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無章可循】（4）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原創小說【無章可循】（4）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快樂玉子

索菲下班了。口幹舌燥地講了一天課，很累。大概站得太久，腰背肌肉僵緊酸痛。
索菲覺得今天有些遺憾。最近心情壓抑得狠，原想看個喜劇，排遣那些讓人不爽的心理垃圾。結果沒看成電影，還被抓來辛苦了一下午。
麥克究竟怎麽啦？這陣子別別扭扭的好像不願意碰她。有個把月沒有性生活了吧？是不是最近出差太多，彼此感情疏遠了？好像不會。是嫌我老了？也不像。那是我更年期多疑？不對！她相信女人的直覺，兩人在一起別別扭扭，都不想回家。孩子們長大了，一個個進大學離開了家。孩子們走了，好像家的熱鬧歡快和溫馨浪漫也被孩子們帶走了。剩下他們兩個，經常無語相看，大眼對小眼，各自沉沒在電腦的虛擬時界。有時候冷清寂寞的氣氛憋得她恨不得大喊幾聲。 
今天下班不算太晚，想起前幾天麥克他媽南西邀她陪著去買棉襖。還是打電話約南西出來逛逛商場吧。
麥克的母親南西退休前在醫院做護士，麥克父親高鄧在政府教育部門任高級主管。麥克一直與父母親一起住，與索菲結婚後才搬出來。南西能幹又愛幹淨。辦事情風風火火。她性格爽快開朗，開懷大笑起來，那笑聲老遠都能聽見。
因為兩家房子相鄰，南西又喜歡小孩子。有空常常帶著索菲的孩子們玩。記得那年索菲出差在外地時，科裏森感冒了，麥克沒辦法照顧四個孩子。南西把科裏森接了回家。直到病好，才送回來。孩子們親熱叫南西“奶奶”。 
去年麥克他爸心肌梗塞突然去世，南西變了一個人。醫生說她得了憂鬱症。索菲一有空就陪著她出來走走，散散心。南西與索菲的關係，比麥克更親近融洽，好像她是索菲親媽似的。 
索菲的手機響了，是南西，“媽，你到了？在哪裏？”
南西已經到商場了，隻是找錯了門。
“媽，一進門有個長椅，你坐那裏等，我現在就過來找你。”索菲關照她。
南西心神不安坐在椅子上。她很想見索菲，又怕見到索菲。傑米消失了二十年，又回來了，就像當年他突然離去一樣。麥克啊，讓人不省心的孩子，你究竟想要什麽？ 
傑米和麥克的父親都在政府部門工作任職。南西與傑米的母親同在一個醫院做護士。因為父母是好朋友。兩個孩子從小就形影不離，喜歡在一塊玩。傑米比麥克大半歲，長得高大壯實愛打抱不平，象哥哥般地嗬護著麥克。麥克也是有任何好東西都要與傑米分享。
十歲那年，傑米被毒蜂蜇了眼皮，眼腫得成了一條線。麥克嚇得飯不吃覺不睡，也不肯回家，硬強著說要陪傑米，不能讓他一個人挨痛。麥克按照醫生叮囑，用冷毛巾敷麵。那個小心翼翼的模樣啊，把兩個母親都感動了。傑米媽媽開玩笑，“可惜麥克是男的，要不，他們倒是相親相愛天造地設的一對。”
高中畢業後，他們進了同一所大學，學的都是市場管理專業。十九歲那年，一個女生看上麥克，三天二頭往他家跑，最後卻因為麥克拒人千裏的冷淡而失望的離開了。隻要傑米出現，麥克就會一臉陽光燦爛。兩人呆在屋裏，嘰嘰咕咕，有永遠說不完的話。
“這兩個孩子好像不對勁。”南西私下與他爸懷疑。
“青春期反叛，也許過幾年會好。”他爸也看出來了。
也許是內心沒法接受，也不知道怎麽麵對，父母親們隻能期待時光或許會緩解這二個孩子如膠似漆的狀態。
大學畢業，走向社會參加了工作。兩個人還是悄悄地黏在一起。一晃數年，雙方家長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
按常理，父母親沒有權利幹涉子女的私生活。可是在兩個篤信基督教的傳統家庭，對同性戀的偏見和歧視根深蒂固。在父母眼裏，傑米和麥克的情感違背神意，乃心理變態大逆不道。絕不能容忍孩子們違背信仰和社會公德。必須阻止他們在一起！
