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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清華才子吳文藻寫給謝冰心父母的求婚信

(2021-04-26 12:22:16) 下一個

[轉貼者]   吳文藻(1901——1985),江蘇江陰人。1917年考入清華學校留美預備班中等科三年級。1923年畢業,8月17日,吳文藻和梁治華(實秋)、顧毓琇、孫立人等六、七十名同學從上海乘坐傑克遜總統號輪船一同赴美留學。同船赴美留學的還有清華學校考錄的專科男生和專科女生各5名,上海聖約翰大學的留美學生,燕京大學留學生,還有很多自費留學生,共一百五六十名。

其中就有謝婉瑩、許地山等4名燕大畢業生,他們都是去美國讀研究生的。謝婉瑩(冰心,1900——1999),福建省福州市人,1923年畢業於燕京大學。

謝冰心和吳文藻,還有很多清華學校的朋友相識於船上,9月1日抵達美過西雅圖港,登記入境。分別時互道珍重,並留聯係方式。後來,吳文藻和謝冰心相知相愛於在美國留學期間,雖然傾心鍾情於才女謝冰心的男士不少。

1926年,謝冰心在威爾斯利女子學院獲碩士學位後,準備應母校燕京大學之邀回國任教。吳文藻給冰心的父母寫了一封求婚信,交由冰心帶回。
 
吳文藻1925年從達特茅斯學院畢業獲學士學位後,到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係研究院讀博,1928年冬,獲社會學博士學位,並獲最近十年最優秀外國學生獎。1929年初回國,開始在燕京大學和清華學校任教。同年夏天,吳文藻與謝冰心在燕京大學臨湖軒結婚,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為他們主婚。
 
 
 
 
吳文藻和冰心結婚時合影,攝於1929年6月15日燕大臨湖軒。此時吳文藻剛獲得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博士歸來。出席婚禮的有伴娘劉紀華、江尊群、陳意(二排左一、左四及左五,劉為冰心三弟謝為楫女友)、伴郎薩本棟(三排左五),證婚人司徒雷登(三排左三)以及冰心二哥謝為傑和舅母楊子敬夫人(三排左一、左二),冰心好友鮑貴思(三排左四,燕大美籍教師)。(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吳文藻寫給冰心父母的求婚信

 

謝先生、太太:

 

   請千萬恕我用語體文來寫這封求婚書,因為我深覺得語體文比文言文表情達意,特別見得真誠和明了。但是,這裏所謂的真誠和明了,畢竟是有限的,因為人造的文字,往往容易將神秘的情操和理性的想象埋沒掉。求婚乃求愛的終極。愛的本質是不可思議的,超於理性之外的。先賢說得好:“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們也可以說,愛是一種“常道”或是一種“常名”。換言之,愛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常道”,故不可道;愛又是超於理性之外的“常名”,故不可名。我現在要道不可道的常道,名不可名的常名,這其間的困難,不言自明。喜幸令愛與我相處有素,深知我的真心情,可以代達一切,追補我文字上的掛漏處。

 

   令愛是一位新思想舊道德兼備的完人。她的戀愛與婚姻觀,是藻所絕對表同情的。她以為戀愛猶之宗教,一般的聖潔,一般的莊嚴,一般的是個人的。智識階級的愛是人格的愛:人格的愛,端賴乎理智。愛——真摯的和專一的愛——是婚姻的唯一條件。為愛而婚,即為人格而婚。為人格而婚時,即是理智。這是何等的卓識!我常覺得一個人,要是思想很徹底,感情很濃密,意誌很堅強,愛情很專一,不輕易的愛一個人,如果愛了一個人,即永久不改變,這種人的愛,可稱為不朽的愛了。愛是人格不朽生命永延的源泉,亦即是自我擴充人格發展的原動力。不朽是宗教的精神。留芳遺愛,人格不朽,即是一種宗教。愛的宗教,何等聖潔!何等莊嚴!人世間除愛的宗教外,還有什麽更崇高的宗教?

 

   令愛除了有這樣徹底的新思想外,還兼擅吾國固有的道德的特長。這種才德結合,是不世出的。這正是我起虔敬和崇拜的地方。她雖深信戀愛是個人的自由,即不肯貿然獨斷獨行,而輕忽父母的意誌。她這般深謀遠慮,承歡父母,人格活躍,感化及我,藻雖德薄能鮮,求善之心,那能不油然而生?她這般飲水思源,孝順父母,人格的美,盡於此矣,我怎能不心誠悅服,益發加倍的敬愛!

