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在重新登記後,靜子領著雅晴母女來到房間。這是一個大套間,裏外各兩間連接在一起。裏間有兩張床,外間有一張大床。
兩間房子看似連在一起,但中間屏風式的木門,又將彼此分割開來,互不影響。靜子考慮到雅晴母女因為時差關係,晚上可能無法按時入眠,所以訂下了這樣的房間。
跨國的奔波,旅途的勞頓,讓雅晴母女非常疲憊,在酒店簡單吃了一點西餐後,她們已經顧不上靜子,倒在床上就呼呼入睡了。
靜子知道這種長途飛行對身體的傷害,白天黑夜的顛倒,時差的輪換,身體的不適,都需要時間來調整。雅晴母女正在經曆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一切。
靜子看她們熟睡後,輕輕閉合了木門,來到另外一個房間。與母親通了電話,知道家中一切安好,她便躺在床上發呆。
回想自己這一路走來,特別是母親多年的陪伴,讓她心生一份酸楚,也伴隨著一份感動。
與雅晴相比,雖然她們是同一年出生,但是看上去,她明顯比雅晴大不少。歲月的風霜,在她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這麽多年來,自己既當爹,又當媽;既要當老板,還要考慮丈夫的家人。一路走來的辛酸與艱辛,隻有自己清楚。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總算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與大多數來到這塊自由土地上的中國人,雖然自己經曆了不幸,但是,自己卻又是幸運的。上帝讓她失去了自己摯愛的丈夫,但給予了她一對懂事、乖巧、可愛的兒女,給予了她一位疼愛自己的母親,給予了她一位忠厚老實的小叔子,給予她一對善良的公婆。
因為這些親人的愛,象一股暖流時時注入她的心田,激勵著她奔跑、前進。
如今丈夫雖然已經離開她五年了,但是,每當自己靜下來的時候,她感覺丈夫就在身邊,時時刻刻注視著她,不曾遠去。
她感覺與丈夫的愛,已經浸入骨髓,無法忘卻。他們之間未曾有海誓山盟,未曾有海枯石爛,但是共同的價值觀,以及相伴相依走過的艱苦歲月,已經讓他們深深的融為了一體。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她無法接受其他任何男人的根源。
她也時常感恩上帝,讓她失去的同時,也得到了很多。
十一、
雅晴母女一覺醒來,已經接近晚上八時。女兒麗丹嚷著要吃中餐,雅晴與靜子也一樣,人到中年的胃,偶爾吃一頓西餐,還沒有關係。但是,相較西餐,中餐更具吸引力。
在洛杉磯聖蓋博穀地區,有一條“萬利”大道,英文叫“Valley”,西起“Fremont”,東至“Rosemead”,這是洛杉磯華人區商圈的核心區域。
在這條大道上,可以買到中國的任何東西,也可以吃到中國的任何中餐。川菜、湘菜、江浙菜、東北菜、廣東菜、山東菜,火鍋、幹鍋、燒烤等應有盡有。所以,一到周末,這一路段總會車水馬龍。分布在大洛杉磯地區各個城市的華人,都會到這裏來尋找中國味道。
靜子開車帶著雅晴母女來到了“萬利”大道,她們準備尋找一家中國餐館就餐。夜幕下的萬利大道,燈光昏暗,看上去有點破舊,像中國的城中村一樣。
靜子告訴雅晴,九年前路過洛杉磯時,來過這裏吃飯,此後到洛杉磯,每次也都要來這裏吃飯,九年來,這裏沒有什麽變化。
而據老洛杉磯人講,四五十年以來,這裏也一貫如此。
她們找到了一家名叫“上海一號”的餐館,雖然已經接近晚上9時,但是餐館裏邊依然人頭攢動。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她們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一陣陣撲鼻的香味,不時飄過來。
麗丹一邊興奮的翻著菜單,一邊說要吃這個,要吃那個。最後她們商議,各點一個自己喜歡吃的菜,雅晴點了一個清蒸魚,麗丹點了一個脆香排骨,靜子點了一個紅燒大龍蝦,順便點了一個素三樣。
四個菜端上桌麵,充足的份量,讓雅晴母女沒有想到。靜子說,用勁吃,晚上睡不著,就沒有夜宵了。在美國多年,靜子知道美國菜量很大。
雅晴一邊給女兒夾了菜,一邊又為靜子夾。她們歡快的享受著來美的第一頓中餐,感覺味道好極了!
