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雲煙深處 （1 ）無意一撇

雲煙深處 自序
每每聽到那些因物欲不能滿足而分道揚鑣，為追逐金錢閃婚閃離的婚戀故事，便心生感慨，感情是什麽？難道不該是彼此之間有感覺有依戀難舍難分的牽盼嗎。物質條件基礎固不可缺，但沒有情感紐帶的結合何來天長地久的相依相守。
情不自禁想起一段塵封的往事。故事裏的他和她，心心相印一往情深。金錢利祿世俗偏見都顯得微不足道，無怨無悔地摯守的是一份靈魂相伴的情。他和她都隨時間老去了。唯那份聖潔的純情還伴隨著無聲無息的流淌歲月，偶爾想起，仍讓我的心湖飄動一縷漣漪。
如今的年輕人或許不解，甚至會覺得好笑。那一代人懂什麽是愛情啊，卿卿我我纏纏綿綿許久，卻始終沒有一點實質性的內容，那是怎樣的一種愛，情感節奏如叢林中兜兜轉轉的小溪，彎彎曲曲似乎永遠達不到終點。
時代不同了，是落伍了麽？懷念的仍然是從前如水的時光裏纏綿真純的相依相伴。

【原創小說】雲煙深處 （1）無意一撇
嘩嘩的風把苗子驚醒了。看看手機，才3點半。好大的風啊。
正想著，突然嘭的一聲，不好，花盆被風吹得掉下來了。
苗子一骨碌爬起來，走到陽台上，將幾盆可能會被大風吹翻的花搬回屋裏。這麽一折騰，人便清醒了。沒有睡意，靜靜地躺在床上聽風聽雨。
風猛烈地吹著窗外的大樹，樹枝被風拽的搖來晃去，彼此推搡著，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風吹落了樹上的老葉，葉片唰唰飄散，被風拋下地麵，又被風卷投到空中，發出沙沙的聲響。風就像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與樹上的枝枝葉葉鬧著玩。
常言道：一場秋雨一場涼。今年多倫多的氣候偏幹，雨水少，秋天顯得比往年暖和許多。
苗子喜歡多倫多的秋天。當五彩繽紛的葉兒果兒掛滿枝頭時，在樹影婆娑的小道上悠然獨行，便是她心情最安靜溫暖的時刻。
秋風吹過，樹上偶而飄落一片紅葉，像溫柔的小鳥，輕落在她的頭上肩上。悄悄地接住葉片， 托在手心細看紅葉的形狀和葉紋，竟覺得似曾相識。
不知弘送的那片紅楓葉書簽飄落何處？四海漂泊，轉眼間已過了三十多個春夏秋冬。大雁冬去春來，年複一年，怎麽沒有他的一絲消息？ 好想見見他。他好嗎？記得他說過，“你的身影存在我心裏，待我下一輩子來報。”
唉，苗子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情到深處已無所謂回報，彼此安好，心便釋然。”
這麽個秋風蕭瑟的秋夜，竟然是弘，苗子叫他“天邊外”的那個人來伴她了。也不奇怪，多少個迷茫寂寞時分，他的笑臉不期而然地浮現在眼前。多少回夢醉夢醒，他淡定超然的笑容似雲煙般在眼前纏繞。他的心陪伴她走過許多孤苦無助的歲月。如煙的往事，如風似雨的惆悵，孤獨茫然時分，自言自語也是一份慰藉。
“弘，我想念你，你感覺到嗎？”苗子說。
認識弘純屬偶然。那是八五年的夏天。上海的夏天永遠是那麽的又悶又熱。與其在家呆坐著流汗還不如到圖書館坐坐。圖書館空間大，好幾個電風扇忽悠忽悠不停的吹，一本好書在手，也就心靜自然涼了。
苗子正在潛心研究五四初期的浪漫主義作品。徐家匯的藏書樓離家近，且收藏有全套五四時期出的《創造社》期刊。趕早涼出發，帶點幹糧，找個僻靜的角落，一坐一整天，靜心靜意地一個人消磨日出日落。
當年做學問不像如今這麽方便。那時期刊需一本本地查，有用的資料得做卡片，一字一句地手抄下來。幾十年前的舊刊物，紙質黃了，如落入塵埃的秋葉，輕輕一翻，像是擾亂了秋葉的沉夢，灰塵在陽光中騰躍起來，散發出來一股朽木的黴味。
小心翼翼地翻著黃色的秋葉，一葉又一葉，日複一日心無它顧地沉浸在故字堆裏。
那個明靜熟悉的窗邊，讓她忘卻了時世風雲和屋外風景。低著頭，眼落在紙上，心沉在書中。眼睛看累了，望望窗外的那顆樹。陽光下，樹葉上跳躍著金色的光。幾隻知了躲在葉片深處，“知了，知了”唱得正歡，它們一直這麽不停歇地唱嗎？
佛曰：心靜如水。苗子很享受整顆心浸泡在書中的那份如水的純靜安寧。有人笑她傻癡，也有人誇她慧心。苗子淡然一笑。愚鈍簡單也罷，聰敏靈慧也罷，順應天性而已。無所謂真人智者，隻因自己有幾分書癡。年複一年，癡心難改。
一日，踩著太陽升起的影子跨進圖書館。捧一摞書刊，直奔那個熟悉的角落，她天天安坐的地方。不曾想，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休說鳩占鵲巢，眼前明明白白坐著一隻藍色的大蝴蝶。湖藍色的上衣，深藍色的裙子，清麗淡雅的一個女子。可惜苗子非君子，無有好逑之意。座位被人占了，無奈地捧著書再尋它處。
炎熱天，來藏書樓看書的人不多。又選個靠窗的位置，放下書。
突然發現桌旁有個茶杯。有主的？正在疑惑，主人夾著書走過來。隻見他眉目清秀，神情帶幾分傲氣，隻是麵色有些蒼白。一看就是常年粘在書桌邊的人物。
“對不起，坐了你的位子。“苗子不好意思說著準備讓位。
“沒關係，我到那邊去坐。”他拿了茶杯轉身離去。
無意一撇，他的一疊書中竟有好幾本寫著莊子二字。
他也喜歡莊子？！鍾情莊子之人當有其瀟灑與超然，可眼前人顯得過於嚴肅拘謹。苗子暗想。
他另找了座位。各自回到各自的書中。
一轉眼該是還書離開圖書館的時候。那個讀莊子的年輕人就排在苗子身後。她朝他微微一笑，算是表達今天錯占他座位的一點歉意。他也回她一個笑臉。
第二天各就各位，各人讀各人的書，相安無事。
圖書館管理員桌上的台曆一點點變薄，夏天的日子不知不覺地翻過一頁又一頁。
每日進館，苗子下意識地看那座位一眼。座位上有人坐下了。苗子心裏說，“愛莊子的那人來了。”
又一日苗子朝那個方向望去時，恰巧碰上他也望向這邊，四目相對。彼此一笑，算是彼此問候。
“他也在關注我？”苗子好奇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