版,第2頁。

4、5:見高培等譯校、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日本人眼裏的朝鮮戰爭》,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12版,第4頁。

6、7、8、9:見高培等譯校、日本陸戰史研究普及會編《日本人眼裏的朝鮮戰爭》,國防大學出版社,1999.12版,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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