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

小尼姑被油燈熏了眼,不小心針又紮了手.就是這一陣慌亂,倒沒覺得針刺的地方疼痛,卻想起了他.離開真容易,可遺忘真難.輕歎了一聲,念了聲罪過,收攝了心神,才緩了一口氣. 那個夜晚也是沒風.那個夜晚也沒有月亮.不過那個晚上手裏繡的是鴛鴦,今夜,結補的是袈裟了.抬頭看了看慈眉善目的菩薩,心裏道了聲慚愧.又接著念佛去了. 命運怎麽就這麽難以捉摸呢?本來都定了的親事,要是一切順利,現在已經是人家的小媳婦了.怎麽就偏遇見了他.那時也是這麽的夜涼如水,仿佛就是昨天,又仿佛過去了幾世. 可不是麽,那時還是個小姑娘,做著春夢,想著嫁人呢.如今已經是空門裏的了,前身就算死了吧.幾世?管他呢.反正是去了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麽定定的盯著菩薩卻想著凡俗的事,實在罪過.小尼姑急忙的避過了菩薩的眼睛.心裏的辜動卻怎麽也按捺不住.那肩膀還是那麽寬厚吧,那手臂還是那麽有力吧,那眼神還是那麽灼熱吧.那聲音那眼神那呼吸曾經讓這顆心多麽的歡樂,多麽的興奮,多麽的舒暢.就算後來的傷痛,也好過現在的淡淡吧. 袈裟是縫不下去了,拿卷經書讀吧.起風了,那天,唉,那天也是後來起風的時候他出現的.就在窗外吧,那麽粗獷的臉居然能綻放那麽柔和的笑容,就象,就象...象什麽呢,他的笑容是那麽獨特,好像什麽也不象了吧.今天是怎麽了,非要執著著這些有的沒的."菩薩應無所住生其心",讀到這裏,苦澀的笑了出來.心已無所住,可怎麽就成不了菩薩呢.他不是已經沒了麽,心還能住在哪兒呢? 煩亂著把經書丟在案上,點了幾根香,奉到菩薩前麵,跪下拜了幾拜.然後拿了沒有縫好的袈裟和經卷,輕輕的走出了大殿. 那幾根香,能燒半個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