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手鐲

女兒的手鐲
閑來整理舊物看到20多年前給女兒買的手鐲。多少年不戴它了，還像新買的一樣。
那時在美國留學，一家人吃用開銷全靠我在學校任教那麽點收入。進帳有限，大人省吃儉用也罷了，不能虧待孩子。為了讓生活質量保證在一定水準，每一分錢都絞盡腦汁精打細算著化。
那年聖誕節，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喜慶。咱們送個什麽禮物給女兒昵？
小家夥那時剛剛七歲，漂亮機靈活潑可愛。小小年紀已萌生愛美之心。偷偷對著鏡子照啊照的。原來是老師送了朵小紅花插在小辮子上。
恰逢學校放冬假，逛街時我無意中發現一隻絲線編織的小手鐲。恰好和女兒的小手脖一般大小。手鐲的內外層由紅綠色相間的絲帶編結成，手鐲中間連著一個絲帶蝴蝶結，還綴了兩個金色的小鈴鐺。配上閃閃發光的金色小紙盒，十分漂亮且價錢合適。我毫不猶豫地買下了。
忘不了女兒戴上小手鐲的那一刻。
“好看好看真好看！我太喜歡了” 女兒一看到手鐲驚喜地叫起來。
她顯得特別激動。在我極其節儉的留學日子裏，曾經嬌生慣養的她一點點地感到生活艱辛。女兒沒有想到我們會特地為她買禮物。
人往往並不在意和珍惜容易到手的東西。真正能引起感動的是一份出乎意料的收獲。
女兒小心翼翼地戴上手鐲，開心地晃動手脖子，小鈴鐺伴著女兒搖動的小手，發出清脆的鈴聲。女兒高興得給我們一個熱烈溫暖的大擁抱。“謝謝爸爸媽媽的禮物！”
歡快的笑聲和鈴聲融化了我的心。鼻子酸酸的，淚在眼眶裏湧動。那是母親的快樂和責任。為了這可人疼的小不點兒的笑聲，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媽媽一定會努力再努力。
“要讓幸福和笑聲永遠伴隨我的女兒。” 我暗自對自己說。
一晃20年多過去了。那個親著摟著我的小不點兒長大了。大學畢業後，她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她的生活理念也漸漸改變。
“媽媽，任何物品一二年不用就捐送出去或者處理掉吧。生活應該是高質量的簡單。有限的生存空間被無用的東西占據，是不明智的。”
女兒開始給我買禮物。同時，果斷地扔掉那些我不用卻舍不得放棄的舊物。為此，我倆常生口角。
曾經在網上看到一條報道。兒子為自己母親開辦家庭收藏展覽會，展示40年來他為母親留存的所有舊物：熊貓牌收音機，三五牌機械鍾，上海牌手表，蝴蝶牌縫紉機等等。
目睹伴隨我們這代人一起長大舊物件照片，那麽熟悉那麽親切。久久遠遠的老物件，當年可是寄托著無數個我們魂牽夢係的心願和追求。感歎有錢有閑又有心的兒子。
讀新聞時我好感動。友人笑我，“這些帶炒作性質的新聞，你居然信。”
人事變遷歲月流逝，曾經榮耀一時的物品早在歲月浮沉中被日新月異的新科技取代。平民百姓家何來如此空間，容納陪伴一生一世的舊物。
“把手鐲送人吧。不會有人再戴它。” 女兒堅持說。
“好吧。”我說。
聽得出我有些不舍。但她堅持自己的生活理念。倘若人人都保存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該占有多大的生存空間？現今地球上，人口越來越多，人的壽命越來越長，有限的地球已負擔沉重，該是控製個人擁有欲的時候了。人需要學會不斷舍棄。簡單或許會成為最前衛的生活方式。
女兒說了句很有哲理的話打動了我，“何需永久占有，唯存在心裏的東西，最溫暖珍貴。”
漸漸地，女兒的觀念改變了我。
小手鐲靜悄悄地躺在金色的紙盒子裏。我把她送到大樓的舊物捐獻箱。希望她會遇見她的新主人，一個愛美愛笑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