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之外
相見就是思念
出生地不是故鄉，那裏是父母調動工作的一個中轉站，我不那麽喜歡那個地方，兒時候記憶不多，還盡是不愉快的，比如，養了幾個小雞，一個吃鹽，一個跳樓了；把爸爸辛辛苦苦攢下的郵票都給剪壞了，沒少受到眾人的抱怨。小時候特別老實，但老實人急了，也幹一些讓叔叔阿姨驚訝的事。
籍貫不是故鄉，那裏我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卻沒有機會去過，老家人也陸續出來了。爸爸16歲就參加革命，奶奶一直跟著爸爸。童年時候，奶奶覺得幼兒園孩子沒糖吃，挺可憐，一定要堅持不讓上幼兒園。我和弟弟就是在她對老家的敘說中長大的，故事裏有很多匪夷所思，奇特詭異的；一些涉及愛情故事往往都是不幸的，每每都是讀書狀元在大城市混得不錯，父母一定要把他們牢牢地拴在老家的婚姻中，返回故鄉而鬱鬱寡歡。
成長地方不是我的故鄉，我不是正宗的老北京。從來不是您您地叫著領導。從小院裏長大，調到院裏的都是全國各地的，我既不知道北京的老理兒，也不知道北京逗哏的土話。經常到鼓樓門外去吃那些驢打滾，紫米糕，豌豆黃，到國子監去借書，皇城根下轉悠，但真真實實，沒有錯覺，我不是正宗北京人。
工作的地方不是我的故鄉，即使年輕時代快樂無憂的深圳，那記憶猶新的華強北，上海賓館，伴溪酒家，春風路，車公廟，即使不會粵語，也沒有問題，大家都是外地人。
上海是否就是我的故鄉？我不會滬語，一直在外企並生活在高速發達的浦東，新上海人，小資而自在，其實我更喜歡上海的，這裏沒有那些理兒，沒有那麽多官，沒有那麽多事，有著一些崇洋媚外。不開車，去那裏都是那麽方便，還曬不著。不像北京，你沒車，在無遮無掩的街頭，大汗淋漓地走著，還打不著的，旁邊飛馳而過的高級車輛，掛權威車牌的，沒準就是你昔日相識，別提有多狼狽。
剛到上海，公司就說海歸有政策，要不要入籍上海，我毫不猶豫就放棄北京到了上海。沒入上海戶口之前，想給孩子上重點小學。在北京沒戶口，沒權勢沒門吧。上海不，由於自己是留洋的，教導主任和校長熱烈歡迎我孩子入學，當然孩子考得也不錯，他們說家長有知識，孩子不會差。
上海社區也有很多活動，我樂在其中，但有一些活動，大家都說滬語，我在想，如果老了，進了養老院，大家唱著滬劇，說著滬語白相白相。我是特願意玩的，但不會白相地玩。
到了多倫多，尤其是北邊，有時開著開著車，就有錯覺，路邊標牌都是中文，是回到上海或是香港了。頭三年蜜月期與失望期交錯，現在情緒平穩一些了。也算中年成熟起來。路邊墳墓很多，我也沒有什麽感覺。就是又一次，看到路邊寫著中文的殯儀館。我不禁有點不快。
自然而然就是覺得不舒服。
回到家，微信小群裏有幾個中學死黨，其他都是美國高材生，畢業就留在美國了。說起故鄉，落葉歸根，身後事，其中一個說可能是留在美國了，想起國內火化就殘忍。
故鄉，真真較勁，就是說不上具體一個地名。就是有家人的地方吧。有自己的小家，有大家，有伴侶的家，有溫情又牽掛的地方就是故鄉了。這樣想著，感覺多倫多也是自己的第二故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