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

       1976年我11歲，在坐機(一個地名)農中(全名: 農業中學)上初一。 顧名思義農中就是一邊務農一邊讀書，學校的學習條件是很差的。與我同桌的同學叫坤華。印象中的坤華個頭不高，衣服總是穿得幹幹淨淨，神態動作說話都很斯文的樣子。

 

       剛剛進校沒幾天， 我們偉大的領袖就仙逝了。那時候按照規定，學校天天組織我們學生去公社所在地塘坊橋參加各種哀悼活動。從農中到塘坊橋有好幾公裏的路， 我們2個班的好幾十學生(農中隻有2個班， 一個初一一個初二)就這樣跟著老師步行去公社禮堂。到了大廳以後，師生們需要列成幾隊站著默哀一個多小時， 有時候時間甚至更長。那是一個異常炎熱的夏天， 節令雖然已經進入9月份了， 但太陽依然似火一般，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大家還沒到禮堂，襯衣已經濕了大半。進入大廳以後， 那持槍的民兵，令人窒息的肅靜以及悶熱的空氣，使我們有一種象進入了地獄一般的感覺。由於那時候生活條件很差， 好多同學還餓著肚子，等到哀悼結束時， 大家幾乎虛脫了。回學校的路上， 可想而知腳步是何等的沉重。有一次途中不知怎麽的坤華講起了他哥哥坤元，我才知道他哥哥坤元是大學生， 大學畢業以後留在徐州工作。那時候農村裏很少有大學生的， 因此我們都很好奇， 總是問他很多他哥哥的事， 坤華總是把他所知道的告訴我們。很奇怪， 聽著坤華講他哥哥， 從塘坊橋到坐機一個多小時的步行， 我們也就不累了，而且感覺怎麽一下就走完了呢。

 

       以後在學校裏， 坤華也常常驕傲地跟我講起他哥哥坤元學習是多麽的努力，成績是多麽的好。給同學們講他從坤元那兒聽來的關係徐州的新鮮事。坤華還讓我用他哥哥給他買的彩色香橡皮用。香香的檸檬味道沁入肺腑，好聞極了。用來一擦字， 紙就幹幹淨淨了，真好用。我心裏非常羨慕坤華有這樣一個大學生哥哥， 同時心中也有了個夢想， 有一天我也要象坤元一樣走出農村去城裏上大學。可以說我雖然沒見過坤元哥哥， 但他一直是我心中崇拜的偶像。

 

       我是一個愛夢想的人。有了這樣一個想上大學的夢想，雖然模糊不真實，學習動力就大了。盡管我那時的成績一直不太好， 但我一直樂觀的努力著。

 

       一年以後， 農中被撤並到附近的何村中學。又過一年我在何村中學初中畢業。畢業時我和坤華互道珍重，從此咫尺天涯。隨後我又到公社所在地趙市中學讀高中。那時國家已經恢複高考，我的讀書成績也漸漸變好，我感覺出去讀大學的夢想更真實了。高中畢業以後終於如願去武漢讀大學，大學畢業以後又到北京讀研究生，然而又出國留學讀博士， 事情越來越忙， 回家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但我的腦海裏卻一直有第一次見坤華的印象，短短的頭發，穿著短袖灰色的幹淨襯衣，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副斯文羞澀的樣子。

 

       離開何村中學以後， 我再也沒見過坤華， 更沒見過他哥哥坤元。一個偶然的機會從網上得知坤元已英年早逝多年， 令我感慨萬分。人生短暫，白雲蒼狗， 我們都無法預知明天會發生什麽。願我們每個活著的人都能珍惜在世的每一天， 珍惜與妻子與丈夫與孩子的每一天， 珍惜與家人的每一天。

 

       我感謝上帝賜給我坤華這樣一個好同桌， 讓我在很小的時候有一個真實的夢想。我跟坤華也好幾十年沒聯係了， 願他一切都好， 保重上帝賜給我們的生命的每一天。

 

五絕 同桌的你(新韻)

 

有幸同桌坐，

思來笑不禁。

青蔥年月裏， 

夢想俱因君。

 

寫於2018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