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中國魂 （七）雨季，看房

                         美國夢，中國魂 （七）雨季，看房

來美的第一個雨季很快來臨了，雨季裏的冬天不冷，雨水瀝瀝拉拉不怎麽間斷地下一個來月，回想那時候的雨季，雨水比現在充沛多了，隻嫌挨過雨季的耐心不夠，不擔心那一年的雨水不足。

雨水嘩啦嘩啦落在戶外的水泥地上，原本就潔淨的水泥地更是被洗得一塵不染，窗外的景致是單調的，窗戶對麵不遠的牆那一邊是另一棟兩層出租公寓，也是簡單木結構，長長的兩層木板樓，也是外麵有一個帶扶手的樓梯可上到二樓。

對麵出租公寓的右邊是幾個並列的院子，院子麵積都很大，分別屬於對麵那條街的幾個私人獨立屋。

淑儀從二樓遠遠望過去，幾個院子都很空曠，沒種太多植物，可以看到大片幹黃土地，在雨季變得濕潤黑色。

院子裏有幾棵棕櫚樹，有的院子邊栽著幾棵芭蕉樹，幾片寬大的芭蕉葉長得伸過籬笆，也遮住藏在葉間的串串小芭蕉。

遠處的一個院子中央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果樹，樹不高，葉子和樹形挺特別，她以前沒見過這種樹，並不認識，後來在這邊見多了才知道那是無花果樹。

記得一個晴朗的日子，樹邊站了一個采食無花果的亞洲老太太，她衣著樸素，一個人站在那裏悄沒聲息，邊摘邊吃，她身量不高，伸開一隻臂膀，那隻手挑選著熟的無花果，另一隻手拿著一個熟的果實在有滋有味，不間斷地啃食著，她的唇齒異常靈敏，分秒不間斷地啃著，看上去很享受的樣子，也許老太太非常鍾愛這種水果，或是免費的，她吃果子的樣子給她留下挺深的印象。

她覺得美味的水果多少會擺在水果店裏出售，新鮮的無花果還真沒在店裏見過，遠望老太采食果子的情形，她對這種水果產生了好奇與流口水的念想。。

不久，麵對外麵光禿的街景，淑儀開始懷念北京的家、北京的樹，她忘掉了那裏的塵土，隻記得遮窗的小樹叢，樓群間的泡桐樹，小馬路邊上的遮陽槐樹，大馬路邊的一排排高大白楊，陽光下，白楊樹葉子是怎樣的爽朗，嘩啦嘩啦，樹下是歡樂的自行車流。

還好，想家的情緒還是被新奇衝淡著，天放晴，淑儀就推著兒子到外麵散步，跨過一兩個街區，就來到住宅區，這裏少有租戶，單獨的居家別墅順著一條條潔淨美麗的街道一戶挨一戶，延綿不斷。社區裏樹很多，樹的品種也很多，所有的樹都像人的頭發一樣被理過，沒有淩亂的枝椏，很多街道似乎很美，但很陌生，她在裏麵看似漫無目的地遊蕩，其實是在尋找任何熟悉的感覺。

那份新奇感刺激著她，同時也刺痛著她。

附近的街區都被她走遍了，美國真的美麗富有，這種富有帶著普遍性，是一種超乎她概念的很高的生活品質所奠定的。這裏看不到任何令人心碎的貧窮。

她也發現人的適應能力很有限，她的感官神經都被舊有的中國情愫包圍著，麵對很多新事物，她的神經細胞表達著不適與並不欣賞的挑剔。

美國城市花園的美，再美也是那麽直白，一目了然。

美國是簡樸的，它好比一個低調規矩的富人，讓你看到的是嚴謹規範，以它的財力而言，它不奢華，整個社會在完善到說不出什麽毛病時，便嘎然而止，絕不給一絲炫耀煽情的空間。而那一部分在生活中被刪掉的“奢侈的煽情”，卻是淑儀曾經的美國夢裏最令她心神蕩漾的一部分，可是這裏沒有！

中國人喜歡的生活這裏沒有，夜晚，這裏省得連路燈都不給一盞，更不要講霓虹燈，可在中國，即使在沒電的年代，也可“驀然回首，你在那燈火闌珊處”。馬路上，到處被補得一塊塊，開起來還算平整，看起來像窮人的衣服，真的難看。

這邊的生活就像他們單調的食物一樣，沒有更多滋味。

淑儀依舊執迷國內的生活方式，這在她出國以前是渾然不知的。她從沒想到來到美國要丟掉以往的一切，很多她不曾意識到的喜歡的事物。

她開始朦朧意識到世間從來有得就有失，得失常在取舍之間。

走著走著，她在一處私人住宅前停下來，馬路邊一條曲徑通幽的水泥小路通向這戶人家，小路一人多寬，兩邊茂密的竹子掩映下，深深地通向這戶人家。

淑儀很喜歡這條小路，給她熟悉的感覺，她想起中學的月家花園，裏麵也有這樣一片竹林，一條小路通向校長的獨門小院。

她還想起中關園的那片平房，好多條曲徑通幽的小路也被樹和籬笆，竹子圍著，讓你走進去忘了夏日的炎熱，腳下的疲乏，希望走的這條路越長越好。。

淑儀輕輕地拐進這條竹子夾道的小路，竹子又是其它鄰家的院牆，她剛來美國，不知道美國有private這個概念，她不知道這樣走入人家的私人宅道，在美國人眼裏是讓人詫異的。

她喜歡這條路，她推著兒子靜靜地走進去，她想在快到人家門口時折返回來。

剛走進去一段路，突然，一隻惡犬撲將過來，狂吠著，隻隔了籬笆牆。犬聲凶惡，響徹街區。

淑儀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調轉兒子的小推車，讓她欣慰的是，有媽媽的陪伴，這樣突如其來的驚嚇，居然沒有嚇到他，兒子比她鎮定多了，淑儀卻很久驚魂未定，好比出門正碰上一個二踢腳在胸前炸響，也許比這更可怕。

同時她很優雅地走進去，很倉狂地逃走出來，很難堪。

自此，她對美國的私宅甬道再沒興趣去領略。

她還沒來得及對現在居住環境提出抱怨，老公就帶她們去看房了，老公如果不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在她來之前就買好房，她來了就可以直接住進去了，可他非要等淑儀過來選，認為房子應該是老婆喜歡的。

淑儀當時覺得差不多哪個房子走進去都讓她有不想出來的感覺，附近山上的兩室兩廳，老公嫌少了個臥室，淑儀踏進去，感覺走進了她心目中的美國夢，精致的裝修，明亮的格局，窗外婆娑的樹影美景。

老公當時如果點頭，淑儀絕對滿足！可老公偏不滿意。

後來也看中國城附近的房子，不是環境不夠美，就是學區不夠好，淑儀從剛開始的挪不動腳到後來的也跟著挑挑剔剔，她似乎對美國的房子開始有所了解，隨著“見識”的增長，胃口也逐漸變大，有次開車路過比佛利山莊的一個房子，她都看入眼了，那時也隻要60多萬，而他們的目標房是四十多萬。

老公同熟人講，我老婆什麽房都能看上眼，這次是嫌她眼大了。

淑儀發現，美國夢，原來是在美國的房子裏。

前期看房就在“高不成，低不就”裏蹉跎了。。

             （原創故事，版權所有）