“親愛的,您們在家主要吃什麽呢?”雅晴問靜子。
“媽媽在家做飯,主要還是以中餐為主。但是孩子們在越南呆過兩年,他們與小叔叔有時也吃越南飯。如今在美國上學已經好幾年了,所以,有時孩子們也吃一些簡單的西餐。”
“沒有想到,您們家吃飯都已經國際化了。”
“沒有辦法,在這個移民國度,像我們家這種狀況非常普遍。但是,對像您我這樣的第一代移民而言,生就了一個中國胃,所以,這輩子是離不開中國菜了。”
靜子繼續說道:“在洛杉磯華人區,與在中國生活差別不大,吃、住、行都非常方便舒適,可是,在我們佛州西棕櫚灘市,哪有這麽方便啊?!”
“那您搬到洛杉磯來啊。”
十二、
“葉落歸根的那一天,就是回到洛杉磯時。我的生意在佛州,那裏比洛杉磯好賺錢,哪能說來就來啊。不過,待我資金充裕時,首先會在洛杉磯購買一個大別墅,為將來養老做打算。”
“您現在在佛州買下了不少房子吧?”
“買了兩棟獨立別墅,各有三千多尺,一棟準備公婆過來與小叔子住,我與母親、兩個孩子一起住,兩棟獨立別墅在同一個小區。不過目前,小叔子與我們暫時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應。另外買了三套公寓,每套約1000多尺,目前是員工住著。”
“這些房產在佛州貴嗎?”
“不到150萬美金,如果在洛杉磯,或許就很貴了。”
“沒有想到,您已經成為了一個富婆。”
“在美國,這點資產算不了什麽啊,親愛的。”
她們一邊吃著,一邊聊著。
“在國內,像您這種傻女人是找不到了。丈夫不在了,還養公婆,照顧小叔子。”雅晴看著靜子笑道。
“這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您知道我從金邊曾經回過上海工作一段時間,但是,我已經無法適應國內的環境了。再回金邊後,欽夫說要來美國,我沒有想到,我能夠順利取得美國工作簽證。更沒有想到,欽夫最後會依托我來到美國,而非親屬移民。來到美國後,是欽夫帶著我走上了美甲的這條道路。”
“親愛的,您能夠放下麵子,從一名美甲工做起,是我沒有想到的。您能夠做到今天這些成就,倒不出我的意外,這與您的能力是相稱的。或許,未來有一天,‘甲天下’會成為譽滿美國的美甲連鎖店,我期待著這一天,真心為您感到高興。”
“您不知道第一代移民的艱辛啊,那時我與欽夫剛來美國,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裏,哪裏還需要麵子啊。人都是被逼出來的,當時美甲最賺錢,不做美甲還做什麽呢?”
“我沒有想到,這輩子與美甲結下了不解之緣。”靜子繼續道。
“我們不說美甲,說說其她同學吧。”靜子岔開話題,“我們班上在體製內混得最好的一個同學汪剛,聽說他出事了。”
“是的。他年僅三十多歲,就混到了地市級,非常不錯。不過,他被雙規後,據說是跳樓自殺。”雅晴說道,“年少得誌,聽說他上麵有人,後來,他上麵的人倒了,因此受到牽連,定案說他貪汙受賄,畏罪自殺。這年代,說得清什麽呢?誰幹淨呢?”
“可惜一代才子,我還曾經暗戀過他呢,如今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靜子歎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