真不能怨他們的父母，在那個年代，社會法律和文化都沒有給同性戀任何自由生存的空間，即使為了孩子們的前途，為了讓他們步入正常的人生軌道，父母們絕不可能允許他們在一起。
終於有一天，傑米宣布說，他在卡加裏有女朋友了，他要去那工作，不再回來了。
傑米消失了。過了不久，麥克把索菲領回家來。
南西什麽也沒說，真誠地祝福他們在一起。對於南西來說，不管麥克跟誰結婚，隻要是男女正常生活就行。
南西開始還擔心麥克與索菲不會長久，當年他們結婚時，她與麥克確認過。麥克保證：他喜歡索菲。一生一世不再與傑米來往。
沒想到二十年後他們還是見了麵，又在了一起。
當初索菲與她隻是路人，如今她當索菲是女兒。她不知道怎麽麵對索菲。自己有沒有能力阻止麥克？他爸在就好了。 一想到故世的丈夫，南西眼圈紅了。
無論如何我不能任由他與傑米糾纏！我要阻止他們再見麵！高鄧，你幫幫我吧！她叫著已故丈夫的名字，孤獨無助的南西一陣心酸，淚水撲簌簌的落下來。 
“媽，怎麽了，不舒服嗎？”遠遠看見南西獨自抹淚，索菲慌了。上個月醫生說她抑鬱症好了。怎麽又哭上了？
“沒事沒事。我的眼睛對香水味有點過敏。”南西指著對麵的香水店，強打起笑容。
“嚇我一跳，沒事就好，”索菲見她一臉笑意放下心來，“走，咱們買棉襖去。”
她們一起朝服裝店走去。
“麥克忙嘛？是不是天天回家？”南西脫口而出後有點後悔。不該問的這麽直白。
“還好吧。”索菲裝作無事人一樣。
索菲母親故世得早，南西待她像親生女兒，真想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苦水一股腦兒倒出來。但南西剛從抑鬱症掙脫出來，她怎麽敢給南西添加心理壓力？湧到嘴邊的話在舌尖上滾了幾滾，又咽了下肚。
一旁的南西也在矛盾猶豫，要不要把麥克和傑米的事告訴索菲？看上去他們夫妻倆現在還好好的，說穿了，萬一起反作用，反而拆散了他們，豈不是自己的罪過？
“你們倆好我就高興，孩子都大了飛了，你們也不年輕了，如果遇到什麽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麽事過不去呢？開開心心一起過日子才最重要。”南西話裏有話又不敢說得太露骨。
“是啊，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好。媽，你看我是不是老了，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高興。”索菲情不自禁流露出內心的委屈。
南西心疼地看著她。“不老，你不老。他怎麽會嫌你老。 他就是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人，心裏很依賴你的。我知道。”
“真的？”索菲不太自信。
“當然真的。”南西肯定地說。
索菲給南西挑了她喜歡的棉襖。又到內衣店給自己選了一條性感的黑色睡衣。
“好看，“南西很欣賞地看她比試睡衣，皺紋裏透著開心的笑，“這麽性感的衣服我老太婆看了都要動情啦。”
“是嗎？”索菲笑了，毫不猶豫買了下來。
付款的人太多，長長的隊伍，恐怕還要等一會。天色不早，索菲怕萬一麥克等她回去，趕緊打個電話過去。
電話沒有人接！手機關機了！索菲臉上略過一絲不快，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南西敏感地覺察到索菲的情緒變化，心裏恨恨地說，“又是去見傑米！有家不歸太過分。”
為安慰索菲，南西說，“麥克沒有接電話？恐怕手機沒有電了吧。這麽大的人，做事情還丟三落四。”
“是啊，有時候我也會忘呢。”索菲裝作沒有在意地為麥克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