 

   我對於令愛這種主張,除了感情上的歎服以外,還深信她有理論上的根據。我們留學生總算是智識階級中人,生在這個過渡**的中國,要想圖謀祖國社會的改良,首當以身作則,一舉一動,合於禮儀。家庭是社會的根本,婚姻改良是家庭改良的先決問題。我現在正遇到這個切身問題,希望自己能夠依照著一個健全而美滿的倫理標準,以解決我的終身大事。我自然更希望這個倫理標準,能夠擴大他的應用範圍。令愛主張自己選擇,而以最後請求父母俯允為正式解決,我認為這是最健全而圓滿的改良南針,亦即是謀新舊調和最妥善的辦法。這就是我向二位長者寫這封求婚書的理由。

 

   我自知德薄能鮮,原不該鍾情於令愛。可是愛美是人之常情。我心眼的視線,早已被她的人格的美所吸引。我激發的心靈,早已向她的精神的美求寄托。我畢竟超脫了暗受天公驅使而不由自主的境地,壯著膽豎立求愛的意誌,闖進求愛的宮門。我由敬佩而戀慕,由戀慕而摯愛,由摯愛而求婚,這其間卻是滿蘊著真誠。我覺得我們雙方真摯的愛情,的確完全基於誠之一字上。我們的結合,是一種心理的結合。令愛的崇高而帶詩意的宗教觀,和我的倫理的唯心觀,有共同的思想基礎和共同的情感基礎。我們所以於無形中受造物的支配,而雙方愛情日益濃密,了解日益進深。我想我這種心態是健全的,而且穩重的。我誓願為她努力向上,犧牲一切,而後始敢將不才的我,貢獻於二位長者之前,懇乞您們的垂納!我深知道這是個最重大的祈求;在您們方麵,金言一諾,又是個最重大的責任!但是當我作這個祈求時,我也未嚐不自覺前途責任的重大。我的摯愛的心理中,早巳蘊藏了感恩的心理。記得當我未鍾情於令愛以前,我無時不感念著父母栽培之恩,而想何以實現忠於國孝於親的道理。自我鍾情於令愛以後,我又無時不沉思默想,思天賜之厚,想令愛之恩,因而勉勵自己,力求人格的完成,督察自己,永保愛情的專一。前之顯親揚名,後之留芳遺愛,這自命的雙重負擔,固未嚐一刻去諸懷。

 

   我寫到這裏,忽而想起令愛常和我談起的一件事。她告訴我:二位長者間摯愛的密度,是五十餘年來如一日。這是何等的偉大!我深信人世間的富貴功名,都是痛苦的來源;隻有家庭和睦,是真正的快樂。像您們那樣的安居樂業,才是領略人生滋味,了解人生真義。家庭是社會的雛形,也是一切高尚思想的發育地,和純潔情感的養成所。社會上一般人,大都以利害為結合,少有揀選的同情心。我們倘使建設一個美滿愉快的家庭,決不是單求一己的快樂而已,還要擴大我們的同情圈,做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的真義。我固知道在這萬惡的社會裏,欲立時實現我們的理想,決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是我並不以感到和惡環境奮鬥的困難,而覺得心灰意懶。我深信社會上隻要有一二位仁人君子的熱心毅力,世道人心,即有轉移的機會和向上的可能。我質直無飾地希望令愛能夠和我協力同心,在今後五十年中國時局的緊要關鍵上,極盡我們的綿薄。“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總之,戀愛的最終目的,決不在追尋刹那間的快樂,而在善用這支生力軍,謀自我的擴充,求人格的完成。婚姻的最終目的,亦決不在貪圖一輩子的幸福,而在抬高生活的水平線,作立德立功立言等等垂世不朽的事業。天賦我以美滿愉快的生活,我若不發奮圖報,將何以對天下人?又將何以對自我?

 

   我仿佛在上麵說了許多不著邊際的話,但是我的中心是懇摯的,我的腦經是清明的。我現在要說幾句腳踏實地的痛心話了。我不愛令愛於她大病之前,而愛她於大病之後,未曾與她共患難,這是我認為生平最抱恨的一件事!我這時正在懇請二位長者將令愛付托於我,我在這一點子上,對於二位長者,竟絲毫沒有交代。我深知二位長者對於令愛一切放心,隻是時時掛念著她的身體。我自從愛她以來,也完全作如是觀。我總期盡人事以回天力,在她身體一方麵,倘使您們賜我機會,當盡我之所能以圖報於萬一。

 

   我自己心裏想說的話,差不多已說完了。我現在要述我的家庭狀況,以資參考。藻父母在堂,一姐已出閣,一妹在學。門第清寒,而小康之家,尚有天倫之樂。令愛和我的友誼經過情形,曾已詳稟家中。家嚴慈對於令愛,深表愛敬,而對於藻求婚的心願,亦完全讚許。此事之成,隻待二位長者金言一諾。萬一長者不肯貿然以令愛付諸陌生之人,而願多留觀察的時日,以定行止,我也自然要靜待後命。不過如能早予最後的解決,於藻之前途預備上,當有莫大的激勵,而學業上有事半功倍的成效。總之,我這時聚精會神的程度,是生來所未有的。我的情思裏,充滿了無限的恐惶。我一生的成功或失敗,快樂或痛苦,都係於長者之一言。假如長者以為藻之才德,不足以仰匹令愛,我也隻可聽命運的支配,而供養她於自己的心宮;且竭畢生之力於學問,以永誌我此生曾受之靈感。其餘者不足為長者道矣。臨穎惶切,不知所雲。

 

   敬肅,並祝萬福!

 

                                                                               吳文藻 謹上

                                                                      一九二六年七月一日 美國劍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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